大饥荒后童年的磨难(6):井边看蛤蟆
(2011-01-30 19:20:45)
下一个
润涛阎
1-28-11
涟漪,是人名,还是个女孩,跟我不同姓,算是小时候的玩伴。涟漪的哥哥是我姐的同学,而涟漪的姐姐是比我高一届的校友。将来我老了即使所有的村里的老乡亲都记不起来了,最后一个忘记的应该是涟漪。
涟漪喊我叔叔,那是因为老乡亲辈分造成的,事实上她爹和我爸是同班同学也同龄,但我跟她爸叫大哥。他总抱怨说我是小萝卜长在背(辈)上了,由于他跟我爸是莫逆之交,两家的关系就如同一家人一样亲近。
那年头村里还没有机井一说,但有很多水井,农民饮用水和浇菜园子都是靠水井里的水。饮用水就靠井绳挂上水桶伸入井里提水;浇菜园子要摇辘轳,土话叫“打辘轳”。
涟漪是个胆小怕事的女孩,从不敢接近水井。那天涟漪跟她姐姐去打猪菜,她说她太饿了要回家,她姐姐就答应了,让她把自己的小背筐和镰刀以及筐里的野菜野草也背回去。具有无产阶级乐观主义精神的小涟漪特爱唱歌,总是逢人便笑,那天她虽然肚子饿了,还是边走边唱往家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掉进了井里。
奇怪的是,那口井就在她家后院不远的路边上,她应该很熟悉那口井的,可她竟然掉入了井中,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地方是村里的正中间的位置,又挨着马路,她掉下去的时候竟然没人看到。不知道她在井里挣扎了多久,但当有孩子看到她的背筐和镰刀在井边时才大喊起来,乡亲们去看时她已经在井里头朝下趴着漂浮着呢。小伙子们立刻行动下井捞人,不管井里边的人是谁,救命要紧。捞上来才知道是涟漪,赶紧给她挤水、头朝下倒水,但无论怎么折腾,她也没有活过来。
虽然不是本家,但涟漪的死对我家的打击也很大,全家人都哭个不停,因为她太讨人喜欢了,哪怕没吃没喝,她依然憨厚地笑。受打击最大的是她奶奶,精神崩溃了。为了老人家的安全起见,大家反复商量,最后由张兆星大叔晚上抱着她的尸体去埋葬,没有坟头,没有标记,因为涟漪的奶奶说绝不能把涟漪埋掉,埋到哪里她就去哪里把她刨出来,她说涟漪一定能活过来的。可是夏天尸体不能久留。
村里人没有人知道涟漪的坟地,除了张大叔外。涟漪的奶奶每天神经兮兮地到处找挖过土的痕迹,可她毕竟是小脚,走路很慢、很难,找来找去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她就在野外树林子里仰天大哭个没完没了。我妈就只好天天陪着她,劝,求,差不多要下跪了,可还是没效果。大家都以为她疯了,可随着时间的慢慢移动,她竟然慢慢地缓过来了。村里人谁也不敢跟她谈论涟漪,可她不谈别的,大家就想方设法开导她。大饥荒饿死的人很多,大家不都过来了?可她说,涟漪要是饿死也就认了,那是毛主席下令搞大跃进的,那是皇帝,没办法,但淹死就没道理了。
涟漪的死对家长们来说就是千叮咛万嘱咐,孩子们可要离井远点,在路边上的井也都加了盖子。涟漪掉井里淹死的事不知怎么让我大姨妈家的三表哥知道了,他虽然不知道谁是涟漪,毕竟他是城关人,但他知道我还没有到井边看蛤蟆的经历,这个,对他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三表哥那真的是我和弟弟眼里的英雄豪杰、地地道道的痞子。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赤手空拳斗疯狗尤其是大狼狗,越是威猛的狗,他就越兴奋。那时候我们那里早就没有了老虎,否则,润涛阎百分之百保证痞子表哥能赤手空拳把老虎嘴给掰下来,因为理论上讲老虎的嘴巴肌肉的力量肯定没有男人胳膊肌肉的力量大(他掰狗嘴的过程,请看我的旧作《痞子玩狗》一文有详述)。
那天我到他家找他,看到他在井边上提水,便跑了过去。他问我敢不敢到井边看蛤蟆。我心里直打鼓,因为想到了涟漪掉井里淹死了,但我不服输的个性让我无法摇头,便看着他。他说:“男子汉要是没有到井边看蛤蟆的锻炼,长大了就是废物一个。”我觉得到井边看蛤蟆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是别腿软就成吗?我爬树能爬很高腿一点都不抖,便朝井边走去。
水井的特征都是一样的,就是底下大上面小,越往下直径越大,到了井口处,直径也就是一米左右了,但井底的直径要四五米才能攒下足够的水用于推水车或摇辘轳。
到了井边,他说别想那个小女孩掉入井里的事,胆子要大,不能慌张。我听着觉得自己能行,就点头,接着抬腿登上了井台。井台一般不是很高,但下大雨时哗哗的流水也不会流入井里,以保证井里的水不被地面的脏东西污染。
站在井边,离井口一米远,我就往井里望。三表哥看后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外面的光线特亮,井里边是黑的,你要趴下,把上身伸入井口,看很久才能看到井里边有没有蛤蟆。”我便问他只把头伸入井口行不行,他说不行,根本看不到井底的蛤蟆。要把整个上身伸入井口,靠两条大腿挂在外面。
我有点发怵了,但觉得有他在身旁,他不会让我掉下去的,便趴在地上,然后慢慢朝前爬行。到了井口,把头伸入一点,发现里边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外面阳光普照。这个黑洞里怎么能看得到有没有蛤蟆?我猜测谁要是说看到了井底的蛤蟆谁就是个骗子。我便起身跟他说:“三表哥,你看到天上那个大亮星星了吗?”然后我就用手指着天空。他根本没抬头就鄙视地说:“小毛孩子甭跟我玩花胡!你看到了星星?”我说:“我看到了啊,你看,那颗星星不就在那里,贼亮贼亮的!”他还是不抬头,而是摇头。他命令我:“你小子就是嘴上的光棍,动真格的就完蛋操了!你今天别耍滑头,必须给我看到井底的蛤蟆,告诉我是绿的还是灰色的!”我知道蛤蟆有绿色的也有灰色的,便把头伸入了一点,想看一看便告诉他井底的蛤蟆是什么颜色的,反正他也不知道这个井底的蛤蟆是啥颜色的。
我慢慢地把上身伸入井里,两条大腿绷足了劲,上半身与下半身刚好成直角。可当我真的把上半身全部伸入井里,那种奇特的感觉不再是好奇蛤蟆是啥颜色,甚至有没有蛤蟆,而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刺激。往下看了一会,就发现眼前慢慢地明亮起来,很快就看到了井底的水,便在巨大的刺激基础上有了跳下去的冲动。三表哥是过来人,他知道第一次干这个的感受,便命令我上来。我不肯,觉得非常刺激,跳下去那该是何等美妙?突然间想到了涟漪,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要出来,别说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就是爷爷和姥姥要是听说我掉入井里淹死了,他们都比涟漪的奶奶还要发疯。
想到这里,我立刻着手上来的步骤。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这可不是我当初预料得到的。因为井是下面大上面小,想用手按住里边的砖来用力是办不到的,那要上面大底下小才有砖缝可扒。三表哥在旁边看我有点着急,便告诉我把两只手伸到背后,抓住井口的砖,然后用力就可以出来了。我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把俩小手往后伸,此时身子有点往前倾,两条大腿有点发软。在这以前我的两只手还可以摸井里的砖,上半身便不那么摇晃。三表哥看到我有点抖动,就安慰我说:“别害怕,扒住砖,往后用力不能过猛,否则屁股要是翻个,那就栽进去了。要慢用力,脚尖要抓住地。”
我按照他的吩咐,开始用胳膊的力量,只是上半身在井里晃来晃去的,都是井不是上下直的,而是下面大上面小造成的。就在我觉得我有力量能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右手扒住的那块砖松动了。三表哥也发现了这个特别惊险的事,便说:“改扒旁边的另一块砖!”我不敢松手,害怕晃来晃去的上半身把下半身拉下去翻跟头,但觉得有他在身边,他不会见死不救的,就平静了很多,便慢慢松开右手换了另一块砖扒住。
我两只脚的脚尖找寻着有阻力的地方,这样,脚也能用点力防止身子往前跑了。当挂在井边上的不再是两个大腿根部而是肋骨的时候,那种压迫感很难受,因为我骨瘦如柴,肋骨就在薄薄一层嫩皮肤的里边。但此时已经有信心上来了,就继续用力,屁股尽量往后退,一下子就是胸部支在井边的边沿上了。然后就不想出来了,毕竟还没看到里边到底有没有蛤蟆呢,不想放弃。由于这么长时间眼睛看黑暗的地方,也就看得更真切了,但有没有蛤蟆还是看不到,因为外面光线太亮。我跟表哥商量,我不想放弃,觉得再下去一次就有收获,看看到底井底的蛤蟆是啥颜色的。他说可以,也许上来休息一下再来更好。我认为应该一鼓作气,便慢慢往下而非往上移动。
用大腿跟部挂在井口边沿上,整个上身在井里,要用手支着井里的砖以减少身子晃荡,眼睛仔仔细细盯着井里,搜索着里边的动静。不到十分钟,我就看到了一只蛤蟆动了起来,那是只什么颜色的蛤蟆我说不准,但它在游泳无疑。
看了一会还是分不清到底是啥颜色,便决定上来。这次就熟练多了,主要是身子不抖动了,两只小手往后弯,扒住井口,慢慢用力,很快就上来了。上来才发现外面的光线太刺眼。
“你说你看到里边有蛤蟆了,那是啥颜色的?”三表哥问我。我说看不出来颜色。他一听哈哈大笑,说我这回才是真的看到了蛤蟆,没骗人。要是骗人,才说出啥啥颜色的。我便问他为何井里的蛤蟆看不清颜色,他说他也看不清,蛤蟆的腿怎么动的都看得一清二楚,但分不清是啥颜色。
我跟三表哥又学了一招,就是如何到井边看蛤蟆。我们那里有“没有到井边看蛤蟆的胆子,就别装硬”或“就别跟我牛逼”的说法,我从此每到夏天一旦看到水井就趴下去看蛤蟆,甭管里边有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刺激非常震撼。后来第一次坐飞机从北京到内蒙,那是伊尔310还是伊尔301航班,我忘记了,只能飞三千米高,但往下看时还是有跳下去玩一玩的冲动。第二次坐的是喷气飞机,1万米高空,看到窗外的云彩,也有跳下去玩一玩的冲动,只是跟当年第一次上身在井里晃荡时想跳下去的那种强烈的冲动不可同日而语。
从此,每每读到山崖上的战士选择跳崖了,就立刻想到第一次井边看蛤蟆的经历。选择跳崖,未必是穷途末路,尤其是第一次遇到壮丽优美的悬崖,有一种特别的刺激也有了想跟那种美妙绝伦的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冲动。
要不是有这么个英雄虎胆的三表哥,我可能真的一辈子没机会到井边看蛤蟆。
1989年得知方励之先生逃往大使馆避难,我第一结论就是他小时候没有到井边看蛤蟆的经历。男子汉缺了这个经历是不行的。有了井边看蛤蟆的经历,死算个鸟!别说枪子毙头了,就是大刀片砍头,那也不就是碗口大个疤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汉子,疤痕化作炊烟,顶天立地。
回过头来接着说我那天看完井底蛤蟆后跟三表哥继续闯荡江湖的事。
我一旦看到三表哥那痞子,我就忘记了一切。那天找他是我妈要我去求他帮忙的,可跟着他后面,我早已忘记了正事了。他满身的肌肉,疙瘩疙瘩的样子特难看,尤其是肌肉外面乱七八糟的青筋,往外冒出很多,我那时不知道那些只有他才有的青筋是干啥用的,便没好气地问他:“三表哥,你胳膊和腿上甚至脖子梗上冒出来的那些一根根青色的是什么JB玩意啊?”他冷眼瞪着我说:“那是血管!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JB玩意了?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我听后只好默不作声,乖乖地跟着他走,心里纳闷他的血管怎么跟别人的不一样。
“润涛,你小子今天学会了看井底蛤蟆的招术,我带你去玩个新鲜的!”我一听很高兴,但不知道啥新鲜玩意,便问:“是我玩,还是你玩?”他说:“是教给你玩。别害怕,这个很容易。就是骑鹅。”没听懂他说啥,便问他啥叫骑鹅。他告诉我:“有人养了一只大鹅,不是用来下蛋的,而是看家的!比狗都恶毒。要是女人到了它家领地,它扑腾腾起来就用巨大的大嘴拧女人的胸部;要是男人呢,嘿嘿,我就不用告诉你了吧。”我问他鹅会有那么聪明?他说都是主人驯化的结果。我知道鹅的厉害,因为我们村里也有一家养了一只鹅,人人都害怕,但没听说过谁被咬过呢。想到鹅实在太大了,我怎么玩得过?便停下来不走了,跟他说:“蛋蛋那东西虽然没用,但拧不得!痛死人的!我不玩这个。”
“真没出息!怕了?”他恶狠狠地说。我被他一激将便又走起来了。我问他该如何对付大鹅,他说:“把裤子脱下来,用一只手从后面把党中央的那一个长的俩圆的往后拽,大鹅不就拧不到你那JB玩意了?”我听后觉得不值得干这个,便说:“这不是闲扯JB蛋吗?”他说:“你不扯,哪天一不小心就让鹅给你扯了,那你就残废了。”我不懂,没有那玩意怎么就残废了?疼痛要命倒是的。
走着走着就看他给我使眼色,我往前一看,一只大白鹅就在不远处。他命令我脱裤子,然后用手从后面用力拽那一大堆不知道有啥用处的玩意。他告诉我:“接近它后,它会不知所措一阵子的,因为看不懂你个男孩怎么没鸡没蛋的,鹅很笨,你就在它纳闷的一刹那骑到它身上,然后用手握住它的长脖子,它就害怕得要死。你骑着它,直到它服服帖帖,以后它见到你就跑,跟见了狐狸似的。我小时候常玩这个。”
我按照他的吩咐,脱掉裤子,右手从后面把一长二圆往后拽,卡巴着腿慢慢接近大白鹅。突然间听到侧面哀嚎,是男孩的声音。三表哥跟我都愣了,定睛一看,两个大汉正在欺负一个大男孩子,大男孩光着屁股,那俩大汉子在打他屁股,周末打人,闲着也是闲着。说时迟那时快,三表哥一下子青筋冒出老高,脸上的肌肉在颤抖,一看到他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他要玩命了。
那俩大汉一看来者,也认出了三表哥吧,我估计是的。俩人想到今天是二打一,有得胜的可能,便趾高气扬地说:“痞子你听着!今天没你的事,你要是找死,就别说我们是二大一不公平!”
显然,对方是在告诉痞子:今天可是二打一,你先想好了后果再做决定。痞子三表哥回复他道:“你爷爷我打从来到人间,就从来没想到过要活着回去!你欺负人家老实巴交的孩子,还想让我放过你们,做梦吧!”
我一看今天麻烦了,那俩汉子中的一个酷似铁塔,体重要比三表哥大一倍也说不定,另外一个也比三表哥还高,这俩联手打一个,估计够三表哥喝一壶的。我一个孩子,根本就上不了前,帮不上忙,要是扛着我那猎枪来,那倒是稳胜。大家都赤手空拳,那三表哥就吃亏在眼前了。我就拉他,意思是关公不吃眼前亏。他瞪了我一眼后说:“小孩子离远点,别溅身血!”说罢便朝俩大汉走去。
那个铁塔一看痞子上来了,一声咆哮,便扑了上来,酷似猛虎下山。他挥起拳头就朝痞子的头部打来。三表哥一动不动,那拳刚好打在三表哥的鼻子上,鲜红的血流从鼻孔冒出,三表哥鼻子的肌肉往上动了动,让血液流得顺畅了些,那铁塔趁势把脚伸开,朝着三表哥的党中央就踢过去了。三表哥一转身,让屁股代表党中央接受处罚,党中央的三个代表在关键时刻还是要让位给屁股的,但见那跟牛腿有一拼的大腿支着的那一脚踢得干脆利落,三表哥侧身倒下去了。那位高个流氓看到痞子吃亏了,就立刻扑了上来,拳脚相加。三表哥像是喝醉了,步伐歪歪扭扭,身子左摇右晃。突然间他站稳了,似乎酒醒了一般。待他开始还击的时候,就只看噼里啪啦,那俩流氓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嚎不断,三表哥的鼻血一边流一边被甩得天女散花。
我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的,但最后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把鞋脱下,用鞋底扇那铁塔的鼻子,躺在地上的铁塔,鲜血从两个鼻管滋滋地往外流,不时地冒泡。而且血液特红,逆风吹来,味道特血腥。然后,三表哥放过铁塔,用脚踩住另一流氓的脖子,喝令他起誓不再欺负那大孩子。那流氓嘴里咕噜咕噜地说着,我听不清都是啥,但三表哥知道他说了啥吧,因为让他满意了,就把那流氓放了。
我问三表哥那个大孩子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四类分子的孩子,那个高个流氓,是干部的儿子,铁塔就是他的打手。
看着俩流氓一拐一拐地走了,突然间我俩发现大白鹅早就被吓得无影无踪了。三表哥唉了一声,就摆手让我回家,我点头后就往家走,回头再看,他也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大白鹅没骑上,我似乎丢了学一套新本事的机会,有点遗憾。往家走的时候还是回忆着骑大白鹅的招术。远远地望见弟弟在院外等我回家,我便钻入一树林,绕过去,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把裤子脱掉缠在头上,用手从后面把一长二圆三同志往后拽,从他侧面悄悄逼近他。他突然看到这么个人出来,估计吓了一跳,一个该上学了的女孩子竟然把裤子脱掉盖住头,他肯定觉得不可思议。怕把他吓坏,我哈哈地笑,把裤子拿下来。弟弟纳闷我这是跟痞子表哥学了啥,不男不女的。我告诉他,这是对付鹅的妙计。然后,我告诉他我们去到井边看蛤蟆。他说涟漪死了,你要是去井边趴到里边看蛤蟆,别说父母知道了,就是爷爷知道了,你也得挨骂。
说着,爷爷在院里听到了我俩的谈话,爷爷说:“把上身伸入井里看蛤蟆,最大的危险是上来的时候一旦用力过猛就会翻个,那就翻到井里去了。”我一听立刻明白了爷爷小时候也干过这个。便问爷爷有没有人到井边看蛤蟆吓得尿裤子的。爷爷就跟我俩讲起日本鬼子的故事。
他说:“小生让日本鬼子吓得拉稀。”我立刻问谁是小生。他说:“唉,你还得叫他生伯伯呢!光阴如梭,时间太快了。话说小生长得特康,块大,但没力气。日本鬼子把全村的男人都抓起修炮楼,大人每次搬四块砖,小孩子搬一块,大孩子搬两块,要是按年龄算,小生该搬一块,可他个子大,就被分在搬两块砖的大孩子组,可他搬不动,鬼子就说他装蒜,就揍他。他看到有机会了,就逃跑,否则他会累死的。可他不知道鬼子的岗哨外边还有一层。待他跑到豆子地边上的时候,听到不远处鬼子叽里呱啦叫唤起来了,他听不懂日本话,但那意思很明白:再跑我就开枪了!小生怕死,但他知道钻进豆子地里就很难找到了,他把脑袋立刻钻入豆秧子里,可是屁股露在了外面,他前进办不到,后退不敢。鬼子到了他跟前,他知道鬼子要朝他屁股开枪了,吓得呱呱地拉稀,鬼子一听,捏着鼻子走开了。可小生不知道鬼子走了,没杀他,嫌他太臭了就躲开了。待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拉干净了,他发现自己还没死,也没有动静,就把头抬起来偷偷地看,后面没人,他就带着一裤兜子的屎尿往家跑。小生虽然活了下来,可从此他一听说鬼子来了就拉稀。”我问爷爷后来怎样呢,他说小生一辈子怕有权的,谁有权他怕谁。
听到屋里姐姐在念叨“滴答,下雨了,下吧下吧,我要发芽!”再想到痞子三表哥,我对是否该继续上学产生了疑问:这“下雨了,下吧下吧,我要发芽!”不是把大活人教育成连兔子都能欺负的豆子了?跟着三表哥闯荡,战争打起来了,扛起枪,骑上战马,杀它个血肉横飞,多气派。三表哥说的那句“爷爷我打从来到人间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说的就是:人来到阳间,如同赶集,风风火火,该买的买了,该卖的卖了,然后就回家。所以,阴间才是人的最后安静的家,而来到阳间只不过是来赶集。小涟漪的爷爷早死了,小涟漪也死了,但她奶奶、父母还活着。可他们也要死的,就是个时间不同。既然都得死,怕死干什么?
第二天上学,老师教给的是唱歌《团结就是力量》。歌词特好,比那豆子歌好太多了!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向着法西斯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我一边学着唱,一边想三表哥能不能打死那个法西斯。那家伙的名字太长了,叫什么“不民主的制度”,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前边有“一切”,看来那是一帮魔鬼的总称。估计三表哥打不过那一帮人,但其中一个是否能行?我说不准,便去问三表哥。三表哥对我特烦的地方就是总问他问题,我刚一开口问他打得过打不过那个叫不民主…,我还没说完他就怒目而视,让我闭嘴。我猜想他干不过那个叫“不民主的制度”的家伙,才让我闭嘴的,我就不那么仰视他了,悻悻地离开了他,很久没有再去跟他学点江湖本领。
人的觉悟是需要时间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终于弄明白了“不民主的制度”不是人名,当然也知道痞子三表哥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让它死亡的,那可是我党还没打下天下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伟大战略目标,我党的志向哪里是痞子三表哥能相提并论的?后来也就原谅了他似的,时常找机会跟他屁股后面当徒弟,哪怕是晚上侃大山,我也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听他云山雾罩,还觉得特过瘾。
然后写一篇过年的往事。祝愿大家新年快乐!
再问: 700米以下的地下水如果足够多的话是不是也可以算作解决饮用水问题的一个方案?
前一段时间网上看到新闻说保定郊区某县化工厂污染导致癌症村。这个村离市中心有好像有30几公里。come不知道这污染物会不会也流到到那些该下地狱的官员和企业主们的杯子里去。在这些人被拉到地狱之前,不知还要积累多少冤死鬼呢。
不好意思,借用润涛阎的宝地说几句:
我是搞点源治理的,力争资源回收,这样对用户有些经济效益,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让设备一直运行下去;否则,搞环保的有时更害人。
地下水污染分几种;
重金属污染,危害最大,治理也难;
有毒化学物质污染,比如一些农药,生物降解难;
一般化学物质污染,慢慢会被微生物降解。
农作物受降水(酸雨)、地表水、浅层水和灌溉水的影响。
中国的一些企业主和官员,区别是下地狱 n 或 m 层的问题。
污染情况和我去年回去时听到的差不多。老兄既然是搞环保的,能否估计一下这地下水污染这么严重是不是粮食的安全就很成问题了?饮用水倒是可以过滤的。灌溉水要过滤估计就不合算了吧。还有办法吗?
记得七十年代在冀东的地下水位在7米左右,现在应该在10米以下了。
老婆问我腰椎为什么有些弯,我讲少时挑水桶压弯的。
80年代在天津上学时,几铁锨就能挖出水来。现在也在七八米以下了。
受良心趋势,我原来搞化工,现在回国搞环保和海水淡化。霸州、河北平原、华北平原、乃至整个中国,污染都很严重的。石家庄、保定一带,300米以内的地下水是不能饮用的。目前石家庄保定等郊县居民饮用水抽的是700米以下的古老地下水。
我发愁这场冬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