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有出折子戏[小宴],说得是唐明皇和杨贵妃吃顿便饭的事,一开口,唐明皇就说:“天淡云咸”,那毕竟是皇上,气派大,不仅敢对天地下口,还能品味咸淡。咱们只能说点小吃。
小吃之所以“小”,多半是因为地域范围窄,麦当劳、肯德鸡无论从品种、份量和价位上看都应属小吃,但是一但全球建起了连锁店,自然也没人把它们当小吃看了。记得学生时代第一次到北京,那年全中国只开了前门一家肯德鸡店,我在那里大大地破费了一次,当时觉得其味道之特别,口感之香软松嫩,前所未有。现在呢怎么吃都没有当年的感觉。“青灯有味是儿时”,人在海外,格外怀念黄天源的糕团和绿柳居蔬菜包之类江苏的小吃。
扬州“三把刀”,第一把便是菜刀,所以扬州小吃应该是江苏的招牌。“绿杨村”那是扬州名菜馆,秋风过处,便可以吃蟹粉狮子头了,白瓷汤碗,载沉载浮地端上来,边上缀着通青碧绿的小菜芯,如诗如画。扬州除了绿杨村,富春、冶春也很有名,富春的开洋干丝,丝细如发,翡翠烧卖褶皱如绿罗裙,玲珑剔透若绿珠耳坠,令人作衣香鬓影耳边风想。“冶春”二字读出来比写出来感觉更好,只是现在包子已经做得和学生食堂里的一般大了,且店堂居然重楼高阁,虽犹在水滨,不复泉边林下风致矣。扬州以北,洪泽湖畔的小鱼锅贴,徐州的“地锅”,那些都是近年来流行的的。围炉而坐,再有酒,不用吃便可令人发狂,不过,“喝不喝先倒上”,那已经和吃没关系了。
听过苏州人说话,对于苏州的糕团为什么有名就不奇怪,这种娘娘腔的东西我肠胃的接受能力一直不行,特别是黄天源的青团,糯劲太大,牵肠挂肚一如妻小,不用吃,想想也累。金秋时分,无锡王星记的蟹黄包赶上了时节,还是很好的,倒是不糯,不过油水太足了一些;与无锡隔江对岸靖江的蟹黄汤包,里面的汤都是猪肉皮熬成的,水分大了去了,还是镇江的肴肉好,一点没有水分,上面点缀些许细细姜丝,真是 “黄”得令人身心俱动。再以地产有名的香醋佐之,令人骀荡欲死。赞曰:“长羡乡亲有口福,美食多过香积厨,食罢山中蝴蝶酥,齐向市口切冷猪。”
再说南京,绿柳居的蔬菜包除了麻油味还是麻油味,徒令人口爽。相比之下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六凤居的豆腐涝、葱油饼倒好些,蒋有记的牛肉锅贴现在也没有了,七家湾的那是大路货,没必要专门去上当。 “六凤居”这招牌香艳得紧,且比“绿柳”上格调。豆腐涝苏州人叫“豆腐花”,听上去感觉更好.豆腐花水白粉嫩,不用吹弹也会破,更注一两滴辣油,红白相斗若粉面施朱,饶你禅心坚如铁,不由你不破戒。葱油饼也不错,至今搞不懂60年代国产老电影《满意不满意》里的小服务员,为什么抵损小娘子说:“侬格只面孔像只葱油饼。”当时心里纳闷:难道苏州的葱油饼面孔就一定比常州大麻糕的推扳?百思不得其解,遂自认想像比喻的功夫不及跑堂的,也就不作文学梦了。同部电影另有一经典台词:“排骨也是肉”,这倒是于我心有戚戚焉,无怪乎骨感MM皆不失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