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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2005-08-12 22:16:00) 下一个

一转眼,父亲去世快三年了。我一直想写一点什么来纪念他,却迟迟没有动笔。我是应该写他的一丝不苟的工作精神呢,还是写他的刚正不阿的品质与为人?头绪很多,好像我得慢慢理一理才好。

 

 

直到昨天晚上,在梦里,我又回到了他临终前的病床边。我握着他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死亡线上挣扎,我从梦里哭醒过来。于是我想,我就写写我的作为父亲的父亲吧。

 

 

我在美国住下来以后,曾经邀请了我父母来小住过几个月。那时候我父亲还很健朗。我家离农贸市场大概有个十几哩路吧。他常说,你要是有辆自行车,我就天天到市场上去逛逛。我一直也没把他的话当真,一直也没买一辆自行车。我的每周一次的买菜过程也是一如既往地在一家超市全方位的完成。几乎每一次,我都不假思索地,例行公事一样地提一些香蕉,抓几个橙子。

 

我却发觉他们不怎么吃香蕉,除非我专门递到他们手里。我觉得很奇怪。我父亲是个不挑食的人,这里的香蕉又大又新鲜,没有理由他不爱吃。过了好久,我父亲才告诉我缘由,这样好的香蕉在四川会很贵的。

 

 

从小长到大,我倒不认为我自己是娇身惯养的人。我自以为自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从上中学开始,常常帮着妈妈烧饭做菜。到了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整儿心血来潮,在家里倡导起饮食节约来。我以为如果我把每一样饭菜都做得少一点,就不会有剩菜剩饭的问题了。在自我陶醉了几天之后的有一天,妈妈对我说,“我看你爸这几天都没吃饱。”我真的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妈妈接着对我解释说,“你爸每天都等你们吃饱了之后才放开吃。”

 

 

我父亲有一次跟我讲起过他上大学的时候暑期结束返校路上的事。那时候是困难时期。天还没亮就出发,坐一整天的汽车,口袋里只有一个玉米饼。于是他舍不得吃。一直到汽车进了城,快到学校了,才把那个玉米饼拿出来。天太热,饼已经变味了。这时候,他发现开车的司机正看着他咽口水。于是,他分了一半玉米饼给司机,两人狼吞虎咽地几口就吃完了。

 

 

那种饥饿感我想想都害怕。我这一代人,我的下一代人也许不会再有那种经历了吧。时不时地,我母亲总是说,你爸是真的没福气,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该享福了,就走了。

 

一周年下葬的时候,我跟我母亲说把父亲最爱的二胡也放进去吧。可惜位置太小,没有能够放得下。

 

二胡是我父亲的一大爱好。他没有从过师,从小自学的。他会拉好多曲子,其中多半是听来的。父亲曾经想过要教我,我却不是一个很努力的学生。父亲也没有过分严厉地督促我。放暑假地时候,我们常常一同去湖里游泳,下棋,打扑克牌。我父亲倒是把我教会游泳了。

 

 

有一年夏天,我母亲回姥姥家去了一个月。我当时也就六七岁吧,离开妈妈当然不是一件很情愿的事。为了哄我高兴,爸爸背着我骑自行车到城里买冰激凌吃。小小年纪的我哪里知道在酷暑下背着我骑了半小时车的父亲在那时哪里舍得给自己买一份冰激凌吃?小小年纪的我哪里知道其中的汗水和心血!

 

邻居家的阿姨给我送包子来。我可高兴坏了。于是爸爸就像她请教,也做包子给我吃。好多年以后,我父亲开玩笑时提到说他做的包子特别丑陋,我纠正他说其实味道很好。我真的是这样觉得。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有一天中午,爸爸来学校接我。后来,天上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爸爸于是只好停下来,站在一棵大树下,把我裹在他的外套里。我躲在爸爸的怀里,偷偷地看外面。天上下着好大好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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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BWW 回复 悄悄话 喜欢真实。 让我想起了我的爸妈, 我的童年, 儿子的童年。。。

人生不容易, 却简单。 幸福就由这简简单单的一时一刻, 刻在我们心里, 伴我们旅程中的风雨,让心中的火不灭。充满期待地等着太阳的升起。。。

因此, 我喜欢简单, 真实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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