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57)
2014 (1)
2023 (1)
上周六下午,中秋前夕。达拉斯被飓风刮得冰凉,寒冷的雨下个不停。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你要走了。你父母和弟弟都在那里。你先生及时赶去,和你一起渡过那最后的时光。
听到电话时很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那时候去看你。因为怕分掉你和你先生,父母及弟弟的最后那点时间。后来还是决定要去。到了半路上知道你已经走了。于是就停下来。
很多年前就知道这本书——《在美国屏风上》。很喜欢这书名。
后来才知道,你是个北大才女,在1988年8月8日大吉大利的日子里,从满满的书架上抽出毛姆的在中国的屏风上那本书,带到美国,开始你在美国屏风上的生活。
你在事业上是成功的。你是生物博士。还成了专利律师。
你在生活上是成功的。你有个当教授的同样极富灵气的丈夫,你的书就是关于你和他,以及三个健康聪明的孩子。
你把这些都浓缩提练出来,加入你的思考。在你的文字里,你仍然是成功的。
虽然这么多年都在达拉斯,或许遇见过,但并不认识。最近才发现2003年文心社圣诞聚餐的照片里就有你。可那次我没去。
直到去年底,我在加州竭力推荐某个有名声的中药,可你不感兴趣。我说,转告她,我不是随便抓一个就推荐的,而且到这样的地步,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要去试,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输掉的吗?可是你坚持你的疗法。你对你的病的研究比医生还要精深,不光因为你本来就是个生物博士,还因为你不屈不挠奋斗的个性。后来听说西医治疗很有效,这事就不了了之。
我慢慢了解到你,不但坚强,还是充满爱心的完美主义者。既使病到十分虚弱,你还是带着孩子们去展览馆,给孩子们仔细解说。你父母到来那天,你竟然支撑着想把屋子打扫得再干净一点。结果跌倒起不来,只好让你的孩子们把你拖到小板凳上坐着等你父母。
第一次见到你是半年前,你坚持要请大家去你家聚餐。你站在门口,因放化疗掉发,你带了一顶帽子,身体有点弱。我们自我介绍,然后握了握手就进屋了。
我见到了那条叫罗斯克的狗。它老了,脊椎有了病。也见到那些来自非洲的黑色木雕。你在你的向往非洲里提到过它们。
整个聚餐你的话不多,而我一直在跟你先生说话。告别时我对你说,你看起来不错,好好养病,一切都会好的。我还说,尽管有时看上去指标不好,但有人先天指标就不合标准,就象我的心脏,但实际上没问题。我说这话的时候,诚心诚意地希望这是真的。你笑了说,因为人来多了就有点兴奋,其实还是有点累。
第二次见到你是一个月前。你很虚弱地躺在床上。我们直接了当谈到了生死。我说人生不过就是画一个圆圈,每个人都会回到原点。不过有人画大一点,有人画小一点,如此而已。我告诉你我亲历的几件事,我真的相信死亡只是个形态的转换。那时你就握着你母亲的手对她说,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后来谈到你的书。我说很喜欢你的书名,在美国屏风上,很酷。你的眼睛发出光芒,声音响亮起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能感受到你生病前的风发意气。你弟弟说,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你父母说,你想做什么就能做到。
生离死别也是一种缘分,谁也不能预料。你在中秋时节离去,和亲人团聚之后离去。你完美地写完了你最后的一页。你已经解脱出这尘世,而活着的人还在忙忙碌碌画完那个圆。相信你在另一个世界还是那么灵气,还是那么优秀,还是那么成功。不过其实那些都不重要,一百年以后不会再有人知道,只是为了现在活得没有遗憾才好。不知你同不同意?
我说过会再去看你的。我会的。
前排左一:穆京虹
问妹妹好!
同哀同悼!
我们中国人没有敬畏.死或许并不可怕.
谢你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