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南来有旧迹
边城秀才
诸葛亮南征,对云南政治、经济、文化影响甚巨,此为国人所共知,而其在滇西,尤其在今楚雄州境内的具体事迹,却知者寥寥,甚至有学人怀疑其曾到过今楚雄州境,然而楚雄州若干志乘所载,却反复证明诸葛南来,旧迹累累,而此旧迹,为物质与精神两个方面,凿凿不虚。特录旧载,以舒望眼,并缅先烈,而有盼于司旅游事业者深思焉。
《三国志·蜀书·后主传》:“建兴元年(公元223年)夏,牂牁太守朱褒背叛。先是,益州郡有大姓雍闓反,流太守张裔于吴,据郡不宾,越嶲夷王高定亦背叛。”又载:“三年春三月,丞相亮南征四郡,四郡皆平。改益州郡为建宁郡,分建宁、永昌郡为云南郡,又分建宁、牂牁为兴古郡。十二月,亮还成都。”
《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建兴元年,封亮武乡侯,开府治事。顷之,又领益州牧。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南中诸郡,并皆叛乱,亮以新遭大丧,故未便加兵,且遣使聘吴,因结和亲,遂为与国。”又载:“三年春,亮率众南征,其秋悉平。军资所出,国以富饶,乃治戎讲武,以俟大举。”
《三国志·蜀书·李恢传》:“先主薨,高定恣睢于越嶲,雍闓跋扈于建宁,朱褒反叛于牂牁。丞相亮南征,先由越嶲,而恢案道向建宁。诸县大相纠合,围恢军于昆明。时恢众少敌倍,又未得亮声息,绐谓南人曰:‘官军粮尽,欲规退还,吾中间久斥乡里,乃今得旋,不能复北,欲还与汝等同计谋,故以诚相告。’南人信之,故围守怠缓。于是恢出击,大破之,追奔逐北,南至槃江,东接牂牁,与亮声势相连。南土平定,恢功居多,封汉兴亭侯,加安汉将军。”
以上所引史料,为人所熟知,而需略加说明、补充者如下:
益州郡治设在滇池县(今晋宁县)。郡所辖24县为:滇池(晋宁晋城)、双柏(县治在易门与双柏交界处)、同劳(陆凉)、铜濑(马龙)、连然(安宁)、俞元(澂江、江川、玉溪)、牧靡(寻甸、嵩明)、谷昌(原昆明东十余里)、秦藏(禄丰、罗次、富民)、邪龙(巍山、漾濞)、味(曲靖、沾益)、昆泽(宜良)、叶榆(大理、邓川、洱源、鹤庆、剑川)、律高(通海、曲溪)、不韦(施甸)、云南(祥云、弥渡)、嶲唐(保山)、弄栋(姚安、大姚南部)、比苏(云龙、兰坪)、贲古(蒙自、个旧)、毋棳(开远、建水)、胜休(石屏、峨山、元阳、红河)、建伶(昆阳)、来唯(南涧)。
以上,无“昆明”地名,则“围恢军于昆明”作何解释?
方国瑜主编之《云南地方史讲义》中册按:“此处昆明,方国瑜谓:‘疑此即《新唐书·南蛮传》所说昆明十四姓地置殷、总、敦三州,当僰道县南五百里,在朱提郡境。’云。”按僰道县地在今宜宾,朱提郡治在今昭通。
由以上可知,此次南征,滇东滇南,则由李恢平定,而诸葛亮旌锋所指,在今滇西一带。
大战甫平,诸葛亮对南中政治重作安排,其大端者如下:
重划政区,如上所述:“改益州郡为建宁郡;分建宁、永昌郡为云南郡;又分建宁、牂牁为兴古郡。”而《华阳国志·南中志》所述较详:“建兴三年秋,遂平四郡,改益州为建宁,以李恢为太守,加安汉将军,移治味县;分建宁(当作永昌)越嶲郡置云南郡,以吕凯为太守;又分建宁牂牁置兴古郡,以马忠为牂牁太守。”也即在原四郡基础上分为牂牁、越嶲、建宁、云南、永昌、兴古六郡,加上已改犍为属国都尉为朱提郡,共七郡,即为所称之“南中七郡”。
此改变原四郡一都尉之建置而为七郡,其理由何在?
《云南地方史讲义》谓:“七郡的设置,就族群的分布看,即滇池区域的叟、越嶲的斯叟、洱海区域的昆明、永昌地区的哀牢、朱提地区的僰、兴古的句町等,七个地区可以说是各有其特色的七个经济区域。”方国瑜并认为其目的在于“分而治之”。其实,显而易见,与其说是“七个经济区域”,无宁说是七个民族区域。而如此区划,对于保持和发展民族的经济文化,无疑有其客观价值,应该得到各族人的拥护。
且所任用太守,多为本地大姓。
由《三国志·蜀书·李恢传》可知:李恢,建宁俞元(今澂江、江川、玉溪)人,其“姑夫”爨习为南中大姓首任县令者。刘备自葭萌攻刘璋时,李恢北诣绵竹,投刘备。因北说马超有功,任为功曹书佐主簿,迁别驾从事。章武元年,庲降都督邓方卒,李恢自荐,刘备任以为庲降都督,使持节,领交州刺史,住平夷县。南中既平,诸葛亮任为建宁郡太守。“后军还,南夷复叛,杀害守将。恢身往扑讨,锄尽恶类,徙其豪帅于成都,赋出叟、濮耕牛战马金银犀革,充继军资,于是费用不乏。”
最有意思的是前所引李恢以故人而欺骗南人的一段记载,非常生动地说明任用南中大姓的妙处,在于“以夷制夷”,其治“夷人”,比汉人为治更具有欺骗性。这正如马稷献计于诸葛亮:“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诸葛亮果然既服其渠帅之心,又通过渠帅而服其“夷人”之心,于是不仅给云南人,而且给中国人留下一笔宝贵的权数财富。
吕凯,字季平,永昌郡不韦县(今施甸县)人,仕郡五官掾功曹。雍闓叛,吕凯说以大义。“及丞相亮南征讨闓,既发在道,而闓已为高定部曲所杀。亮至南,上表曰:‘永昌郡吏吕凯、府丞王伉等,执忠绝域,十有馀年,雍闓、高定逼其东北,而凯等守义不与交通。臣不意永昌风俗敦直乃尔!’以凯为云南太守,封阳迁亭侯。会为叛夷所害,子祥嗣。”(《三国志·蜀书·吕凯传》)
在平定南中的战争中,吕凯之功不著,但他大义说雍闓的书信却垂于青史,而诸葛亮深表赞叹者,乃吕凯之忠心,由此而委以重任。这说明诸葛亮任用南中官吏,是以其忠诚为首要标准。
马忠,巴西阆中人。“三年,亮入南,拜忠牂牁太守。郡丞朱褒反。叛乱之后,忠抚育恤理,甚有威惠。”“忠为人宽济有度量,但诙啁大笑,忿怒不形于色。然处事能断,威恩并立,是以蛮夷畏而爱之。及卒,莫不自致丧庭,流涕尽哀,为之立庙祀,迄今犹在。” (《三国志·蜀书·马忠传》)
马忠不是牂牁土著,但他治理地方的业绩似乎比李恢和吕凯要胜一筹,而尤其是他服“夷”心的程度,远迈李、吕。其间有无从反面说明“以夷治夷”有难以克服的弱点那样的意思呢?如果真有弱点,这弱点是什么?
《云南郡县两千年》说:
“任用南中大姓担任郡县要职是诸葛亮首创,一方面说明云南大多数地区已改变‘无大君长’的落后局面,出现了有势力、有武装、有地盘的大姓夷帅,要取消他们,是很不容易的,另一方面也说明蜀汉能从实际出发,打破两汉时期土官和流官双重统治,土官与流官的对立,表现出尖锐的民族矛盾;而蜀汉时期民族矛盾已没有以往那样突出,蜀汉官吏与仍留在南中的大姓夷帅较为协调。但是,这样的政策也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亲蜀汉的大姓,由于蜀汉的支持而得到更大的发展,一方面加重了对当地人民的压迫剥削,另一方面也增加了离心和不稳定的因素。”
虽然“以夷治夷”加重了压迫和剥削,增加了离心和不稳定的因素,但这毕竟是千年以后才为史学家所洞察,并一语道破的。在蜀汉消亡以后的专制社会里,迤西之民对诸葛亮的崇敬与日俱增,达到神化的境界。
“七擒孟获”,不仅为云南人知晓,且为国人家喻户晓。此事《三国志》正文不载,而是裴松之引《汉晋春秋》为注,曰:
“亮至南中,所在战捷。闻孟获者,为夷、汉所服,募生致之。既得,使观于营阵之间,问曰:‘此军何如?’获对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看营阵,若只如此,即定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七纵七禽,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遂至滇池。南中平,皆即其渠率而用之。”
明人李浩《三迤随笔·武侯南征行军路》所述较细,曰:
“余初入南中,始知南人崇敬蜀丞相诸葛武侯如祖,盖武侯治南中地,以德制化,而七擒七纵乌蛮酋孟获。盖乌蛮小酋可世袭,而乌蛮郡首为三十六部,推举有德者居之,曰总头人。丞相入蜀,知高定元、雍闓等叛,孟获已为群蛮首而成忧患,常扰边民,而上《出师表》平蛮患。建兴三年春二月,武侯南征,出师成都,先走水路,道经彭山、眉州、青神,至嘉州。兵分二路:一路由大将李恢带兵东路至戎州,走古僰道,入乌撒,至靖州;而西路由武侯亲率二十万师,逆大渡河而上,至陁河镇(今峨边县),达邛都,走小道,至建昌,历时二十八天。后出西泸(今德昌县),走大凉山香城道,战凉山八部。初擒孟获而后纵之,战于成偈,擒获,又纵之,历半月。渡泸水于金江渡,直捣十二关司(今祥云县东北)孟获寨,三擒孟获于赤石崖(今弥渡红岩)。孟优降于古底寨,亮释孟获眷,并再释之。获逃佛光寨(在今洱源县右所乡)礁石洞,四擒之,又纵,获逃哀牢。时李恢八万师至姚州,截获退路。武侯屯兵叶榆河南马涧道(在今下关市区南部,为古驿道)。获知,走浪穹,至怒水。亮派五将擒于凤溪,再释之。获集残部,出渡漾水,至叶榆洱河口天生关。亮以两岸伏兵挟击,擒获于铁帽峰下。七擒七纵,获降蜀,亮厚待,释孟获诸部,并封获为蛮部头人首领,驻赤石崖。上述事载南诏蒙氏《开化集》,为军将杨逻敛子杨敛磨著。余曾于洪武二十七年入成都,去时,为探诸葛武侯南征路,历时四十二日而达成都。武侯事迹,沿途皆有传闻。”又说:“亮封孟获御史中丞,以蛮治蛮,上策矣。”
如此记述,即使今人疑心重者,似亦难诬其伪,于是不能不以七纵七擒为诸葛亮服人心之深的千古绝笔,由此可见诸葛亮不仅仅是个智者,而且尤其是一位意志超凡的伟丈夫。人而如此,何能不令人仰慕敬佩,于是千百年来,其风韵何能不流播于南中的山水之间,何能不深感于人心而流传于口耳之间?
以下,将武侯遗迹分类记述:
一、铁柱
《三迤随笔·泸水渡碑》:“孟获降,立铁柱,盟于琵琶山。今铁柱年久浸蚀,位于寅街(今鹤庆黄坪镇姜寅街)东北五里,土人称琵琶山为铁柱山,亦称铁桩山。现残柱三尺馀。”
《三迤随笔·诸葛武侯南征兵分三路》又记:“孟获司管其诸部总酋,建藩司于赤石岩,盟誓,立铁柱于虎山,今鹤庆北衙场东二十里铁柱山。”
二、碑
《三迤随笔·诸葛武侯南征兵分三路》载:
“洪武十九年,余重修天生关,于大理段氏昭明皇帝素英建于天生关东道七擒孟获地观瀑楼得一碑,为越嶲太守吕凯立石于永昌道指路碑北。碑为青石,刻镌于建兴五年,碑文名《诸葛武侯平南碑》。碑文全载诸葛武侯平南事。碑文三千馀字,详述孟获、雍闓等……孔明与获盟誓毕,东转姚州,取道蜻蛉道归成都,皆详载于碑。”
《三迤随笔·泸水渡碑》:
“诸葛武侯南征渡泸水,来时选金江渡……金江渡有青石古碑,为孔明立,上书‘泸水渡’三字,后署‘汉丞相诸葛武侯立于建兴三年夏五月初六’。碑为天生石,厚约七寸,前平,后凸凹不整,长四尺,宽一尺馀,重千斤。字虽浸蚀而可辨,为汉隶。碑立路边,人称南征碑。”
同篇又记:“武侯归蜀则走姚州,东出弄栋道。古伽毗馆设坛祭祀南征阵亡将士,立碑于渡口。碑述南征始末。碑为李恢立。”
又记:“龙尾关西天生关,为武侯七擒孟获处,有古碑曰‘南征碑’,碑为蜀将吕凯立,详述孔明南征始末。字为汉隶,后署‘孟优书’。孟优,获兄。”
明玉笛山人《淮城夜语·诸葛营》记:“德胜驿南马厩道,为蜀相诸葛孔明拓建石河城址,土人称古城……蛮平,诸葛孔明令吕凯建石河城于马厩道守之。亲书隶书平蛮碑。碑高二尺八,为青石碑,厚二寸,立于西洱河口。历经千年,碑文如故。
《三迤随笔·点苍武侯祠遗址》记大理国时期:建“诸葛武侯显应碑。碑至今犹存,为青石碑,残缺一角,为牧童无知,以投石为乐而损之。”
三、祠祀
《三迤随笔·点苍武侯祠遗址》记:
“武侯殁,孟氏念孔明仁厚,以檀香雕像供于佛光寨,以立秋日祀之,以求丰登。”
这条史料说明诸葛亮之被神化,始于孟获,在迤西开孔明神话之先河。
“至白国张乐进⑴,建武侯祠于白崖,今定西岭。”
“异牟寻于太和城西北建武侯祠,内供诸葛武侯木像,为武侯真容,得自佛光寨。旁一侧殿内供武侯夫人黄婆婆像。”
“凤以秋分日为祭祀武侯日。武侯素食粗淡,崇道,敬奉老庄。祀日,以新米饭、瓜果十景献之。”
“至大理国昭明皇帝段素英立位于宋初,宋太祖以玉斧划界,至此与宋和,常往来,无后忧。又建武侯祠,祀,于昆明、点苍八卦台,于龙尾关、马涧道立孔明营。”
四、传说与神话
《三迤随笔·点苍武侯祠遗址》记:“南诏蒙氏立国,阁罗凤于天宝战后,夜梦游武侯祠。武侯劝凤以仁厚治国,兴诸农事,民丰则国顺,杀戮刀兵,不得已而用之。悟而以亮言治国。”
《淮城夜语》有一个“养老爷”的传说,因其文较长,故简述如下:
诸葛亮南征,折蜀兵将五千馀。当诸葛于重阳节返泸水西岸会川渡时,忽阴云闭合,晦暗如暮,群鬼哭啼。丞相令士兵设坛,召诸阵亡将士魂而慰之曰:吾已令土人以神道之典,春秋传祭祀。群鬼曰:吾等本汉人,受诸蛮祀典,难久,奈何?丞相曰:汝等愿往生者,当生土酋人家,不愿生者,暂守此坛,待一千一百六十年,汉人将屯军于南地。尔等沿博南古道,遇汉人屯军人家,托以梦兆,要他们供养老爷,老爷可保其全家清吉,小鬼野魂不入舍,盗贼不敢闯进门,若有歹人坐门槛,吾将让他脚生大疮,肚子疼。群鬼相信,遂栖于铁索箐中安魂坛。及至西平侯沐英平滇,群鬼告诉:吾辈皆蜀相诸葛亮武侯部将,征战孟获,殁于沙场,奉丞相命,于一千二百年后作南疆汉人老爷。西平侯怜之,曰:尔等若造福一方,至今德胜楼已成。若愿为神,神者必将,可站朝前。得十二人,封其为社坛神,东西大道永昌、腾越、云南、楚雄、姚州、南安、蒙化、顺宁、新化、景东、武定、云州社坛神。并封明洪武南征战殁大将张渊为司坛神祖,建神祠于定西岭隘,总管隶属十二州阴司神魂及历代零散阴司游勇。群鬼中有愿作汉人家坛神者,可于除夕夜自选其主。至今百年,永平、永昌、赵州、红崖、弥渡、云南驿、普淜、英武关、沙桥、镇南、楚雄一带汉人,多有供养老爷民俗。
养老爷的民俗,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以前,还存在于楚雄。邑人张毓吉先生《诗文散笔·巫风楚俗》中说:
“尤其使人注意的是那时候,许多人家的家神坛上都供有一幅神画,叫做‘老爷爷’。那幅画,阔、长各一米多,画面有几百个神。画中神像,与中国占统治地位雍容华贵的三教神像大不相同,而是神采飞扬,妙态各具。”
以上所述诸葛旧迹,尽在今四川西境及云南大理州境,今楚雄州境内各旧志所载者,一似无据之谈,而学者不道。盖武侯南征,其大战不在今楚雄境内,而其回师路线,正史无记载。然而楚雄境内,诸葛旧迹累累,诗文亦富,安能全属臆造。今观《三迤随笔·汉代叶榆传汉学》,其曰:
“亮奇才,出师皆非大道,历时四十六日,旦夕至叶榆,盟誓、立柱六十四日,古今神速之师,亮矣!余于永乐初,为寻亮出师道,四十二日至成都,果捷径。亮归不复原路,东下弄栋,下求州,至石城,安抚诸郡,返成都后岁尾。”
此所谓“弄栋”,即明之姚安府治,“求州”为唐初所置县名,通常以为明代之新兴州,即今之玉溪市,而“石城”则是曲靖之古称,明时称南宁县。
如果李浩所说是实,则由弄栋至求州,其直线必经楚雄府,否则无论由北由南绕道迂回,其路途就将大大加长,费时耗力,诸葛亮断不会如此。因而可以说,武侯回师,应该经过楚雄境。而楚雄境内若干旧迹,亦可映证。
就康熙《楚雄府志》所载,计有:
楚雄县境:“卧龙冈,在府城西。相传孔明南征时屯兵于此,后人思之,故名。”
镇南州:“诸葛营,在城东二里。相传昔武侯南征,屯师于上,今址尚存。”
广通县:“汤团箐,在翠屏山中。传云:诸葛擒孟获,班师驻此山,乃腊月二十四也。军士追思荆楚,用汤团祀灶,乃炊汤团而食之。未尽者倾釜去,至今箐中有小石,形类汤团然,击破,肉黄一点,有石缸存焉。”
定远县:“诸葛营,在磨盘山。相传武侯扎营。”“望子洞,在邑西四里半牟尼山。传武侯驻军于此,以望子焉。”“诸葛白石泉,在独立山下。相传武侯取水,以足军食。”“诸葛泉,在黑井北五里许。相传武侯过此,觅水得泉云。”
定边县:“武侯台,在县西五里刘升村后。传诸葛武侯南征,屯兵于此。”
又光绪《姚州志》所载有:
“武侯祠,一在城东十五里饱烟萝山;一在城北门外。俱圮坏。”
“东山寺,《云南通志》:‘在城东十五里饱烟萝山。祠祀诸葛武侯。’”
“州城北十里龙江卫之冈,土人相传为孟获寨。武侯渡泸入姚,驻师烟萝山,以兵围之,水粮俱尽,孟获始就擒。此七擒之始也。”
“饱烟萝山,《云南通志》:‘即东山,在州东十里,其西武侯尝驻兵,后人建塔识焉。’”
乾隆《白盐井志》卷一:
“诸葛军营,在安丰井西南二里许山顶。相传武侯南征,息军于此。查此地凿土为堑,高不盈三尺,大不过数亩,恐非大军所驻。或系其偏师游骑曾陟耳。又此地之北数十里外亦有军营故迹,抑其信宿所到者。按升庵《丹铅录·渡泸辨》云:‘孔明《出师表》:“五月渡泸。”今以为泸州,非也。泸州,古之江阳,而泸水乃今之金沙江即黑水也。其水色黑,故以“泸”名之耳。沉黎古志:孔明南征,由今黎州路。黎州四百馀里至两林蛮,自两林南瑟琶部三程至嶲州,十程至泸水。泸水四程至弄栋,即姚州也。今之金沙江在滇蜀之交,一在武定府之江驿,一在姚安府之左却。沉黎志孔明所渡,当是今之左却也。瑟琶亦作风琶。两林,今之邛部长官司也。”查左却在今之大姚县东北,离井地约二百馀里。其渡师既由左却,则盐井必为巡定所至。所传军营或其遗迹。录此以备考。
《华竹新编》载:
“诸葛坛,在县北二十里清渊涧。武侯征孟获时过此筑,遗址尚存。按:滇南到处俱有诸葛遗迹,但当日南征,往返不过数月,未尝师久暴露,而益州之人感慕威德,没世不忘,托遗迹以志甘棠,未必当年六师果亲驻其地。惟元谋地本越嶲,渡泸必经,所传筑坛,庶几确耳。”
“诸葛槽,在白马口,龙川江经流至此,两山壁立,横亘石龙,水穿龙腹而出,铜墙铁壁,中凿石槽。故老传言:诸葛南征时所开也。非神功岂能辟此。古迹宛然。”
宣统《楚雄县志》载:
“武侯祠,在南城内雁塔山旁。前明隆庆间分巡道任惟钧建,按察徐拭为之记。国朝康熙年知府冯甦改建,牛奂复建。后知府卢询、储之盘、宋湘、裴聪等补修。城陷,毁。”
康熙《广通县志》载:
“鸟道九盘,县东七十里,一线冲天,纡回九折。武侯驻节,羽扇横空。时祭晦冥,灵斾常见。”
“屏山古迹,县北,一山端平,正直境内,水去沙行,屹然砥柱,翠黛深凝,云烟笼罩。武侯驻军旧址犹存也。”
就以上所载,可知武侯出师,经过大姚之北及元谋,其回师则经过南涧、南华、楚雄、广通、双柏,而《禄丰县志》、《罗次县志》则无有关记载。
诸葛南来在楚雄州境内的巨大影响,还反映在明清时期大量的诗文之中。就我所统计,楚雄县人所作诗文,即有:
俞汝谐《卧龙岗吊诸葛武侯赋》、刘联声诗《卧龙冈》、倪垣诗《龙岗夕照》、陈天授诗《龙岗夕照》。
宦游楚雄者所作有:
按察徐拭《诸葛忠武侯祠记》、王衮诗《龙冈夕照》、姚安知府任道立诗《定远诸葛营》、楚雄府通判周蔚诗《武侯望子洞》、楚雄知府张嘉颖诗《龙冈夕照》、王悦诗《谒武侯祠》、楚雄知府邵敏诗《龙冈夕照》、楚雄府训导罗彝诗《龙冈夕照》、楚雄知府卢询诗《龙冈夕照》、楚姚镇骆俨诗《龙冈夕照》、定远知县孙尔振诗《龙冈夕照》、姚安知府吴嘉祥文《武侯祠碑记》、分守归大道诗《烟萝山武侯祠二首》、参政顾汝学诗《武侯祠》、姚安知府杨日赞诗《武侯祠》、彭纲诗《武侯祠》。
还有姚州人张金诗《武侯祠记》、姚州举人杨一骐文《武侯祠义田记》、姚人饶梦旭诗《武侯遗垒》。
以上所引,仅以“武侯”、“龙冈”或“诸葛”为题者,有武侯事迹而以其它为题者,还有若干。然而仅仅如此,也不难看出诸葛亮在楚雄有着多么巨大的影响。诚如吴嘉祥《武侯祠碑记》所说:
“姚在滇最僻,古迹最少,独幸此山为侯一屯驻焉。姚之人,老老幼幼,指其山曰诸葛山也,入其寺与祠,曰诸葛祠寺也,扬扬称羡,标为胜地,而骄之邻封。”
而楚雄人刘联声则一锤定音:“丞相天威草木知!”
明按察徐拭在其《诸葛忠武侯祠记》中说:
“我明正德中,礼曹以侯有功本朝,云南为最。亦以天兵南下,蛮甸归怀,今成衣冠礼乐之区,皆侯造端开始之勋耳。法施于民,以劳定国,报功秩祀者,礼也,遂奉敕建祠。”
既然是“奉敕建祠”,则滇云山水之间,其武侯祠之多,可知矣。而洪武以后,内地汉人大量进入云南,中央政府对云南的治理,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代,而一如“西平侯叹曰:‘孔明,治滇第一人也。’ ”(《三迤随笔·南人崇诸葛武侯》)朝庭遂以武侯为治理云南的精神象征。
由全篇引述可知,在宋元以前,云南人对诸葛亮的崇敬,基本上是自发性的,而明代以还,则主要由官方提倡,清代因之。民国以来,武人执云南之政,此传统遂逐渐淡化,至今则几近消逝无存。
1961年,郭沫若以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的身份出访缅甸、印尼,道经楚雄,观看府县志乘而赋诗,有句曰:“诸葛南巡有旧营”。不知道这仅仅是一般性地叙述历史,还是存有什么深意。而楚雄衮衮诸公,似亦从未有人思考过。
如今,成都、西安、河南等地都恢复了武侯祠,成为一地的旅游资源,更成为该地的文化构件,而滇西对此则似乎无动于衷,大好资源,无人问津。是有关部门的主事者不知历史,还是有意漠视,不得而知。呜呼!
注释:
⑴张乐进:通为张乐进求。云南古史传说人物。诸书所载不一。或谓其先祖张仁果乃庄蹻之後,武侯南征,封龙佑那,赐姓张。蜀亡,张氏建白子国。张乐进求于唐初为云南大首领,驻白崖城,即今弥渡红岩。後以女妻细奴逻,且逊位焉。
二○○四年四月十六日于鹿城东山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