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顿车站（十三）

一剑飘尘

（十三）

Jack拒绝了Xiomara的最后通牒，他把员工卡牌丢在她的桌上。Xiomara大吃一惊，她看着这个在自己心中很柔弱的亚洲男生：“你知道现在华尔街的行情，找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Jack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

说完，他就转身要走。但是，Xiomara冲过来，拦住他：“Jack，你不要这样冲动。这是华尔街，一切都是可以谈判的。我不知道Daisy如何。但是，我们之间是非常完美的。从我第一次约你，就很完美。我爱上你。也许你不愿意跟我结婚，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你给我们彼此机会，暂时不要跟Daisy结婚。你想一想，如果你真的爱你的未婚妻，你怎么又会跟我发生那样的关系呢？你这样辞职，只不过是为了证明你自己。华尔街不需要通过辞职证明自己的，华尔街是通过挣钱证明自己。”

Jack等她说完，看着她的眼睛，闪晶晶的。他想，也许这个女人是真的爱上了自己。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爱的是Daisy。他说：“Xiomara，我从小被父亲教育，要懂事。所谓懂事，其实就是顺应这个世界的规则，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在中国，有一种叫做潜规则的东西。就是不要让你的领导不高兴。我们的第一次，就是我的懂事的结果。我并不爱你，但是我不想让你不高兴。所以，我跟你去了酒吧，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现在知道，我做错了。”

“但是，Jack，那已经过去了。不管你是因为‘懂事’和我发生了，还是其他原因，我是爱上你。你不要辞职。”

“那么，我要跟Daisy结婚。”

“不。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从到华尔街工作开始，Xiomara就知道，中国男人都很爱家。如果Jack结婚的话，也许她就永远只能做地下情人。但是，这不是她的风格。爱上一个男人，就应该和这个男人把应该发生的一切发生完全，只是是不是长久厮守，那是另外一回事。有时候，Xiomara也很迷惑，如果不知道Jack有了未婚妻，自己还会爱上这个亚洲男孩吗？但是，在感情上，她相信直觉而不是推理。

Jack张开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他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起身离开公司。他可以感觉到，Xiomara通过她的办公室玻璃窗在观察着自己。这让他陡然产生一种悲壮感，更增加了他出走的勇气。

华尔街上，人来人往。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的游客，从他们的穿着就可以看出。Jack的西装革履，和这些游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决定直奔Daisy的公司去，他突然为自己的决定骄傲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父母照顾下的乖孩子。仅仅这一点，就让父母非常的骄傲，因为他没有像其他的官二代那样张扬跋扈，给父母惹是生非。但是，也正是这种乖巧，让他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很窝囊，似乎人生的一切都是顺着父母的意志在走。

而今天，他为了Daisy，做出了人生最勇敢的决定。跟Daisy认识这么久，他还没有去她的公司看过。他现在要在第一时间，当面告诉她自己的决定。然后，陪她一起回纽约。

Daisy的公司在新泽西的工业区，一个和华尔街完全不一样的环境。没有曼哈顿的那些高楼大厦，相反都是一栋栋平房，大库房，一家挨着一家。除了门口上挂着的牌子，你几乎区别不出每家公司的不同。对于外国人来说，美国是华尔街，是苹果电脑，是google，是微软。对于美国人来说，这是一个私人小公司掌握着全国最主要的经济总量的国家，这是一个私人小公司雇用了最多劳动力的国家。因为宽松的经商环境，有点雄心壮志的人，喝了二两葡萄酒，就自己成立一家公司。苹果公司起源于车库，并非乔布斯要创造经典，故意为之，而是美国的文化。许许多多的私人公司，都是这样从自家车库，甚至客厅诞生的。Daisy的老板Hua，也不例外。

每每招收了新员工，Hua都会毫不例外地对他们进行忆苦思甜的教育，告诉他们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在纽约下城骑着自行车的外卖送货员，一步步发展到今天，在这样一个紧靠纽约的工业区，拥有一间20000平方尺的大仓库的。显然，Hua对于自己今天的成就非常自豪，所以，他的大嗓门就总是充斥在公司的各个角落，似乎要时时刻刻提醒这里的每一片地基，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当他看到Jack推门而进，立刻就“嗷”地一嗓子：

“你找谁呀？”

声音震得Jack恨不得赶快捂住耳朵，半天回不过味：这就是Daisy工作的坏境？

“你到底找谁？”Hua的第二句话，已经开始不耐烦。美国是一个讲究效率的国家，这是他20多年前来美国之前，在中国就有的概念，这个概念一直陪着他送外卖、陪着他开公司、陪着他看到Jack文绉绉的样子让他觉得浪费了自己的事件。

“老板，老板，我来。”Daisy从Hua的身后跑过来，她也是刚刚被Hua的一嗓子提醒了，看向门口，就看到了Jack，似乎完全被Hua的气势吓倒了一般，怔在原地。

Daisy走过来，拽住Jack的胳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埋怨：“怎么突然跑过来，也不提前招呼？”

两人走到外面的雪地里，走到一块僻静的地方。一只鸟被惊吓得飞走。

“我辞职了。”

“什么？”Daisy大吃一惊。

“我辞职了，就今天。”

“为什么？”Daisy还是反应不过来。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Jack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答案：“公司VP太欺负人了，每天加班。还有种族歧视。”

“那，那，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Jack没有想到Daisy竟然问这样的问题。他原来以为，她就会像母亲支持父亲的每个决定那样，天然地支持他的决定。

“身份啊。绿卡啊。还有，工资。还有，”Daisy完全被这个消息打晕了。她语无伦次地把自己认为和Jack之间最重要的问题，问了出来。在她的心里，从Jack答应和她结婚开始，她们就已经是一体的了。所以，她当然首先想到的是将要面对的困难。

但是，她这样的回答，却让Jack感觉彼此之间隔了一瓢冷水，在纽约的冬天冻成了冰墙。他隔着冰墙看见她的脸，只有担忧、困难、迟疑，照不到他要的支持。

“大不了，我们回国吧。”

Jack想了半天，回答不了身份的问题。即使他重新找到工作，申请绿卡也需要时间。但是，回国却是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他想到自己的父亲在国内的关系，工作对于他来说，是随便挑的。当然，包括Daisy。母亲以前对于自己的安排就是，让他在华尔街混两年，然后就回国发展。按照母亲的说法，回去以后，就是证监会都是有关系的。而且，在知道他和Daisy恋爱以后，母亲更是几次要求他回国的。不过他知道，这是母亲的计谋。可以就近控制自己的感情生活，这反而成为他拒绝回去的理由。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累了。投行的工作本身就那么辛苦，再有Xiomara的骚扰。他相信，如果回国的话，母亲是应该能够接受Daisy的。因为，母亲就从来没有违逆过自己的心愿。

“不，我不会回去的。”

Daisy听到Jack说回国，就有了意见。对于Jack这种家庭情况的来说，出国也容易，回去也无所谓。但是，自己可是历经千难万阻才出国的。当初在上海的美国领事馆签证的时候，自己那份哆哆嗦嗦的心情，到了今天都还能够回想起来，怎么能够那么轻易就回去了，特别是在连身份都没有的情况下。费了这么大的努力，让她轻易地放弃？不。

她要跟Jack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拿了绿卡再说。但是，就这个时候，Hua在公司的门口大嗓门地叫：“Daisy，你把给那家Green Ami的送货单，放哪里了？”

“哎，我给阿明戈了，我不是叫他准备一个托盘的意大利空心粉的吗？”Daisy回头就低声对Jack说：“看，这就是这种小老板的克扣。我跟你私下出来谈个话，他就觉得耽误了工作时间了。”

冷风中又传来Hua的大嗓门：“阿明戈说他找不见了。”

Daisy狠狠地对着地上唾了一口，说：“几分钟都不愿意你闲下来。”然后，对Jack说：“你还辞职呢，那么好的投行的工作，也不跟我商量。先回去吧。我晚上找你。”

看着Daisy走向仓库的背影，Jack的心都凉了。他很想问她：难道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我有一份投行的工作，可以获得美国绿卡吗？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在纽约新移民中，因为这样结婚的并不是少数。不过，他也知道凭着Daisy这样年轻漂亮美貌，为了这样的目的结婚，也未必一定要找自己。只是，Daisy这样抗拒回中国这样的想法，让他不可理解。特别是现在，在他辞职以后，回中国突然成了一个现实的可行性方案。难道自己不就是为了Daisy辞职的吗？而她，却拒绝跟自己回国。

[海智子]

女人是很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