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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街角报摊

(2007-02-07 14:42:08) 下一个


每天早上上班,从高速上一下来,前面街角就是一个红绿灯,十次倒有七八次马上就遇到红灯。街角有一个报摊,摆着一个铁丝做的报架,墙上齐人高的地方挂着面小旗子,说明卖的是什么报纸,这里也只卖一种报纸,就是本地最出名的“巴尔的摩太阳报” 。

每次我停下来,都会扭头看看那卖报的人。除了在一年前为了找工作买了几次报纸以外,我从来都是在网上看新闻,所以实际上我没有机会跟他们说过话,连我转头去看他们,也不过是早上起来,面对一天的例常没有变化的日常生活和工作,有些无聊,随便找点什么看看而已。时间久了,自然就开始对卖报的几个人熟悉起来。

在这个街角卖报的主要就是四个人,其中的两个人有占了大约百分之七八十的时间。

卖报时间最多的是个肤色很黑的白人,实际上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他是晒得黑的白人还是肤色浅的黑人。四五十岁的模样,很瘦,总是带着笑,牙齿好像抽烟过多,显得有些黑。每次我经过,都看见他在微笑着向路上的每辆汽车挥手致意,不管人家是否停下来买报纸。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和他的笑一样,微微的,缓缓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笑象是有些无奈,有些不带恶意的对人间百态的嘲笑,或者也许是对自己的某种善意的讥讽?我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的神情,只是从他的笑中格外感觉到人世的艰难和平凡。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还有一个人也出现得很多,这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黑人,而且还黑得油光澄亮,看不出多少年纪,估计不会超过四十。和他的上面那个夥伴相比,他一点也不瘦,却也不至於是那种在美国常见的胖得肉都会耷拉下来晃悠的胖子,他给人的感觉是浑身上下都是圆的,只不过还算是有形有体罢了。我特别喜欢他,因为他总是站在路边,一只手的臂弯抱着一摞报纸,另一只手向路上的车挥舞打招呼,脸上则是一个极其明亮的笑,如同我们中国的笑弥勒似的,一望便心里产生好感。有时他弯腰整理报纸,听见身后有车过来,他会转身过来挥手微笑,因为肤色黑而显得格外明亮的含笑的眼睛和牙齿,就好像一点蜡烛一样在夜里点起,让你因为清晨早起而灰淡的心情活跃起来,让巴尔的摩那老城区的灰灰的街道似乎也增添了色彩。

另外两个人出现得不多,有时很久不出现,偶尔又天天在,再或者是时不时的出来一下,好像怕你忘记了他们,出来提醒你一下似的。

其中有一个是位女士,白人,四十多岁了吧?长得很高,也许是因为她瘦而显得高而已。她和上面的两位男士不一样,从来不向来往的车辆打招呼,也从来没有看见她笑过。她随随便便的穿着牛仔裤,上身外面套着件印着卖报字样的蓝制服,表情严肃地站在街角。她站立的姿势绝对让你想起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杨二嫂的圆规姿势,她的嘴角里总是叼着根烟,不知道点燃没有,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她的嘴巴、鼻子、或者烟头上冒出过烟,神情淡漠而不冷酷,眼睛不看人,随便地看着过往车子的上方的某一处,若有所思,若有所失。我看见她,总是心里琢磨,这个女子,她的一生也许是很有些故事的吧?

最后这个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白人男子。今天早上就看见他在那里卖报纸。这个人细胳膊细腿的,脸的胖瘦也很普通,但是肚子却出乎寻常的肥嘟嘟的,跟整个身材很不相衬,看上去跟个大青蛙的形像似的。这位老兄的表情是绝对的不在乎,腆着肚子站在街边,不挥手致意,神气倒也不冷漠,就是随随便便的看着你,嘴唇上面的两撮黄黄的胡子神气的翘起,好像在说:“买不买?不买拉倒。”看到他,也许我错了,可是我总是想起电影“American Beauty”里的那个对人世厌倦无所谓的中年男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其它的职业或者谋生手段,因为一份报纸才卖两毛五,即使是周末版,也才一块钱,能赚多少是很值得怀疑的。我也知道他们很辛苦,因为曾经有一次周五的晚上我熬夜写东西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回家,路过报摊的时候,看见那位黑人已经在那里整理垒成一摞摞的报纸;我也看见过在下雨下雪的日子,他们也照样出现在街头的寒风湿露之中。我实在不知道,他们的一生中,经历过什么,有什么感想。也许,我在车中看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在看我,和我揣度他们一样,他们也在揣度我呢?

世态万千,人生如旅,你我都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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