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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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娘排骨

(2006-05-05 11:18:31) 下一个
“来了,来了,” 小青和玉萍几个趴在窗上往下看,月儿坐在床边听到楼下的鞭炮声响,想起来看看,才想起自己的鞋已经被几个死党藏起来了。

“满子的西装不错呀,月儿。”玉萍说,月儿心想,那当然,三千多块。

“快,快,快,他们上来了。”几个姑娘叽叽喳喳一拥而出,挤门要红包去了。

“姑,裙裙,好看。” 月儿三岁的侄子趁着空档,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姑好看不?” 月儿忍不住在捏了一下小侄子的胖脸,听到门口乱哄哄的挤门声。

“好看,”小侄子把月儿捏出的口水用小手抹掉,顺便擦在月儿的新娘礼裙上,白白 的裙子沾上了一个小手印。月儿有点不舍,赶忙用手绢擦擦,从身后拿了一块糖塞给小侄子,心里乱乱的坐着。昨天交待满子的事也不知他做好了没有,本来想跟出去说两句,看到外婆咧着没牙的嘴在厨房门口笑她,羞得她再也没追出去。

“好了,好了,过了午时出门就不好了。” 月儿妈妈发话了,月儿家住的是一梯两户的单元房,防盗门是钢钢的,只怕妈妈不发话,满子今天是进不来的。月儿哥和嫂子,还有那些死党也已经捞够了红包,终于门开了,满子和伴郎亚冬一个啷呛就跌了进来,又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哄笑。顾不了许多,满子和亚冬一头扎进月儿的闺房,还被玉萍她们挤了又挤,小青喊着,“满子急了呀,看你怎么把月儿迎走。”

月儿抬头看见满子一头汗,西服皱了,领带也是歪的,就给他递了个眼色,满子在床上的嫁妆被子里翻出了一只鞋,又掏了两个大红包,在小侄子的屁股下掏出被压扁的皮鞋,揉了揉给月儿穿上,月儿这才被领出闺房门。

“阿姨…”满子这句刚出口,月儿嫂子就做了一个打嘴的手势
“爸,妈,”满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站在月儿爸妈面前,总算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亚冬提着一个篮子站在旁边。

满子从篮子里掏东西。两根用红绸绑着的莲藕,白白胖胖的,满子递给月儿妈,“藕断丝连”亚冬在旁边说

再拿出一条草绳系的一条足有三斤的大草鱼,鱼是一早在农贸市场买的,现在还能甩几下尾巴,“连年有余”亚冬接着说

满子又拿出一大块排骨,月儿狠狠地剜了满子一眼,昨天明明说好的要一块肉么,离娘肉。满子尴尬的看了看排骨,又狠狠地剜了亚冬一眼。
“ 离娘排骨,” 亚冬说,“一大早,肉没买到......”亚冬回头跟满子解释

“算了,算了,一样的,骨肉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吃了早点走吧。” 月儿妈妈打圆场说,其实她和月儿爸不讲究,这都是做给外婆看的。这时月儿嫂子端上来两碗荷包蛋,月儿看到嫂子在亚冬的碗里放了很多胡椒,盐,糖什么的,她那碗里只有糖。所以在这之前她就把两只碗换了过来。可是亚冬和一帮婆家小伙生怕满子吃亏,吃的时候非要换过来,结果满子吃的又是一头大汗,嫂子在旁边不停的笑,月儿则象征性的吃了两口。

月儿吃完,嫂子给把头花戴上,面纱放下来。月儿一手拉着外婆,一手拉着妈妈,“走吧,时候不早了。” 月儿妈说着,眼圈就红了,拿了两个红包给满子和亚冬。

“ 妈,” 月儿的眼泪也扑扑往下掉,

“走吧,别哭了,看妆花了。” 月儿嫂子帮她擦着泪说,伴娘小青这才过来挽着月儿的手往出走。媳妇迎到了,婆家小伙子们就开始扬眉吐气了。

月儿刚下楼,鞭炮就像炸了锅一样,把月儿吓了一跳,小青替她捂着耳朵,逃也似的就钻进了新娘车。新娘车是辆白色奔驰,满子的兄弟帮忙借的,后面清一色十辆奥迪都是月儿在税务局的哥哥给联系的。嫁妆大件都已经摆在新房了,今天拿的都是贴着喜字的空箱子。

待把娘家人和嫁妆都安排妥当,满子和亚冬上车后,车子稳稳的开了。满子拉着月儿的手轻轻的握了一下,月儿这才觉得脚落到了实地,心里还再为那块离娘排骨而耿耿于怀。

新房就在满子家楼上,是满子爸爸在拆迁房时专门挑的两户两套间的,一套在一楼,老俩口住,一套在五楼留出来给小儿子做婚房。新房是月儿一手装修的,家具也是月儿挑的,满子说要给月儿一个没有遗憾的婚礼。

月儿的小侄子被亚冬举着挂门帘,一个钉一个红包,直到小家伙两个口袋都塞的鼓鼓的门帘才挂好。月儿进了新房,给公公婆婆倒了茶,放下嫁妆,拿了红包,一行人车又浩浩荡荡的开到麒麟大酒楼。麒麟大酒楼做的是本地菜,不咸不甜,不辣不淡,比较合本地人口味,满子二舅是大厨,包了三十桌,给打了七折。

虽然是十月天,可是艳阳高照的秋老虎,月儿和满子在酒楼门口才站了十分钟就觉得婚纱都贴在了脊背上,汗津津的。加上一早就去影楼化妆,到现在水米未进,脚底下就飘飘的了。

小青跟满子说,月儿脸色不好,我们进去站在门廊上,那里不晒。就在月儿快站不住时,满子爸出来说,人差不多了,开始吧。

主婚人和证婚人都是满子的单位领导,念了结婚证,那个证婚人特能说,从南说到北,从四化建设说到计划生育,桌上四荤四素的凉菜都上齐了,饿了的小孩子开始趁大人不注意时偷吃了,大人们也忍不住磕起瓜子聊起天了,酒楼不舍得开冷气,几个大吊扇开着嗡嗡响,整个大厅显得闹哄哄的。足足讲了半个小时,领导的瘾才过了。新人拜了高堂,互相对拜,喜宴正式开始。

月儿几乎是被小青和满子架着进休息室的,等在休息室的嫂子看月儿这情形,马上给她解开了婚纱下的紧身衣,又端了盆清水进来给月儿洗了脸,擦了汗。月儿这才一口气回了过来,嫂子不知哪里拿的烧饼夹牛肉和可乐递给月儿和满子,说快吃吧,一会儿要喝酒。

婚纱是租的,换下来嫂子拿走下午要还给婚纱店,月儿穿上自己的旗袍,吃了东西,补了淡妆,这才神清气爽和满子一起出去敬酒了。

月儿出了休息室才发现一大厅的人她不认识几个,仔细找找,爸妈就是没来,说不来真就不来,月儿有点伤心。外婆和嫂子坐在一起,哥哥那一桌应该都是税务局的人,已经开喝了,剩下的除了满子和她的几个熟人外全不认识。

敬酒从首席的长辈和双方单位领导开始,轮着桌的敬酒。本地人都能喝上几口,可是月儿却不行,喝一口腮若桃花,喝两口就头晕脚轻了。好在亚冬绰号酒鬼,满子人称酒霸王,小青更是不得了,本地五星级海天酒店公关部经理,那是职业酒鬼。有这三个人挡驾,月儿几乎是滴酒未沾,不过满满三十桌转下来也累得够呛。

把这些大爷大婶,叔叔阿姨,兄弟姐妹,同窗知己都打发走后,月儿吊在满子的肩膀上上的五楼,回家刚把高跟鞋甩掉,发现里间有几个昨晚压床的,打了通宵麻将,正在房里睡得鼾声大振。月儿一时间觉得自己坐没个坐地,站没个站地。满子见状,又把那哥几个抽起来,拉出去喝酒了。

月儿坐在沙发上犯困还不敢睡,不知道一会儿还有哪路神仙要来,可是早上五点都起了,实在困的不行了,就把满子撂在沙发上的西装拽过来披上,倒在沙发上睡了。

电话铃把月儿吵醒了,“月儿,满子打电话来说你在楼上,下来吃饭吧。” 电话里是婆婆的声音,“噢,知道了妈。” 月儿应着看了看客厅墙上的表,已经七点了。月儿赶快起来梳洗换衣服,等下了楼来到婆婆家,看到满子哥哥姐姐,一大家人等她吃饭,脸就红了。满子哥哥姐姐都是拖家带口的人,桌子上围了一堆人却没有见满子,“满子怕他们闹新房,出去玩啦,我们吃吧。” 婆婆说话了,大家开始吃饭聊天,月儿觉得在一屋子热闹中寂寞,她开始想满子了。

吃完饭,小青和玉萍几个来了。月儿高兴又有点意外,你们咋来了,她问

你妈让来的,说看看你。小青话音一落,月儿鼻子又酸了。

别没出息了,三天就回门了,这么大还离不了妈。玉萍打趣说

姐几个上了五楼,又把月儿的陪嫁箱子依次捣是翻开,整理评论一番,嘻嘻哈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十点了月儿不好久留她们,就依依不舍的告辞了。月儿把屋子收拾了,看了会电视,十一点多了,满子才歪歪扭扭的回来。满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满身酒气,“靠,把你们都灌倒,看谁还来闹新房,” 满子嘴里嘟嘟囔囔,月儿过来扶他脱了鞋,靠在沙发上,又拿毛巾给他擦脸

“月儿,给我倒点水,” 满子靠在沙发上喘着粗气说,月儿想起晚上婆婆端上来的酸梅解酒汤,汤还没端来,满子已经靠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吐了起来。月儿把汤碗放在茶几上,心里空荡荡的进了卧室,和衣躺在了床上。

“月儿,乖月儿,” 满子爬上床一嘴酒气的凑上来,“我肯定对你好,我妈都说了,咱俩是天设的一对,连名字都般配,满月儿,听见没,多喜庆,多圆满……” 满子说着就动手解月儿的衣服,月儿睡衣上是个中式盘扣,满子酒喝多了,手指不灵活,加上月儿老躲着,怎么也解不开,性子一上来,刷,把睡衣给撕了,月儿雪白的胸脯象小兔子一样跳了出来。满子正要扑上去,月儿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月儿一哭,满子的酒就醒了一半,抱着月儿说,别哭,别哭,我也不是故意的

满子一说月儿哭得更伤心了,我要我妈,半天月儿憋出一句。满子抬头看看表,十二点了,满子出了卧室门,一会抱着电话进来,给,你妈。满子闷声闷气的把电话递给月儿。

妈,月儿拿着电话叫,别闹了,月儿,早点睡吧。电话那头传来妈清清淡淡的声音。妈…月儿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妈在那头就把电话挂了。

月儿抱着电话愣愣的坐在床上,满子在已经开始打呼噜了,她愣了一会下了床,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角,果然看到一轮满月正挂在头上,月儿的忧伤被这月光弥漫开来,眼泪止不住的又滑落下来。其实她一点也不在乎满子撕了她的衣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伤心,也许是为了一段永不回头的岁月吧,她又想起那块离娘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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