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生活在新奥尔良刚刚来美国的人,每个人或者每个家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生活负担和心理压力,这些负担和压力来自于语言障碍,工作上的负荷,漫长的身份调整,还有一些自己很难预想到的难处,如国内亲人有疾病或出国生活和工作的人本身身体健康欠佳,如若没有一个有能力的大手及时地托着我和我的一家,我很难想象还会有今天的生活。
那是一九九七年年初,即我们来到美国的第二年,我们一家从波士顿搬家来到美国南方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市生活和工作。第一年在波士顿的哈佛医学院工作时,虽然那里是一个非常好的学术机构,但是我在那里工作的并不开心。
一周以后,我们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到了新居,可是我们两家住得并不算远,因此彼此之间还常常有来往。太太是一位心地善良,脸上常常有笑容的中年女性,养育三个子女,管理一家五口人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三个小孩从三岁到九岁,除了正常的上学和放学,周末还有一些课外活动,诸如学钢琴,绘画,体操等,她都要接送,每天活动都是满满的,在我们看来,并不比一个有正常职业人的工作少,然而,她都是满怀喜乐地去做;而且他们夫妇还是很有爱心地去帮助周围的人。有一件事,我们印象特别地清楚。他们夫妇认识一个美国朋友,做市容整理保护工作,具体来说就是负责砍伐和修理城市里树木。这是一个蓝领人的工作,活很累很脏,有时工作到很晚,因为有时天气不好,刮风下雨后,有些树木要及时清理掉。这位美国朋友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单身,那时还没有女朋友。因此,有时干完活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工作服还没有换下,就来到先生和太太家中,先生总是嘱咐太太到厨房做些吃的,如煮一袋方便面给他吃,那位美国朋友吃得也是津津有味,可能是干了一天的活太累的缘故吧,天虽黑夜还冷,可是当你觉得总是有这么一家人在那里把家打开,不论你什么时候去,他们都是这样待你,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温暖和让人纪念。虽然这位美国朋友穿着并不太讲究,但是他那很有棱角的脸不能不让人想起古罗马士兵所特有的气质。他确实是一个有“智慧”的意大利人后裔。有两次,先生邀请我们一家和那位美国人出去吃比萨饼,本来一起从先生家里分别开车出发,先生一家和我们一家都到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那位美国朋友过来,先生说,他们以前一起来过好多次到这家饭店,每次这位美国朋友都似乎是迷路的样子,来晚很长时间,以至晚到他来的时候, 在新奥尔良的那段时间,我太太和太太经常在她家里查阅一些经文。好像先生也邀请我去过几次,我都是借口忙不去了。我当时的理解是:女人们在家没有什么事时,查经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而有工作的人是不需要神的,只要凭藉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后天的努力就够了,家里有吃的,有穿的和有住的,小孩子有书念,这一切不是很好吗?然而很快不久,我们的生活经历就让我们一家人切身认识到人的能力和智慧是非常有限,因为我们所遭遇的问题已经超过我们所能够理解的范围之外,因此也就自然而然超过我们的能力所解决的界限。 大约来到新奥尔良生活和工作快有半年的时候,老板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问了几句工作进展后,话题一转,就谈起未来在美国的长久打算。基本问题是在学校做研究还是到制药业去发展。在学术机构里做研究,工薪普遍偏低,但可以凭老板或自己的爱好和兴趣对一个课题进行系统的研究,当然发表论文和申请科研经费是非常必要的;在制药业的公司里工作,就不必要为发表论文和申请科研经费发愁,薪水是在学校里工作的一倍半到二倍的样子,这一切看起来都不错,但对有些人来说,在公司里工作也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当时,刚刚来美国不到二年,对这些事情还不是很清楚,因此对老板的问题也就没有马上回答。老板说他准备到美国中西部的芝加哥的一家制药厂去工作,问我是否愿意同他一起去,他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回家后,把这件事讲给妻子,我们又一起向在芝加哥生活过的朋友询问了一些情况。听朋友的口气,芝加哥可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城市,他们只要有机会,一定还要重返那里生活。我们听了以后,都非常受他们的感染,尤其是妻子。去大都市生活,工资又长了好多,前景当然令人鼓舞。只是我内心深层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时常地折磨和困绕我。当你在野外行走的时候,你给你自己设立的目标在南面,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你渐渐地发现你似乎是不知不觉地向北面行,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困惑,徘徊,无可奈何是比较合适的词汇来描述我当时的心境的,我是应该调整自己的步伐呢还是应该调整自己的目标呢?我当时的心情就是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中。在国内多年的学习,生活经历,从中学生起,到大学,再到研究生,以至到博士,已经逐步地不知不觉地树立了一些根深地固的概念和想法,那就是在自己所做的事情上有所建树,发现一些人们以前没有看的东西,至少也象自己的硕士导师和博士导师一样,主持一个实验室,做着感兴趣的课题。在本质上就是使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最大限度体现。美国是一个比较发达的国家,来到这里,应该帮助我很快实现我的个人理想,在国内多年的出国努力的动力也就是在于此。然而,来到美国的经历,几度的搬迁和挪动,工作的不顺利,初到波士顿工作一年,从那里带着一家人千里跋涉到新奥尔良,半年多一点,又要举家前往中西部的芝加哥,重新安定和认识新的朋友,使我深深地体会到有必要重新评价自己能力。正好就是在这时候,另一件让我们难以应付的事情又发生了。 妻子经常给她家通电话,有一次,打了好几回,家里没人接,她心里就很慌,后来听她妹妹说,岳母因腹部痛已经住院,她心里就特别地痛苦和着急,家里人都去了医院,亲属又都没能联系上,想多多了解情况,就是没有办法。夜深了,看到妻子躺在床上翻来复去不能休息的样子,我实在是为她难受。妻子和她母亲彼此感情很好。妻子是家中长女,身下有二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岳父因为胃癌的缘故早已过世,年龄仅五十八岁,我那时正在北京读博士。 我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和妻子相识的,工作不久,我们就结婚了,第二年有了我们的女儿。由于我刚参加工作,父母家又和我们不在一个城市,生活中有很多实际的难处不能得到家里的帮助。如住房和小孩照顾的问题。岳父和岳母家是一个很普通的工人家庭,岳父善良少言寡语,岳母则性格开朗,在家中张罗着大大小小的事情,是一位非常开朗和要强的女性。我们结婚后的难处,他们都看在眼里,并向我们伸出援助的手,时常周济我们一家。刚刚参加工作,我们夫妇的工资非常低薄,除了吃穿用,还要为住奔忙。单位里的老同志已经工作了许多年有了自己的住房,而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的居所就暂缓考虑。记得有一段时间,妻子带着只有二,三岁的女儿和许多大龄女青年一起住在四人一间的宿舍里,而我则到我单位办公室里睡在办公桌上。后来,妻子单位里一位很热心的长辈把我们介绍给他的一个朋友,这位朋友因为运动的缘故很晚才成家。女方带过来一个八,九岁小姑娘。这位朋友的太太有一所闲房,这样,我们与这位太太商量好房租,很快就搬迁进去了。我和妻子都是刚刚参加工作不久,所得的薪水不多,除了吃穿用外,所剩无几,我们还得想办法付房租。那时,岳母已经退休,来到我们家,不但帮助我们照顾女儿,还照顾几家邻居小孩,用所得的报酬来帮助我们付房租。岳母对生活的态度总是积极向上和乐观,对我们的左邻右舍都很热情,因为她的缘故,我们也因此与邻居逐渐熟悉起来。当我和所认识的人熟悉起来时,我们彼此也就成了朋友。而当我们生活遭遇不顺和逆境时,我们的朋友自然而然地成为我们的帮助和祝福。由于前一段时间住在办公室里,吃,住都不很规律,忙于学习准备出国,不久就得了急性盲肠炎,当时还不知道。疼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邻居过来看了我的情况后说可能是盲肠炎,建议我们快快去医院。当时我痛得难以直起身体,妻子连扶代背将我送到市立医院,还好,医院离我们住的地方不算太远。当时医院的规定是一定要先预付现金才能挂号看病,挂号费和预付现金是我们一个月的工资,按我们当时的经济情况,手上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一笔现金,妻子非常焦虑。岳母将我们的处境说给邻居,她们有的先支付了照顾小孩子的费用,有的还借给我们所需,这样,我才能住院看医生。因为这么多人爱的缘故,我度过了人生的这一关口。这样,岳父岳母也就成了我们那时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份。 因此,当我们在新奥尔良生活了大约有多半年又准备随老板到中西部的芝加哥时,听说岳母在国内有病住院,怎么能不挂虑和忧伤呢?尤其是妻子,焦虑到不能吃饭和睡觉的程度。刚刚来美国二年,身份和经济把我们限制住,决定我们不可以回国探亲,可是她们母女间的感情倍受这种意外事情折磨,我的任何安慰和劝服的话在这时都是不起任何效果。无奈之下,我那起了床头上先生和太太送给妻子的经文,随意得翻了几页,我尝试着用这句经文安慰流泪的她:“因为他的怒气不过是转眼之间,他的恩典乃是一生之久。一宿虽然有哭泣,早晨便必欢呼”。说来也真奇怪,妻子听了这样的话,心情马上平静了许多,不久也就安然入睡了。第二日我在工作时,妻子打来电话,很高兴地告诉我说,岳母患得是良性肠肿块,医生已经进行手术很顺利地将肿块去掉,术后岳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错。从那以后,我深深地认识到来自人的安慰和来自神的安慰有多么大的不同。人的话是敷衍,苍白没有力气,而经上的言语是带着莫大的权柄,直达我们的心思和意念,只要我们有一些合适的思考和探索,我们最终都不得不屈服并承认除了凭藉个人的主观努力,还有一只我们看不见得手在左右我们的生活。我的难处也深深地受到体恤,如果我对经文很熟 就在我们举家搬往芝加哥之前,我们有机会在新奥尔良市听李诚先生讲他及他家人在美国的经历。我当时之所以对他的话题比较感兴趣,是因为我们在国内都是来自同一所学府,我的疑问是北大人应该是凭藉自己的努力和能力为人类社会贡献,把理想的实现基于人,为什么还要有求于神,而将自己的事业和努力建造在对神的信心上呢?他在美国也经历了许多的坎坷,而最终把自己的信仰寄托在一个超过人类能力的体系中,我和我妻子不怀疑他在感觉经历和理性认识的追究中的真实性。我的校友和学长的观念,开始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我固有的意识。 监于我及我们一家人在美国的经历,在事业上的追求,周遭朋友的影响,家庭亲人的困境,使我们转向那有真理,有生命,有光明的承诺。 新奥尔良距离芝加哥还有很漫长的路,把所有的行囊装载在小车当中,我们一家人有开始了新的行程。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然而,我们的弟兄雅各在他的书信中所说的更为深刻,“‘今天明天我们要往某城里去,在那里住一年,作买卖得利’。其实明天如何,你们还不知道。你们 的生命是什么呢?你们原来是一片云雾,出现少时就不见了。你们只当说:‘主若愿意,我们就可以活著,也可以作这事,或作那事’。 自从离开新奥尔良到如今已经有六,七年的光景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又有很多的经历,从时间上讲,这几年的时光流逝得真是太快了,然而有的经历真是刻心铭骨,不能忘怀。归于神就是有了一种归宿,虽然携妻带女还是一样的奔波,可是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倚靠。患难中有弟兄的服侍和安慰,有姐妹的鼓励和祷告,有对神的信心的盼望,这一切加强了我们对主的信仰。这期间,岳母与病魔抗争了六,七年的光景,也见证了许多神的大能和大爱,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和鼓励,最终被她和我们所信的神接走了。虽然病魔对她的身体折磨了很多,可是她临终前并没有放弃她对神最初的信心,走的时候很平安。妻子和家人,以及周围的一些弟兄和姐妹陪岳母走完她人生中最后的一段路。人都有一死,然而带着对神的信心和应许离开,与在恐惧和绝望中过去,是有着很大的差别。“耶和华本为善,他的慈爱存到永远,他的信实直到万代”。
悉,我就会很快找到相应的话安慰妻子,以后七,八年的时间里,我都不晓得这段经文的出处。然而,不论我们是成熟还是不成熟,只要我们有心转向神并向他求,我们都会得到及时的供应和满足。
我们都已经订好了要什么喝什么,不过,他也是很随和,对我们所点的没有什么异议。吃完饭后,我坚持付我们自己的那一份,先生执意要请客,后来还是先生付的钱,美国朋友也表示感谢。
当时的我把自己的名和利放在一个不是很合适的位置,一旦这些利益受到危害,就凭藉自己的血气去与之征战,其结果往往是很痛苦的。来到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市的图棱医学院做研究工作,心理还算满意,也可以和老板直接交流和沟通,虽然有时周末也去工作,但也没觉得太累。每当我们回忆起在新奥尔市工作时,不得不提及我们认识的先生和太太一家人。当时,先生在我所在的系里读博士学位,我们一家还没去那个城市以前,老板问先生能否帮我们找一下住房,他很快地答应了。当我们一路风尘仆仆地从波士顿开车到新奥尔良市后,先生和他太太一家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们大约在他们家里住了将近一周时间,这期间下班后或在周末,先生带我们去租房子。由于那一周我们都是吃,住在先生和太太一家,我们非常感谢他们的热情,当然,这期间我们也买了一些大家吃的和用的商品。我们的女儿和他们的大女儿和大儿子年龄相仿,彼此之间成了小夥伴,我的太太和他太太也成了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