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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北美 2015年3月
中华日报副刊 2015年2月25日
大年夜的鞭炮声
文/虔谦
儿时老家过年的那些“节目”,已经成了我血中的一部分。儿时的农历新年,有着沉甸甸的物质内涵,有着绘声绘色的情景,甚至有着梦幻般的诗意。随着新的生活形 态的不断发展延伸,许多传统的习俗在悄然消逝中,即便是农历新年也不例外。有一年春节我回家探亲,发现一些往日过年的“节目”已经不再。除了个人感到失落 外,我也为新一代人感到几分怅然,因为在他们的生命里,少去了故乡千年传承的那份特别的诗意。
几十年过去了,老家过年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先是大扫除。屋里四方墙角均要清扫到;尘埃、蜘蛛网等通通清除。床板要拆下来,抖落可能的害虫,用清水洗过,在阳光下晾晒。如此等等。
接着贴新联。每次贴新联时,往年对联上的字还依依可见。虽然对联的套路都差不多,但是我记得从来没有一幅对联上的句子是和往年一样的。新,过年一定要新!
穿新衣服是新年新气象的显著一环。这个可不像皇帝的新衣那么空灵,老家过年的新衣服是不含糊的。平时省吃俭用,一到新年,男女老幼皆新——新衣,新裤,最好再配上新鞋袜。
和北方人大年三十吃饺子不同,闽南老家三十团圆夜吃的是春饼(老家话叫“润饼”)。 那饼皮极薄,里面的料有:炒米粉,高丽菜,肉、葱,胡萝卜,笋、蛤蜊,花生,海苔……有时还有豆干等等。口重一点的人可在放入馅料前先在薄饼上涂一层辣,味道极佳!二十年海外生活,我最思念的家乡饮食,就是润饼。
大年三十要发压岁钱。小时候没有什么钱的概念,所以对发压岁钱印象并不特别清晰。
接下来便是新年鞭炮奏鸣曲了。初一凌晨两三点,鞭炮声开始响起,几乎是不间断地一直响到早晨六七点!年三十前的一切积蓄:体力的心理的,物质的精神的……在 这一刻得到宣泄和爆发;这激烈而喜乐的响声,驱散了一年最冷时分的寒气,向千家万户宣告:人们期待并为之辛劳已久的节日到了,终于到了!
初一亲戚间陆续走访热聚,初二开始即是朋友间的温馨了。
亲友贺喜活动熙熙攘攘延伸到初八,初九便迎来闽南大节:“天公生”。这一天的隆重程度不亚于初一。镇 上的人们一年辛苦劳作、节衣缩食,这一天却要准备丰盛的食品,敬拜上苍;感恩他们心目中的“天公”,并为来年的平安顺畅祈祷……
初九一过,新年的殿军——元宵节呼之欲出。为了做糯米制品过十五,得先捣米: 把糯米放入石槽,用石锤不断地锤,直至把米磨成粉。每年奶奶都要做这份辛苦的活儿,我们三个孩子也会轮流帮忙。不光我家,左右邻舍也一样。所以从初一到十五的那个期间里,耳边总响着沉沉的、直往心里去的捣米声。
元宵汤团因家而异。像我家,奶奶会用糯米团捏出各种家禽:鸡、鸭、狗、羊什么的。这些糯米团捏成的小家禽,有的当天煮了吃,有的放着当摆设。有了那摆设,过年的感觉就会拉长许多……
在老家过年的多部曲中,有声音的给我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一个是那 “嗵嗵” 的捣米声,另一个,便是那凌晨绵延几小时的新年爆竹。
由于第二天要穿新衣服,要放鞭炮,要吃好的……好事多多,所以大年三十晚上很多人都彻夜不眠,我也是。大年初一不仅充满喜气,也充满希望。我眼睁睁躺在床 上,默默地期待着天亮。哪家的鞭炮率先划破凌晨的天空,我的心便为之一振。接着,第二串鞭炮响了,然后就是第三串、第四串…… 此起彼伏,那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像一首迎接新年的欢乐颂,万家接力,一直把这欢乐颂唱到天亮。
每年,家里都要提前把鞭炮买足了。凌晨一到,一般都是爷爷,或者是爷爷和哥哥一起点燃那一长串的鞭炮。有时候,我会站在一旁观看。虽然捂着耳朵,心里却是异常的兴奋。
大年初一凌晨的鞭炮是非常激动人心的,它拉开了十几天农历新年季节的序幕,也拉开了整个新年的序幕。除旧迎新,旧年的一切,随着那强劲热烈的爆竹而逝去;摆在人们眼前的,是全新的一年,全新的希望和期盼。
那一年我再回故乡时,老家的民居状况已经起了巨变: 平房院落很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公寓楼。似乎与此有关联的,是消失了那始于凌晨、绵延不断、清脆响亮的串串鞭炮声。同时消失的,还有那让大地都震颤的捣米声。没有了热烈爆竹的大年初一早晨,天气显得格外寒冷,时光显得呆板;至于诗意,哦,我好怀念那初一凌晨鞭炮声声的璀璨诗意!
那鞭炮声,它一定还在哪里藏着,我要把它寻回来。
我想我一定能把它寻回来。
虔谦写于2014年1月17-21日,佳思地 (原文题目 “大年初一的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