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芦随笔

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能够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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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轶事(13):家书一封抵万金

(2007-06-15 11:16:41) 下一个

插队轶事(13):家书一封抵万金

爸爸妈妈,您好,

来信已收到。因前几天劳动太忙,早上五点既起,晚上八点才收工,每天在地里干十几个小时,所以没有及时回信。这几天上山割青。就是把山上的青灌木割下来,埋进坑里沤成绿肥。要求每人一天割三百斤。首先要爬到草木茂盛的山坡,把割下来的草棒成一大捆,然后背下山去。背着比人还高的百十来斤的草捆走山路很困难。活很累,但我努力咬着牙干,对自己也是一个锻炼。山上的风景很好,有奇松、怪石、山涧、瀑布,但是我们干活很累,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

前天起来晚了,社员已经走了,我不知道地点,就问了路线,追了过去。路走岔了,到了西山农场的果园里,随手摘了几个青苹果,生脆,有股清香味,很好吃。一人独行,颇感寂寞。好不容易找到干活的社员。队长让我去装车。马车下山时,要跟在车后面压车闸减速。到了半山腰,车翻了,还好没有伤着人和马。只好把草卸下,重装。因而回去得很晚。路上碰见小梁,说“你妈来了。”我一阵惊喜。他又说“又走了”。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回到宿舍,看见脸盆里有桃子和一个饭盒。饭盒里装的炸鱼。炕上放了几件衣服。问其他知青,才知道妈妈搭车来此,因为司机急着回去看电影,所以放下东西就走了。要不是翻车,我可以早点回来,就能看见妈妈了。这时才想起今天是十一节日,家里放假,而我还在满山乱转。心里无限酸楚,独坐灯下,怅然愁思。这几天劳动很累,加上同屋的小孙到县里开会去了,比较孤独,就特别想家。非常后悔回来晚了,不然我也许会随车回家的。想不到现在我的感情会这么脆弱。

上个月到公社开了一星期会,成立公社理论队伍。每人交六两粮票,公社再补助2两粮票,四毛五分伙食钱。公社正副书记任班长付班长,共17人,有知青5人。上个星期公社的杨副书记叫我到公社去。说县里交下任务,让写一篇《历史上劳动人民的反孔斗争》。公社指定由我执笔,要求两万字,一星期交稿。杨副书记特意打电话给大队,让我脱产一星期。我用三天找材料,两天写初稿,两天修改加抄写。杨副书记看后说很好,要打印出来。北京电力局是我们公社的厂社挂钩单位,带队的工人师傅把稿子带回到局里打印后,让我去北京校对。住在前门附近的电力局招待所里,晚上到都一处吃烧卖。招待所同屋的是一个怀柔供电局来的,姓卜,被推荐到北大上大学。他一晚上没睡觉,忙着填大学申请表。半夜时他把我叫醒,问怎么写对上大学的认识和态度。我告诉了他,他非常感谢。张铁生交白卷之后,文化考试被废除,全靠推荐,走后门之风愈演愈烈。以前是勤奋读书考大学,现在是积极表现考大学。大学对于我们来说就更加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政治理论学习是上面轰轰烈烈,下面冷冷清清。一点实际问题也解决不了。现在刚下来时的新鲜兴奋都过去了,对农村的现实常常感到的是失望。毛主席说“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农村的落后现象还是很多。普遍自私落后,干部也很简单粗暴。复员军人李士启自恃本事大,骂队长。队长停了他的工。他三天没做声,第四天就沉不住气了,颠颠地去找队长。队长正在捣粪呢,他抓起耙子就要干,队长拦住不让,队长说人手够了,没有他干的活。他千求万恳地说自己不对,又承认错误又作检查。队长说你跟我检查有什么用。他说那就开会,我在大会上作检查。队长说还能为你一个人开会?他说我去喊人,马上绕着村喊人“大爷,奶奶,快去开会吧,我作检查,不检查不让我干活。”找了一百多户来开会。他在会上作检查:“骂人是两千多年前孔老二传下来的。”大家哄笑,有人说“干脆说是孔老二骂的”;“别刨他的分了,刨孔老二的工分吧。” 还有赛诗会,要求人人上台。我念了以前写的描写梨园丰收的新诗。很多知青都没写过诗,但也被赶鸭子上架,来斯文一把。小王念了他写的诗,其中有一句:“摘片白云擦把汗,凑近太阳抽袋烟。”我觉得他整首诗中就是这句写得最有神采,但又觉得有些耳熟。后来想起,以前在大跃进民歌选中看到过。

家里的旧报纸别扔了,等我回去看。

祝好,

 

儿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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