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记原来就长得壮实,个头也比我们都高点,健身习武之后身体更加壮实,但他家就他父亲一个人挣钱,生活也困难,吃的也不好,否则他会长得更壮实。如果是现在,没准就是健身达人了。他好打架,但很少主动挑衅,很有点武林高手的范。而且他也不算浑,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后排中间的就是二记,前排左一是江小涛,我下次要讲他的故事)
小学四、五年级时,国家掀起乒乓球热。我们大院也在一楼院里砌了两个水泥乒乓球台,一放学我们就占着台疯狂练习。南三楼焦凡平同学的大哥焦和平是业体校的乒乓球运动员,那时就成了我们的教练,有空就给我们示范和指导。我学的认真,每天都对着镜子练习正手抽球的动作,和同学对打也是赢多输少,因此被选拔为南京一小学的校队成员,还有幸参加了文革后弟一次全市乒乓球选拔赛。虽然第一轮就被铁路五小学队给淘汰了,但虽败犹荣,因为和我们对阵的有很多都是未来国家乒乓球队的队员。铁路九小是带帽小学,他们乒乓球队的人都比我们大,而且他们的体育老师兼教练也厉害,文革前是省乒乓球队的专业队员。铁路九这批乒乓球队员很多都被选拔为文革后的第一批国家队队员。我后来说起打乒乓球,就跟人吹牛说,我是跟国家队队员打过球的。:)
别看二记练武有一套,可他打乒乓球不行,没球感。那时我们学校操场上有两个水泥砌的乒乓球台 ,一下课我们就奔过去打几下。有一次下课,二记和我们班的女生孟玫为抢乒乓球案子吵了起来。孟玫是个有脾气的漂亮女生,嘴也厉害,把二记给损了一通。上课铃响后,我们相继回到教室,二记看着走在前面的孟玫越想越来气,就推了她一把。这下子把孟玫惹毛了,回身抡起球拍照二记的面门就砍了下去,登时就把二记的嘴砍肿了。二记扑上去要打孟玫,可抡起的胳膊被我们大家死死拉住,他挣了两下也就放弃了,嘴里嘟囔着好男不同女斗,算给自己下了台阶。那时候,男生打女生会被认为没有武德,会让人瞧不起的。这个事之后,我们经常以此嘲笑他,但二记这点好,心大,不记仇,也不小心眼。
孟玫也是个有故事的女生。她和二记一样,学习不好,也不爱读书,但热爱体育,喜欢跳舞,是我们小学每年的短跑和长跑冠军。文革时我们排练《红军不怕远征难》舞蹈,孟玫就是那个舞蹈的主角,最后一个大劈叉动作也只有她能做到,因为她在文化宫学过舞蹈。插队回来后,她在铁西的工厂上班,也是厂里的文体骨干。五十多岁时,她去深圳帮儿子带孩子,有一次自己逛街时,挎包被一个维族小孩给抢了去,她穿着凉鞋死追这个孩子,一口气追出好几里地,一直追的那孩子实在跑不动了,不得不把包扔下。估计那个小孩也没想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竟然这么能跑。
上中学时,二记又练起了铁砂掌。那时还没有武侠小说,也没开始全民练气功,不知道他从哪知道这个铁砂掌的。只见他每天放学后,书包往家一扔,就到东大门外,对着一颗栽了没几年的小杨树猛打。先练掌,后练拳,小杨树成了他练铁砂掌的沙袋。看了武侠小说后我才知道,他当时就是瞎练盲打,纯属不上道的外家功夫。可再不上道,也架不住每天都练。持之以恒,假以时日,连铁棒都能磨成针,何况他那双肉掌。隔几天,他就会向我展示一下他那双红肿的双掌,还让我检查一下是否变硬了。后来,大门口那颗小杨树活活被他给拍死了,他的铁砂掌也自以为练成了。最后向我显摆他的铁砂掌时,我捏了一下,确实感觉手掌很硬。
大概他觉得铁砂掌练成了,可以去试试功力了,就找一个高年级总和他叫板的小子算账。在39中学时,二记和苏义、阎伟在十一班,我在十三班。他那次打架的事就是后来苏义告诉我的,说他一拳就把那小子打趴下了,按现在拳击的说法就是KO了,那小子的的腮帮子被打出一个大包,半拉脸都变了形。可后来他们两个竟然成了好哥们,打架时还相互支援。可见二记是个很善于变通的人。
发明火柴枪的不知道是大人还是孩子,如果是孩子,这绝对是个天才。如果给他机会,没准会与研发AK47的那个没学历的苏联小伙子一样,研发个AK48什么的。火柴枪是把旧车链子一个一个拆开,然后再穿成一体做的,巧妙地利用车链子的链接孔当枪管,一根火柴棍正好卡在链孔上。后面用一根细铁丝做撞针,橡皮筋做动力。虽然不能每击必发,但两击一发是差不多的。那时大院孩子几乎每人一把,以至于家家的火柴都出现短缺。
那天南三楼的何明(何明的故事比较惨,我后面会讲到)正站在阳台那玩自己的火柴枪,二记在后面看到,想吓唬一下何明,就悄悄地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他,装作要往楼下扔他的样子,何明瘦瘦的,被二记抱的转不过身来,就有点急了,把火柴枪向后指着二记说,再不松手我开枪了啊! 二记嘿嘿笑着说:你那破枪打不响的,你吓唬谁啊。话音没落,何明的火柴枪就响了。别看火柴枪射不远,但近的时候威力不小。何明的火柴几乎抵在二记的人中那击发的,火柴一下就插进二记的人中里,并且穿透人中扎到牙床上。我当时就在二记后面,看的一清二楚,只见二记松开抱着何明的手,双手比划着,话也不敢说。我对二记说:你别动,我给你拔出来。二记一听急忙摆手,我说那就去医大。他点头同意,我就拉着他去了医大急诊室。到了医大急诊室,大夫二话没说,一下子就给拽了出来,给他渗血的嘴唇上摸了点碘酒,然后翻开他嘴唇看了一眼说:回去吧,没事了。
小学毕业前,二记的两个姐姐都大了,一大家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很不方便,他家就搬到了南三楼的两小间里。我们中学毕业时,他的两个姐姐都插队走了,父母身边就他一个孩子,我们插队时,他被政策照顾留在了城里,后来被分到了一家化工厂上班。那段时间和他联系比较少,只知道每次他见到我父母都打听我的状况,后来苏义告诉我,二记在工厂上班时结实了一些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但他比较鸡贼,从来没出过事惹过祸,也没进过派出所。在工厂期间,他处了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我见过,虽然模样一般,但一看就是个贤惠的女人。等我结婚的时候,二记的女儿都六七岁了。
有一天,我正在厨房洗菜,就听外面一个小姑娘跑过来和坐在门口的我老爸说话,小姑娘不仅口齿伶俐,吐字清晰,而且小嘴那个甜啊。一口一个爷爷地叫着,我奇怪谁家小孩这么会说话,就跑出看。一看那小姑娘的模样我就笑了,这小丫头的眉眼长相简直是从二记的脸上扒下来的,和她爸爸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我问她,你是王政纲的女儿吧?小姑娘奇怪的问我:你咋知道的?我说:你回家和你爸一起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奇怪的是,二记的眉眼长在他女儿脸上变得非常媚气好看了,同样是小眼睛,他女儿的小眼睛就特别好看,长睫毛也特别讨喜。他女儿也会长,皮肤随她妈妈,白净。我当时就想,这孩子大了肯定是妥妥的美女。
九十年代中时,二记所在的工厂破产倒闭了,他也下了岗。为了养家糊口,他开始倒腾化工产品。那时他大哥已经是省农行的行长,他找到他大哥要他帮忙贷点款,可他大哥根本不相信他能做成生意,一分钱也不给他贷,但自己掏了点钱给他,算是支持他创业了。我下海办咨询公司的时候,他还特意找到我,说帮我找他哥贷款。我说我一个咨询公司贷什么款,不需要啊。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段时间在当贷款掮客,到处帮人跑贷款。
二记自从最后一次坠楼之后,长了不少心眼。自从他哥当了省农行行长后,他没事就往他哥那跑,成天赖在他哥办公室不走,慢慢的看出很多门道,也认识了不少分行的领导。后来,他就开始打着他哥的名义在沈阳各个分行帮人跑贷款,然后收取好处费。因为很多分行的人都认识他,还真就让他忽悠成了几笔贷款。这事后来被他大哥知道了,就通知沈阳各分行的行长,以后他弟弟找他们贷款一律不准搭理,谁贷款谁负责。二记看在沈阳走不通路子了,就开始跑沈阳周边城市。最后逼的他大哥不得不在开会时,挨个叮嘱各市分行行长,不能再接待他弟弟,更不能给他贷款。好在二记帮着贷款的几家公司没有骗贷的,据说只有一笔八万元的小额贷款一直没收回来,没给他哥造成太大的麻烦。
我家搬出大院前,我还时常能见到他。每次见到我都嬉皮笑脸瞎逗哏。搬出大院后,就很少见到他,我们同学聚会他也很少参加,总说自己很忙。但他的情况我都知道,因为他经常去医院找我弟弟,也不是他有病,而是带着他的亲戚朋友去看病。
疫情前有一次我在沈阳时,他从我弟弟那知道了我的电话,给我打电话说:你这大学生是不是看不起我啊?怎么你们聚会从来不找我呢。我说:你可真能倒打一耙,哪次聚会叫你你也不来,所以没人再叫你了。他嘿嘿笑着说:我现在退休了,孙子也大了,下次再聚会一定要叫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