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草

飞落雪花一片,捧于手中,待欲细看时,早化为莹莹水珠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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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事(15)

(2006-06-07 15:19:22) 下一个

 十五
  
  红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头疼得难以忍受。医生说你别动,伤口已经缝合了,过些天就会好的,不要紧。红旗、红星和父亲都在。红星说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红卫这才想起了下午的事情。红卫说是润生。众人全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红星说这小子平日里没看出呀,还是个咬人的狗!世保说会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这种狗最厉害,哪象你们兄弟几个,平日里叽叽喳喳就知道叫唤,关键时候都是菜狗!红旗说润生这小子平日里很仁毅,他打你肯定有什么原因的。红星说能有个什么原因?走,父亲在这里陪着,其余人跟我回去,找这小子算帐!
  
  一帮人来到了润生家,一家人正在吃饭,就是不见润生。红星说你们还有心思吃饭,人都快要死了。说完便一脚揣翻了地上的小饭桌,稀饭撒了一地。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儿子她知道,这孩子长这么大,连个鸡都不敢杀,更别说拿砖头去砸人。润生早晨就走了,家里人还以为他去了学校。没想到闯了这么大的祸!崇德说我去学校找找他吧,问问看时咋回事。润喜说我也去。母亲说红卫要紧不要紧?红星说流了许多的血,昏迷了一个下午,现在还在医院里。母亲于是就随了他们,来到医院里。
  
  红卫醒来后,脑子清醒了许多。其实今天的事情纯属咎由自取,润生是被自己逼成那样的。换了自己,也会这么做的。这家伙平日里乖得象绵羊,没想到他今天真的会出手。流了那么多血,红卫奇怪自己怎么对润生恨不起来,甚至对他都有些刮目相看了。男人有时就是这样,蔑视懦弱,尊重强者。
  
  润喜跟父亲从县城里回来,又分别去了两个姐姐家,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润生失踪了!
  
  红星指示红兵、红军掀了润生家房上的瓦,在顶上开了个窟窿。房被揭瓦后就像人被揭去了皮,附在上面的泥皮暴露在天空中,任何一场大点的雨都可以把房浸塌。何况中间已经弄了一个窟窿,阳光直射在锅台上,省得再点油灯了。母亲受不得这气,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润叶让黑蛋把她接走了。世保成天在门口叫阵,扬言润生如果还不回来,他就要让人把房子刨了。红旗制止不了,被父亲扇了一巴掌,骂他是没出息的鬼,胳膊肘子往外拐。红旗的媳妇跟人跑了,已经一段时间了,至今没有下落。
  
  事情最后还是在红卫出院后得到缓解。红卫谴责了刨房子的荒唐行为,说他不愿意把事情弄得太大,自己也有对不住润生的地方,希望两家能够和解。后来黑蛋赔偿了红卫在医院里的药费,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
  
  然而润生并没有回来,他不知道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依然在外面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警察进来后径直进了厨房,不一会便抓了一个人出来了,外面停了许多公安三兜摩托,那人被押了上去,摩托车鸣着警笛,一溜烟跑了。润生松了一口气,衬衫都全湿了。
  
  草滩离镇子约二里路程,平日里很少有人到这里来。夜静了,只有草虫的阵阵嘶鸣,伴随着润生难以入眠。一闭眼,刘大伯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一天晚上,润生刚刚睡下,突然听到一声女人惊恐的叫声,凄厉而哀婉。润生以为遇上了鬼,在这荒郊野外,深更半夜的,除了鬼,谁还会到这里来?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是在喊救命,伴随着男人呵斥的声音,润生这才觉得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看来是歹徒劫持妇女到这里来欲行不轨。润生在房间里不停地转圈,刘老伯的事情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在这种地方,如果他不出手,那个女人必然毁在歹徒的手里,可是如果自己冲上去,身份很可能就要暴露——这种事怎么都让我遇上了?
  
  在润生犹豫的时候,那个女人仍在呼叫,只是声音越来越弱,且时断时续。润生终于下定决心,抄起地上的棍子,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两个歹徒已经扒光了女人的衣服,正准备施暴。润生抡起棍棒,向他们狂挥猛打。突如其来的袭击把两个歹徒下懵了,来不及穿上衣服,捂着脑袋就跑。月光下,润生看到眼前这个惊魂未定的女人其实只有二十岁的样子,非常漂亮。女孩羞红了脸,慌忙穿上衣服。润生的心神也回到了现实,他转身就走……
  
  润生走出不远,女孩就追了上来,紧紧拉住他的胳膊不放。她说:“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感谢你!”润生说你在什么地方住,我送你回去。女孩千恩万谢,一路上陪着他又说又笑。她说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说完一只手挽了润生的臂膀,看来对他有一种深深的信任感。走了四五里路,前面是一个工厂。女孩说她家到了,这个工厂是她父亲办的,如果你没有工作,就来这里干活吧。润生心里一动,想对女孩提一个条件,就是不要把她遇到歹徒的事跟警察说,这样一来女孩难免会对他产生怀疑。而如果不这样的话,女孩一旦报警,警方肯定会核实他的身份,一切都完了。想到这里,润生说:“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来找你”。女孩说:“你说话要算数,不然明天我去找你!”说完嫣然一笑,充满柔情。润生走出很远,望着那里呆呆地愣了好一会才离开。
  
  回到住处,润生想这里是不能再呆了,于是收拾简单的行李,趁着月光悄悄地离开了。
  
  润生来到离县城十多里的地方,那里正在招收修路的工人。因为离县城较远,所以来往的车辆也不多,很少有行人。润生在那里一干就是十多天,每天他都拼命地干活,借此消除痛苦。大家都说他老实吃苦,是个好小伙,就是不爱跟人说话,一天也难得听到他说一句。谁能知道,润生的内心世界是如此丰富,思想一直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一天上午,润生正在路边干活,突然看见一辆疾驰的车子把一个老人碰了一下,老人随后便倒在地上。车子没有减速就跑了,大家喊了一阵就围了上去,看见老人的手臂被擦烂了,脸色很难看,痛苦地在地上扭动。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润生突然又想起了刘老伯,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撇下铁锨就蹲下去,把老人揽在怀里。工友们说小伙子,你最好别多管闲事,现在的事情不好管,弄不好他家的人会说是你把老人撞成这样的。救人要紧,润生管不了那些,伸手挡了一辆车,就直奔县城而去。
  
  医院里,润生背着老人跑上跑下做检查,最后安排他在住院部住下。身上带的钱全垫进去了,老人接下来还没人管。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_——原来是那天晚上所救的那个女孩!女孩走过去又回过了头,同时也发现了他,惊喜得大喊大叫:“好呀,原来是你!你说话不算数呀,害得我跟爸爸去了几次,也没找到你!——你在医院给谁看病呀!”润生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一个老汉让车给碰了,睡在路边没人管,我就把他背来了”。女孩在一瞬间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说:“你是个活雷锋呀,现在还有谁像你一样整天做好事呀!病人在哪里,我去看看。”说完便拉了润生的手,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好长时间了。
  

 女孩认识这个老头,原来跟她家在一个院住过。这时,老人也醒了过来,对润生千恩万谢的。女孩是陪她的一个同学来看病的,她已经让同学先走了。中午的时候,老人的家人来了,一开始对润生还很客气,后来一看已经花了那么多钱,态度就有些变化。那儿子说你看我父亲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咱们就不要经公了,你看得再给些钱算了,我们这家人好说话。润生瞪大了双眼,说你父亲又不是我撞的,不信你可以去工地上问那些干活的人,看是怎么回事。那人就怒目圆瞪,说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带他来医院?明明是心里有鬼嘛!雷锋早就死了,现在哪有好人呀!女孩气得够呛,跟那人就吵了起来,那人说你是他什么人,女孩说女朋友!说完看了润生一眼,表情很自然,就好象他们已经谈了好长时间。润生有些不好意思,说这样的事,别把你也卷进去了,你如果有事,就赶快走吧。女孩不依不挠,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情,你等着,我叫我爸来。润生觉得很晦气,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想走也走不了了。润生说你们不信可以问问你父亲。老人紧闭双眼,就是不说话,润生气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女孩的爸爸带来了一帮人,是修路的工人,还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润生不由得又紧张起来,躲在女孩的后面,尽量不使人看见。修路工人指着那儿子说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冤枉好人!我们都可以作证。穿警服的人说肇事司机已经找到了,一会就可以过来。老人突然大声地哭了起来,说他不该这样对待恩人!都是这个畜生小子不想出钱,让我不要说的!那个儿子把头转向了窗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女孩父亲请润生到他们家做客,说了许多千恩万谢的话。得知他在公路上干活,想让他到他们的工厂来工作。女孩父亲是做黑陶工艺的,厂子规模不大,三十多人,产品主要销往省城,效益还不错。
  
  女孩姓袁,叫袁玫。高中毕业后跟父亲在厂里工作。黑陶是项复杂的手工劳动,是土与火的艺术。采泥、练泥、揉泥样样有学问;手工拉坯、成型、压光、镂空、压线每道工序都是工艺;入窑烧成更是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成败全都在此一举。到最后抛光处理,包装出厂,每件产品都要经过几十道的工序。特别是半成品和烧成阶段,损耗很大,因此成本相对较高,价值自然不菲。润生从小酷爱美术,初中时候还在县文化馆办过几次个人画展,因此有很好的基础。几天后,他就能使用刀子在坯上刻字了。三个月后,又学会了拉坯和镂空工艺,在厂里可以独当一面了。
  
  袁玫对他越来越离不开了。看他时的眼神象一团燃烧的火焰,那火焰润生是能强烈地感受到的,热辣辣的能把他溶化。袁厂长对润生也很信任,几次都准备带他到省城谈生意,让他多接触一些客户,以后就能独当一面了。袁厂长没有儿子,就一个女儿,看得出他的良苦用心的。润生不能去省城,这里离县城远,很少与人接触,到了省城岂不自我暴露了吗?因此每次他都借故推辞,令袁玫百思不解。对袁玫他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润生知道,自己是杀人犯,迟早要被逮捕的,说不定会被判死刑,谁跟了他岂不毁了一生?润生越是这样,袁玫就越想靠近他。上学的时候那么多的男同学追她,她都不屑一顾,润生是她的救命恩人,人又老实本分,不会花言巧语。父亲也喜欢他的这一点,可以说,润生就是他苦苦寻找的乘龙快婿。袁玫认为润生一直有严重的自卑心里,思想压力太大,等自己用感情慢慢地感化了他,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她对自己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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