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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1)
早上一睁眼,我闹不明白怎么会梦到 Robert。梦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会毫无先兆, 莫名其妙地把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人一下子带到你面前。
在法国读书的时候朋友都是 ‘外国人’:越南的,中东的,非洲的。。却没一个法国人。后来进了实验室, 碰到做博士的Robert,他是我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的当地人。这个高大的男孩子眼窝很深,一头卷发。他母亲是法国人,父亲是犹太人。多年前Robert父亲丢下妻子和六个孩子跑了,再也没回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当我用悲悯的眼光望着Robert时,他竟是一脸笑容:“我们全家庆祝他跑掉。他平时酗酒,打人,我母亲跑回娘家好几次都被外婆劝回来,那个年代离婚是很没脸面的事。”原来法国以前也很落后。
Robert有五个姐姐,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在实验室也是唯一的男孩,所以他特有优越感,最喜欢闹恶作剧。有一次Virginie的同居男友到外地出差,Robert偷偷在她的身后贴了一张纸条,写着:“三日自由身,有意者请电xxxxx ”。Virginie背着这个字条在走道里晃荡,别的实验室的男孩们就跑来坏笑着对她说“等会儿给你打电话”,闹得她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好的”很多女孩都被Robert捉弄过,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他只是给我起了个绰号“miniature”(微型物), 以嘲笑我身材矮小。而每当我蹬着梯子奋力笱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就会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调侃的神情望着我, 而我每次都非常严肃地望着他那双长睫毛的眼睛:“当心我会杀了你。”
应当说Robert是真正领我入行的第一个人,分子生物学的基本试验都是他带我做的。每一次拿出protocol,他不仅教我怎么做,还详细解释每一步的原理,这样出现差错的时候就知道怎样纠正。他还常常改善protocol,按照他的方法做,会节省不少时间。Robert是我眼中的“大拿”,每次出现问题,甚至仪器出了故障,我肯定冲去找他,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以后每换实验室,都很遗憾找不到第二个Robert。当我自己带学生的时候,都很惭愧做不到他那样,而且发现他当时真的很有耐心。
Robert是个挺怪的人,他每天早上上班不苟言笑,跟没睡醒似的,这时候最好别打扰他,因为他配错了溶液肯定赖你扰乱他的注意力。吃完午饭就换了一个人,好像加了油的机器开始疯狂运转。他一边干活,一边不停地说笑,脑筋转得倍儿快。我们常常聊一些不同文化和习俗的话题,有次他问我中国人熟悉哪些法国人,我冲口而出:“阿兰德龙和Mireille Mathieu。”他一脸不屑,好像受了大侮辱,我赶紧加了一句:“还有戴高乐,雨果。。。”偶尔我们也会争得面红耳赤,他在语言上占绝对优势,我有时搞一些偷换概念的游戏,或用一些不在他逻辑范围内的莫名其妙的比喻,他就一下子不知该怎样反击了。通常这个时候我拔腿就跑,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把戏过不了几分钟就会被他戳穿。
我过生日的时候Robert送了一盘我当时最喜欢的〈bodyguard〉录像带,(后来为了看这盘录像带我不得不买了一个录像机)。当时我高兴得破例按照法国人的方式亲了他的脸颊,没想到这个大男孩竟然脸红到脖子,真是可爱。
聪明的男人一向对我有异乎寻常的吸引力,有点像大米对老鼠。不过那时我是名花有主,而且正爱得轰轰烈烈海枯石烂的,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好长一段时间吃晚饭的时候总是把Robert挂在嘴边,终于令某人忍无可忍,暴怒。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大家在送别卡上给我留言,最后有一行草草的字迹,依稀可辨是Robert的留言:“你的Robert不会忘记你。”这么多年过去了,Robert应该已经当上实验室的老板了,不知他会不会跟学生搞恶作剧。
这首歌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