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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之花(四十六)

(2006-09-06 14:21:52) 下一个

第四十六章 七桂受伤断三指

       “金七桂,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头上戴了好多花,我以花为字给你测了字,你看这花字的上半截是草头,下半截是一个人旁加一个匕首的匕,匕首,刀也。人碰到匕首,有血光之灾。头上有草,表示生命堪忧。现在是冬天,有何之花呢?雪花,此花转眼消融,血雪同音,也预示著血光之灾。金七桂半信半疑,她回忆昨晚做了什么梦 ,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问柳冰兰有什么改著,柳冰兰神秘熙熙地说:“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你常想想此事,三天没有也就没有了。”金七桂问柳冰兰测字是怎么回事,刘冰兰说:“我也说不清楚,似乎是测字人的联想随意性很大,似乎是神灵借著测字人的脑袋在那儿想。”“那真的有神灵吗?”“也说不清楚,说有,从来没有看到过;说没有,似乎有很多事在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今天谢君秋病倒了,我们去病休室与她一起吃午饭吧。我们反正要给她送饭的,就一起端到那儿一起吃了再把碗拿回来。”“好,你这调度越学越精了。我们去了还可以安慰安慰她。”“我想,我们去了只能和她说说别的,不要提起她那四个儿女的事讲,那会越讲越伤心的。”“我们就多说说她铁塔的事吧。”“你想得周到,不然就会让她更难过。她的那四个儿女也是,登那报也叫人不可理解。”“怎么不可理解呀?他们是烈士的后代,不是反革命份子的儿女,与反革命份子妈妈划清了界线才能升官发财。”“可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呀。何况反革命份子的妈妈不一定就是丑妈妈啊。”两人正说着中午收工的哨声响了,集合报数后她俩拿著饭菜到了病休室。谢君秋很明显地比前几天消瘦多了,儿女痛人心啊。金七桂边吃饭边说:“谢宣传的精神比昨天好多了。”柳冰兰把鞋脱了,脚放到谢君秋的毛皮鞋里说:“这才叫皮鞋啊,好暖和啊。”“这是我铁塔混火车票,爬货车省下的路费钱给我买的,孝顺啊。”这一招果然灵,谢君秋说起来眉飞色舞,不知不觉就把饭吃完了,端起一个空饭碗还在那儿铁塔长铁塔短的说个没完没了。“你家里带来的绿豆糕也很不错啊!”金七桂说。“那是我大媳妇的拿手好戏,我特爱吃她做的,每次我到大儿子家,她都给我做得吃。”她那热烈健谈又恢复了常态。讲了一阵后,她意识到了,这两个难友是专挑乐的让她讲,下午的出工哨声又响了,谢君秋说:“谢谢你门为我送来了欢乐。”她那菊花似的脸上又充满了苦涩和悲伤。

        金七桂和柳冰兰回到了她们办公室,金七桂很羡慕柳冰兰,随时随地脸上都挂著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口里总是哼著歌曲。她沉思的时候像一尊石刻的弥陀佛,做起事来笔下有神。每天做一点事,做起来不紧不慢的。“画家,我看你比我会过日子,传授传授秘诀吧。”柳冰兰想了想说:“庸人自扰;能者多劳。不庸不能,悠闲自在。”金七桂认真地咀嚼著她的话,她怕同伴说她浅薄,不再问这十六个字的含义,她要通过自己思索,检查对照自己。她在人生的道路上是否有庸的思想,是否有强出头的表现,自己真的过得很累呀,她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以及言行,柳冰兰算得是自己的挚友了,她决心向柳冰兰学,原来认为多做一些事情可以打发时间,自己为什么不利用这些时间去好好地学习充实自己呢。她对柳冰兰说:“冰兰,我以后要加强学习,充实自己,苦力做多了,人会麻木的。”“你算想对了。”“以后多帮帮我吧。”“互相帮助吧,我也存在很多弱点,对这个世界太冷漠,其实人是不应该对现实太冷漠的,这一点你比我强,我应该向你学习。你其实是有很多优点的,人格比我健全得多,一般搞艺术的人思想比较偏执,但心地善良是肯定的。我的话不是百分之百的都对,你不要迷信我说的话,一个人格健全的人是不迷信任何人的。你不认为迷信是很有害的吗?”金七桂对柳冰兰的话大部分都听懂了,只是她说到迷信,这似乎是现代一个不能触及的主题,她不敢与之深入的讨论,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一笑。把话题转换了:“上午你说的测字的事灵验吗?”“信者有,不信者则无,你经常到机床上去弄这弄那的,小心一点。”

        车间修理中的铣床因修理的男犯人生病了,折开放到那儿已经三天了。要铣的产品越积越多,山队长要金七桂想想办法,金七桂说:“修理我不会,可以试试能不能装上去先使用到,把钢板肖铣完了再修。”山队长同意了她的意见。金七桂找了钳工组的黎秋宝和谭维聪帮忙,还有铣工曾琦帮忙打杂。四个人整整弄了一天,到下午终于全部装好试了空车。大家都很高兴,这是第一次把一个个的构件装起来,按下开关它动起来了。虽然四个人都弄得满身油糊糊的,但还是像听到了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哭声一样的激动和喜悦。

        第二天装上工件试车,四个人都来了,开始是曾琦试,第一次试下来的工件加工面有波纹,曾琦要金七桂帮著找找起波纹的原因,金七桂想,这可能是那儿没上紧,引起的摆动造成的。她把工件夹具系统和刀具系统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刀杆支承座的固定螺丝没上紧,她和黎秋宝拧紧了支承座螺丝,再装上工件试了一下,波纹消失了,大家都很高兴。金七桂和曾琦又装上了钢板肖在铣,黎秋宝和谭维聪开始开始清理工具,打扫卫生了。黎秋宝碰到一块铁皮在金七桂的身旁摔倒了,摔倒时碰到了金七桂的左肩膀,把金七桂的左手撞进了铣刀和工件之间,金七桂清醒的按下了电钮,用右手把工作台摇下来,但她的左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已经被铣刀从掌骨的末端切断,她右手用力的捏住了左手腕,那喷得很远的血从远到近变成了一滴一滴的滴。柳冰兰来了,她从小腿上拿下自己的袜子箍带,给金七桂把手腕扎紧,狱吏们都来了,山队长说:“快,快送医院。”大理石说:“我先去医院作准备,一定把断指带上。”金七桂被抬上了担架,五分钟就到了监狱医院,先在门诊室清理伤口,黎秋宝双手捧著金七桂的那三根指头,她把手指递给医生的时候,手有些发抖。医生看了看交给了另一位医生,对那医生说:“尽快地把它洗干净,去除所有的碎骨碎肉。我还是想给她接上去,她的身体素质好,我想能接上去,才断下来十来分钟,这也是能接活的因素。”那医生很快给金七桂清好了创伤的表面,剪开了金七桂的左手所有的衣袖,打了止血针后就送入了手术室。给医生当助手的还是那次植皮时的那位女护士。她说:“你也真是多灾多难啊。”“运气不好,难为你们了。”金七桂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们没什么,是做这一行的,你痛啊,十指连心啊。”“刚才好像不太痛,捱得倒。”“刚才是打了麻药,手术后,麻醉消失了,会相当痛的。”医生把护士鼓了一眼,可能是示意不该向病人说的就不要说,护士不再说话,她默默地给医生递著各种器械,金七桂躺在手术台上,受伤的手放在一个方形的白搪瓷盘里。那三根断指也放进了那个白搪瓷盘里,医生开始缝合了,先是缝合血管、神经、伸曲腱,金七桂看到医生紧张地缝著,满头大汗。不一会那搪瓷盘里已经流满了血,医生要护士又拿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白搪瓷方盘子,垫上纱布,把金七桂受伤的手移入新拿来的盘子里,换第三次盘子的时候,金七桂就休克了,但似乎还有知觉,她听到那护士说血压已经下降到五十了,听医生说中指腱就放到外面,穿不进骨孔里就不穿了,还要山队长准备人输血。她听到那针穿进皮肉的声音和拉线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金七桂苏醒过来了床前立著输液架,正在从右手输液,她看到自己受伤的手手腕以下被固定在一个新制的木架内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哼了一声,她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我还活著吗?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在这儿盘桓著?外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进来了,“山队长,你怎么穿著白大褂?”金七桂沙哑地问。“你住的是无菌病房,不光要穿白大褂,还要消毒了才能进来。我进来是有一件事要向你说,你听著,听完以后告诉我,你的意见如何。要说老实话,这关系著你的一生。是这样的,你失血过多,需要输血,我们检验了九十九个人的血型,因你的血型比较特殊,只有三个人可以给你输血,但这三个人中一个人患有肺结核,一个人患有肝炎病,还有一个人肝炎肺结核两种病都有。由你决定你要不要她们的血,如果你要,今天晚上就可以给你输,如果不要再另想办法。医生说:从你醒来起就要不断地喝猪肝汤。”“他们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不能要她们给我输血。”“好,就这样定下来了,你不用多说了,休息吧。”“我想小便。”山杜鹃给她放上了便盆,她就在床上解了小便。山杜鹃对她说:“柳冰兰会来服侍你,她正在消毒,等一会她就会进来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柳冰兰用一个小托盘端了一碗猪肝面进来了,她问柳冰兰已经是什么时候了。柳冰兰告诉她:“你的手术进行了八个多钟头,你休克了五个多小时,这时是天黑十点多钟了。是我喂你吃还是你自己吃?”“我自己来吧,我的右手是好的。”“你竖我起来吧,我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柳冰兰用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竖起来,金七桂筷子勺子并用,硬是把那碗面连汤都吃完了。半夜了,她才感觉到伤口像鸡啄一样的痛,左手已经肿得像一把水瓢,那皮肉就好像要撑开了一样地痛。她告诉柳冰兰,要她赶快去喊医生,柳冰兰二话没说就去到医生值班室找医生去了。那值班医生拿著那手术医生的方案为金七桂松了夹板的绷带,打了止痛点滴,金七桂慢慢地又睡去了,柳冰兰也在她的右边小床上睡去了。

        第二天柳冰兰问金七桂想吃什么,金七桂直摇头,说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喝水,柳冰兰说:“汤行不行?”“什么汤?”“想喝什么汤?”“什么汤都不想喝。”“还是喝猪肝汤吧,要像吃药一样的把它喝下去。它可以给你造血。”“好吧。”柳冰兰给她写了订饭单,等办个钟头就送来了。是用肉汤做汤,用筋肉和猪肝剁碎做的猪肝肉馅汤,很香啊。金七桂硬是慢慢地把肉馅吃了,把汤喝了,她像坚持吃药一样的把它吃下去了。心里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慌了,但总是想睡,柳冰兰除了喊她大小便外她差不多都是睡到的,她感到比以前嗜睡多了。第三天是那中年护士来换药先把病房熏一阵,那护士才进病房。她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干净的新纱布包,把金七桂的伤手从固定的木架上拿出来放到纱布包上,解开夹板,把纱布一层层打开,那伤手微肿,满是血痂,整只手呈猪肝色。那护士说:“还好,没有感染,没有一个地方化脓,估计能接活。”“接活了能动吗?”“那就要看你的造化和毅力了。”“什么叫造化呢?”柳冰兰问。“这造化包括很多方面,如你是否有梅毒,是否有血液方面的病变?是否有结核等,是否碰得到好药,是否碰到好的医生,是否碰到好的护士......”金七桂静静地听著那护士的话,她很担心她的手指是否能够接活,是否能恢复功能。那护士边给她上药边对她说:“没关系的,从这三天来看,情况良好,不要急,心里治疗胜于药物治疗。”她对柳冰兰说:“你能给我打盆热水洗洗手吗?”柳冰兰看她很有礼貌,就说:“行啊,你对我们犯人都这么客气,我去给你打。”她拿病房的脸盆给这护士打水去了。那护士从口袋里拿出二十元狱币对金七桂说:“我姓李,名月清,当家的姓陈名明学,是你丈夫的同学,是他要我送给你的。他说要寻找机会来看你。”“听金宝说过。”“你当家的好吗?我当家的要我问问你,他还在原来学校教书吗?怎么写的信这几年都没见回过。”“金宝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李月清看到金七桂满眼的泪花,她意识到金七桂正在养伤,与她谈悲伤的事对养伤不利,她马上说:“改日再谈吧。这点钱是我们的心意,收下吧,买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身体。”正说着柳冰兰打水回来了, 李月清说:“谢谢你。”“不用谢。你给金七桂换药,我是服侍金七桂的,给你打水是应该的。”李月清已经给金七桂上完药,重新包扎好了并捆好了夹板仍然放到固定的木架上固定好了,她洗了洗手就出去了。金七桂不得不收起那二十元狱币。柳冰兰进来了她没有办法还给她,但她也不想要这个钱,有机会再还给她吧,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好意,恭敬不如从命,人生的路千回百转,就收下这份情,记下这份情吧。

        五天过去了,金七桂还没有开始吃饭,柳冰兰对她说:“金七桂,光喝这些汤汤水水的,怎么复得起原,还是要吃些饭菜,吃鸡鸭鱼肉的才会恢复得快。你想吃什么菜开开口味,我要营养食堂的人去找。”金七桂猛然想起在家常吃冬苋菜,那种清香味很好闻,她说:“若能找到,我想吃一点冬苋菜。”不一会儿柳冰兰把冬苋菜端来了,七桂只吃了一口就把筷子放下了说:“这儿的冬苋菜和我们家乡的不同,不好闻也不好吃。”“听这里的人讲,这里的这种菜是野生的,都不知道能吃。”柳冰兰把那冬苋菜送回去了,她又端来了一小碗剁辣椒盐姜和一碗有绿豆的米饭。金七桂一下激起了食欲,她知道辣子和生姜都是辛辣食品,不能多吃,那酸酸的辣辣的味道很好,她只吃了少量的辣椒和生姜就把那碗绿豆米饭吃完了,还吃了两个雪花蛋。伤口不像以前那样痛了,但特别痒,医生说是在长肉长骨头,痒就想抠,但她受伤的手被固定在特制的木架里,那是以后长好手骨的保证。她痒得特别难受的时候就要柳冰兰给她摸摸。

        第七天柳冰兰扶她坐起来洗了脸,还给她擦了擦身上,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今天主治医生和那女护士要来给金七桂撤线。金七桂知道又会有一阵椎心刺骨的疼痛。她要挺住,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挺得住,烧伤和断指后她知道了痛苦的真正含义,也知道了把痛摆在前面的含义,痛要胜于苦百倍千倍,苦能忍受,痛很难捱,忍受过巨痛的人大概什么苦都会不在话下。医生和护士来了,他们先进了消毒室,从消毒室出来后就进了金七桂的病房,由医生操剪抽线,护士紧紧地按住金七桂的手,动手前医生就说了,再痛手都不能动,否则把手骨动错了位还得开刀再接骨。金七桂咬紧牙关忍受著,奇怪,不是预想的那样痛,医生抽出第一根线时问金七桂痛不痛,金七桂说:“有点痛,捱得到。”“我希望你痛得捱不倒,你只有点痛,说明你痛觉神经受了很大的损伤,尚未恢复。看样子是接活了,但要恢复手的功能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听医生的一番话,金七桂真希望痛一些,再痛一些。医生把表皮的线取完了对金七桂说:“应该取的线我都取了,缝到里面的线是不要拿出来的,那些线都是可以汲取的线,告诉你让你打消顾虑,不要想到手里面还有线没有折。但有什么不适要及时报告,以便及时治疗。”说完他出去了,由李护士给她敷药包扎。李护士边敷药包扎边说:“这朱医生可是全省最有名的外科医生啊。他在日本和美国都拿到了外科医学博士学位,解放前半年回到中国当了国民党军队里的一个见习连长,解放战争中被俘,要他认罪,他总是说:‘你们打得稀烂,我给缝好,补好,我何罪之有哇。’把他判了五年刑,五年过去了,他还是这句话,说他没改造好,留在这儿就业,已经快二十年了,他还是这句话。但他医术高明,医德高尚,好多省里的领导都来这儿做手术,这儿才有这么好的条件,这一切都是因为朱医生才有的。他在这儿给全监狱的干部员工造了福,也给犯人造了福。像你这样的伤,如果没有他,至少你的三个指头没有了,说不定往外面医院送,在路上就流完了血丢了命,三个月前他回老家上海看他妈去了,一个男犯人铣了手,往省会送,车子没走到省会就死在路上了。你碰到她在家这是你不幸中的万幸啊。”金七桂听得毛骨耸然,是自己的命不该绝呀。同时她对这位医生也产生了一种崇敬,这个医生是一个坚持做自我的人,真人啊。

        一个月后,金七桂的伤口全部愈合了,为长好骨头,她的左手被打进了石膏模里,她与柳冰兰一起回到了犯人生产办公室,她开始每天出半天工,处理完有关调度的有关事务后就回监房休息了,仍然在营养食堂吃饭,每天都吃点猪肝,身体恢复得很快,就是打不起精神,一坐就要打瞌睡。她趁李月清给她检查石膏模的机会问了李护士,后来李护士给她带来了朱医生给她开的药,她边吃药边出半天工,只是觉得石膏模里的手奇痒,简直叫人心慌意乱,晚上痒得睡不好觉,整天昏昏沉沉的,有时实在是觉得太累了,但只是稍微睡一下又痒醒了,石膏模整整地打了三个月,她终于盼到了打开石膏模具的那一天。可是当朱医生和李护士给她把石膏模打开后,她望着自己长满半寸长毛的左手一点都不能动,连没有受伤的大拇指和小指也不能动,她哭了。朱医生问:“哭什么啊?”“当初那样痛,我没有哭,那是我心中还存有希望,今天我看到我的一只手就像一只木爪子,一点都不能动,我失去了一只手,能不伤心吗?”“你不懂,直到现在,我认为你的手是恢复得很好的,打开石膏模后理疗才开始做,我有信心让你手的功能恢复百分之九十,希望你也要有信心。”李护士端来了一盆热水要金七桂把手放进去,金七桂觉得她的手不太痒了,朱医生给她做了第一次按摩,边按摩边要她用劲屈伸手指,可是她用了天大的劲,手指一动都不动。“不要着急,功到自然成,你的身体素质很好,我在作手术时就对你很有信心。”“我的手真的可以恢复吗,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哇。”“朱医生说能恢复就一定能恢复的,他做了几十年,做得到他才说做得到,没有把握他不会乱说的。”李护士在给金七桂打气,让她树立信心。“以后每天都要来做理疗,自己一有空就要做手指曲伸锻炼,不管手指动不动都要做。”朱医生对金七桂说:“一天自己多用热水洗几次,不要冷到,不过现在天气慢慢地暖和起来了。到了冬天要注意保暖。做事时不管它能动不能动,要把手伸向前去,要在意识上认识它是好的。”

        金七桂去掉了石膏模,觉得轻松了许多,但她不敢把左手放出来,不是藏在上衣口袋里就是藏在裤子口袋里。到了办公室,柳冰兰说:“看看你的手。”金七桂说:“还是不看为好,免得吓到你。”“就那么难看。”“就像一只木乃伊手,很难看。”柳冰兰把她的手从她的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了,尽管金七桂先说了,柳冰兰看见了还是吓了一跳。要是金七桂不先告诉她,她一定会要吓得叫起来。“怎么会这样啊?”“医生说是正常的,现在还一点都动不得。”“金七桂,我帮你把那毛剪下来,你看你的手都变成黑手了。”柳冰兰用她剪图案的剪刀给金七桂剪手上的毛,约莫一个小时才剪完,不管动不动得,把毛剪了确比没剪好看多了。柳冰兰又对她说:“无事时多动动你的手,你左手动不得右手动得,用你的右手动你的左手,把手指头弯一弯。”金七桂把自己的左手弯了几遍,只是有些痛,能弯下去。她又打来了热水,用力地搓自己的左手。一连几天她除了去监狱医院做理疗外,还坚持自己做理疗,第五天她用力曲伸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大拇指和小指头有点微微地颤动。她高兴地大声对柳冰兰说:“我的指头动了,我的指头动了。”柳冰兰高兴地走到她面前看,她也看到了金七桂的指头可以微微地颤动了。柳冰兰高兴地说:“我看见动了,我真的看到动了。”第二天去监狱医院做理疗,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朱医生和李护士。朱医生给她检查了整个恢复情况,做完理疗后给她一个握力计,要她一天至少捏十次。并要记下握力。李护士要她当场握一次,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握力计上的针只微微地颤动,记下的握力是零点三公斤。她带著握力计回到了办公室,谢君秋和柳冰兰都在,谢君秋比原来瘦削多了,也变得沉默寡言。她只在口中轻声地喃喃自语:“古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怕这后福享受不到了。金七桂比我年轻,身体比我好,你大难不死,以后会后福绵绵。”柳冰兰说:“你们都会后福绵绵,因为你们都是好人啊。”“我看现在是好人受罪,坏人神气的时代。”“不,我认为这是非常时期,黑暗就要过去,黎明就在前面。金七桂今天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柳冰兰问金七桂。“我今天用握力计测试,左手有零点三公斤握力了。”“从不能动到零点三,这是多么可喜的进步啊。”“这零点三我锻炼了一个星期,朱医生说我恢复手的功能要两到三年,柳冰兰你给我算算,要三年吗?”“算这个我不如医生,医生说得比我准,我平常都是瞎说的,有时巧合了,我并不会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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