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芦随笔
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能够思想。
有一种旅游叫中国旅游
今年十月到中国旅游，走了新疆、甘南和川西一线，饱览了山川美景，品尝了各地美食，非常精彩。后面会有专文介绍具体行程。回来后最大的感慨是有一种旅游叫中国旅游。
我到过亚洲、澳洲、非洲、欧洲、美洲、拉美的几十个国家，包括比中国穷的国家，比如摩洛哥。但去中国旅游的体验是到所有其他国家都没有经历过的。
我最喜欢的旅游方式是自驾，因为最自由，方向盘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在欧洲、澳大利亚、新西兰、南美等国都自驾过。这次计划中国旅游，最早的选择也是租车自驾。但是发现，外国人在中国自驾很困难。与国际惯例相反，持外国驾照不能在中国自驾。据DEEPSEEK，外国人需要有长期签证（如工作签、学习签。旅游签、商务签通常不符合条件）或者居留许可（有效期≥90天），可免路试换领中国驾照。办理流程是，在公证处或车管所指定的翻译机构将外国驾照翻译成中文。带（1）护照原件及复印件、（2）外国驾照原件及翻译公证书、（3）居留许可或长期签证复印件、（4）体检报告、（5）近期白底一寸照片到指定车管所，通过交通法规考试后当场发证。 这么复杂的规定，彻底打灭了我在中国自驾的念头。后来得知北京市交管局规定，短期入境可在首都机场T3一层车管服务站申请临时入境短期（通常≤90天）自驾许可，需要外国驾照的公证翻译件和白底彩色照片，免笔试和体检。在3个工作日完成。这也足够复杂和不便了。我在世界各国都能自驾，独在中国不能。
只好采取包车的方式。所谓包车就是连车带司机一起租。费用包括油、路费和司机的食宿。包车不如自驾自由，行程需要出发前和旅行社订好，签订旅游合同。每日行程不能超过600公里，司机驾驶每4小时需要休息20分钟，车速不能超过100公里/小时，沿路停车要和司机商量。我们这次川西包车，由于天气变化，减少了一天，仍然按合同付了全款。
交通也是大问题。大多数景点之间的公路都是所谓国道，即双向单道的公路。中国的国道修得很节省，很少有双路超车道。美国、新西兰等国家的同样等级公路，每几十公里就会建一段双路超车道。中国这些国道上常常有载重的大货车。这些大货车开得慢悠悠的，后面压着一大串车。技术好的司机会用逆向车道超车。瞬间躲闪，几乎相撞的场景经常出现。技术稍差的司机只好老实地跟在后面。这些国道有严格的限速和监控。除雷达监控瞬间超速外，区间限速从进口开始计时，在出口如果用时少于规定的时间，就会判定司机超速并罚款。我们的司机常常在出口之前找个地方停车，把时间耗完再走。司机所属的车队也有监控，每四个小时强制司机停车休息。所以交通的效率很低，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要走上大半天，三四百公里的路程常常要走一整天。新疆尤其大，常常是天不亮就出发，日落后才赶到。
新疆、甘南和川西的国道很多是景观路。很多中国游客非常任性，缺乏公德。看到好景点当即下车拍照，不管路旁有没有停车场。经常就地将车停在很窄的路边，或者直接停在公路中间，并随意穿行到公路对面，或者在公路上摆Pose。这不仅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而且妨碍交通，造成严重拥堵。另外一方面，有关方面对景区路缺乏规划设计，很少在路边合适地点建立有足够停车位的观景台，比如南疆的喀拉库勒湖和四姑娘山的猫鼻梁观景台。我们对包车司机说，沿路看见好的风景可随时停车，但首先要保证有安全的停车地点。所以错过了一些路边景点。
国道的休息区很少，如有也比较简陋。在很多国道，找厕所很困难，有时只好在路边树丛中解决。很多厕所又脏又味，大家只好控制水的摄入，减少如厕的次数。但防止高山反应又需要多喝水。修了那么多检查站，不如多修休息区。2021年夏郑州水灾，习近平躲到西藏调研，发出指示，指引了农村厕所革命方向。4年了，厕所仍不知向何处去。一厕不清，何以清天下？
新疆塔县，因为是边境，旅游者要开边境证。这也是中国旅游独有的。中外旅客都要边境证，但是中国人办证点很多，外国人只能在指定的地点办理。整个喀什地区只有机场和另一个地点可以办理。如果没有准备，行程会被干扰。我常纳闷，这个要求是针对国人还是外国人的。边境那边是巴基斯坦，谁会千里迢迢绕道新疆跑到巴基斯坦去？这个要求除了刁难人，没有任何意义。即使非边疆的新疆公路上，也常常设有公安的检查站，所有车辆被截停检查。一天能遇上两三次，检查比在边境还严。如果车上有外国人，司机要拿着护照下车去登记。在新疆旅游，要多打些额外时间。即使有边境证，有些景点还是对持境外护照游客关闭，比如新疆的红旗拉普、罗布人村寨、巴音布鲁克，四川的色达等。
另一个中国旅游特色是外国人必须住有涉外资格的酒店。订酒店时要查酒店的资格。甚至有些酒店可以接待港澳台人，但不能接待外国人。住宿时，外国护照必须将照片页和签证页复印，而且要填上下站的信息。特别是很多民宿不具涉外资格。九寨沟、毕棚沟、四姑娘山等著名景点民宿较多而酒店较少，外国人的选择很受限制。
景点恶俗：所有自然景点都要加一些画蛇添足的人工饰像。无处不在的迎合打卡媚俗的“我在XXX想着你”标牌让你的镜头避之不及。所有景区都把大门修到十几里甚至几十公里之外，必须乘景区摆渡车。而且摆渡车票都昂贵，且对任何人都没有优惠，以绕开国家规定的对特定人群的优惠政策。这些景区车大多不能随意上下。轮台塔里木胡杨林景区车遇站不停，让游客等候了40分钟。景区对投诉没有任何反应和后续反馈。
除了小众景点，大多数景区都人满为患。很多游客着装艳丽，长时间地霸占一个照相机位，摆着各种pose，让想拍点儿纯自然风景的人避不开镜头。九寨沟每天都达到游客高峰。如果不提前三天预约，就买不到门票。只限流，不提升容量似非长久之计。甘肃四川则走向另一个极端，10月15号以后，为节省成本，关闭了甘南川西的很多景区，比如尕海湖，郭莽湿地，月亮湾等。怕游客停车探头窥看，用大圆球石把进口道路都堵上了。其实大片的黄色草原还是很好看的，淡季也有游客。黄洮交汇观景平台可以观赏到黄河和洮河交汇一清一浊的奇观，由于维修被关闭，有关当局怕游客免费观景，关闭了通向平台的公路。但公路并没有真正关闭。路口有村民乘机牟利，提供私家车进入，一人收费40元。
中国有丰富的旅游资源。但人文景观多于自然景观。喜欢自然景观的游客可能发现世界其他地方能提供更多的选择。中国的自然景观有很多类似，唯一独特的不多。许多景点有缺点和限制，比如川西和西藏因为海拔高，可到达性低于世界其他地区。人多的因素，也使中国的旅游资源大打折扣。我们早就想到中国旅游，但做行程计划时，上榜的景点却不多。刨去假古董的人文景观，减去了一大半。喀纳斯的秋色是绝品，但其峰值恰在中国国庆期间，加上传闻今年的秋景期提前，只能果断割爱。青海环线一度上榜，但其主要景点并不突出，缺乏特色，不值得专门包车一行。天山天池徒有其名，并无特色，为了打卡，似无必要。南疆因为路程长、需要边境证和公路检查站，几次被挪下行程单。川西和甘南的一些景点因为海拔高被舍弃。
一些小众景点由于独特性被选上行程，奶子沟彩林景区是中国开发并已开放时面积最大的红叶景区之一，有亚洲最大的八十里天然彩林。米亚罗曾被评为四川十大红叶观赏区，是香山红叶区的180倍。这两个景点都让人失望，都是被过度宣传的景点。对中国旅游，不要太相信媒体、小红书和网红的宣传，言过其实成分太多。当地人说米亚罗由于修水库砍了很多红叶树，红叶已经消失。也许还有一些长在深闺人未识的秘境，但景区缺乏标识和宣传，让人盲人摸象。
在中国旅游很安全，盗窃很少发生。这主要得益于技术进步，没有了现金流通，小偷首先失业了。现在主要的犯罪是网络诈骗。每个酒店的桌子上都放着提醒：不要涉黄和防止诈骗。也得益于警力加强和摄像头遍布。新疆城市每个主要街口都至少有两个持械警察。
中国的防火长城也带来困扰。回中国前，为了翻墙，我买了RedTeaGO的20GB 90天的ESIM。回中国后，在中国移动办了个手机号，买了最基本的8元套餐，加上10G的流量。我的谷歌pixel手机在中国水土不服，在酒店联不上WIFI，重启后问题才解决。用中国移动上互联网有很多问题，原来手机上的play store，地图等所有的谷歌应用都不能用，需要下载百度、应用宝、高德。用中国移动或者酒店WIFI上网，不能翻墙，很多翻墙才能做的事，需要关闭WiFi和中国移动互联网，切换到RedTeaGO的ESIM上去做。来回切换，比较麻烦。RedTeaGO用中国联通的网络，翻墙没有问题，但有时连不上网络，需要重启或关闭重开网络。后来又发现，手机不能接收和打电话，找中国移动的客服也不能解决。后来在网上发现是由于中国移动使用VoLTE打电话，谷歌手机把VoLTE功能关掉了。翻墙下载了Shizuku和Pixel IMS两个应用后，问题才解决。中国移动的网络并不稳定，在甘南和川西，有时也接不到信号。很多时候是4G信号，很少能收到5G信号。中国号称5G大国，原来也是嘴炮。中国的酒店都提供WIFI，但有些要求实名制，必须有实名制的手机号，才能上网，说是公安局的要求。如果没有中国手机，或者有多个设备联网，就有麻烦。
在中国用高德地图导航，大众景点导航没有问题，小众景点高德常常出错。去黄洮交汇观景平台，高德的导航走向一条关闭的错路。后来我翻墙用谷歌地图才找到正确的进口。去东乡县包家村羊肉卷丹霞，高德也把我们导航到一条绝路上，最后放弃，原路返回。
这些体验都是在中国旅游独有的。但中国旅客已司空见惯，国外旅游者的体验或能提供新的视角。中国为了提升经济，大力鼓励吸引境外游客到中国旅游。为此，对多个国家单方面开放了过境免签。在旅游政策上，也有许多改善，例如对国外旅客的国民待遇上，有不少改善，比如以前除北京外，各地景区的老年优惠政策，只对国内持身份证的游客有效。这次新疆、甘南、川西一行发现，除成都市外，各景区都能做到老年优惠政策对身份证和境外护一视同仁，包括长期负隅顽抗，坚持不改的九寨沟。但是如果想吸引国际旅游者，以上诸方面还需要得到改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