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2007-08-11 15:15:12)
下一个
跟老胡同一年MATCH去作第一年住院医的还有小侯。当年在国内两个人在同一个医院一起工作过好几年。小侯原来是作内科的,如愿以偿地MATCH到了内科,虽然医院不是她最满意的。按说小侯原来就干过内科,应该比较容易上手,但实际情况不那么简单。这一个多月以来,小侯一直在“HAVING HARD TIME”,直到这两天才报来喜讯。
老胡这边,老胡以前没做过精神科,但这似乎问题不太大。去内科的有不少人都做过内科,但去精神科的没几个以前做过精神科,大家都是从零开始,在这一点上老胡倒也不特别比同来的其他第一年住院医落后。老胡第一个月当然也遇到了困难,特别是第一周,老胡在六天中居然被排了三个二十四小时班,差不多班班夜里三点去急诊看病人。不过这样倒是速成,老胡比同年的其他几个住院医成长得快得多。第一月连工作程序什么的都不熟,想高效率完成工作比较困难。老胡有几个优势,一个是自己住得近,不怕辛苦,勤能补拙;再一个是正好第一个月在VA医院,使用计算机病历管理系统,老胡比较容易上手。一个月下来,虽然没有什么专业上特别露脸的事,但也遭到了不少小表扬,还和从主治医到住院医到护士到遇到的其它科医生都关系不错。老胡第一月忙得脚丫子朝天,没功夫和我聊天,所以那一段故事就象一段谜。老胡从MATCH到工作第二个月的故事都写了,偏偏少了那个最重要,最具有转变意义的一个月。最近,老胡有时才会提到一些第一个月的事情,也许以后我能把故事拼凑出个轮廓。
前一个多月,每次和小侯通电话,小侯都在诉苦。主治医写的字没法辨认;表格不会填;报病历结结巴巴,比起那些美国人差一大块;一共一本病历,住院医也要用,实习医也要用,护士也要用,老也找不着;忙了这个,干不了那个,但管私人病人的主治医可不管那些,事情没有及时做就生气骂人;护士可厉害了;有些事情自己就象局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给病人做了什么,却要写病程。更不要提从早晨七点进病房,经常忙到晚上九点,午饭晚饭都没吃上。相比而言,老胡这边好得多,不知道是因为专业不同,还是因为小侯所在的城市太大了,医院太忙,还是因为小侯所在的是社区医院,教学和管理不如大学附属医院。小侯是属于比较好强的一类,受得了苦,却特别受不得批评。不象老胡比较能曲能伸。有一阵子,小侯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比不了自己周围其他的实习医。老胡就安慰她,说这只是处境不同造成的。
想当初在国内时,小侯的科主任能放手让下面的医生干,关键时候又能帮着拍板。小侯从当住院医到念临床博士生当代理主治医,一直得到好评,整天工作虽然很累,但心情舒畅。相比而言,老胡所在的科几个教授互相勾心斗角,老胡不愿卷进争斗,结果谁都不把老胡当自己人。弄得老胡当主治医管病房时只能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日子过得十分委屈。这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呀。难道在国内时小侯就比老胡强很多,现在老胡就比小侯强很多吗。老胡说,也许过一段时间,那些常规工作熟悉了,你的情况就会有所改变。老胡说自己这边可能在值班时间等方面对住院医和实习医的期望值比较低,所以虽然自己干得还没有小侯累,但比起这里其他住院医和实习医已经明显地做得多了。
今天,小侯打电话过来,话音里透着得意,说自己终于露了几个脸,得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表扬。一件事是做操作。小侯这个月在内科ICU论转,住院医带着小侯做“CENTRAL LINE”,就是颈静脉插管,前三个是带着小侯做,后来发现小侯做得很好,第四个基本是小侯独立做的,住院医只是在一边看着。其实,小侯在国内做这个早就有无数经验了,老胡就一直说小侯在住院医期间慢慢树立自己的形象可能要靠这些操作,所以这倒并没有让老胡太惊奇。小侯不无得意地说,现在认识她的人在医院见到她打招呼都说:“WOW,FOUR CENTRAL LINES IN TWO DAYS!”另外几件在不同主治医面前露脸的事,一个是值班时发现一个病人心电图上有早期心梗的改变,及时追查,从而没有漏掉一个心梗病人;一件是有个服抗结核药的病人尿是红的,主治医考大家,谁都回答不出来,小侯在国内管过很多服用利福平的病人,当时经常拿这个问题考医学生,所以一下就答出来病人尿变红是利福平引起的;还有一件是主治医问如果想测病人的皮质醇水平,用哪种皮质激素不会影响皮质醇水平的测定,小侯的老公在国内是内分泌专科的,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地塞米松抑制实验”,小侯想不会都不可能,小侯不知道地塞米松英文怎么说,就在那里“DEX。。。”,主治医一下就知道她是明白的。
有了这么几件事,周围的人开始觉得小侯还是挺行的,小侯自己的自信心也找回来了,也开始觉得自己原来的经验和技能开始派用途了。原来的临床感觉似乎也回来了,开始知道自己管的病人是怎么回事,应该干些什么了。小侯的经历其实一点都不是偶然的,很多国内来的医生刚开始做住院医都有这么一个先挣扎困惑的艰难过程,但最终表现出自己的优秀,所以很多医院自从开始要了一个中国来的住院医以后就会每年都继续招。
老胡所在城市有个原来和老胡一个医院的医生老戴,现在已经在这里做专科开业了。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刚开始当实习医时,第一次见到酒精戒断发生DT的病人在那里发抖,发烧,血压贼高,老戴在国内哪见过这个,当时都蒙了。但老戴不服输,赶紧打印出所有有关酒精戒断的材料,一通恶补,以后对这个问题就特别清楚了。老戴说他真正打响自己的名头也是因为插管,有个病人需要放中央静脉插管,好几天了所有的医生和其他能试的人都试了,就是放不进去。老戴那天值夜班就去试着做插管,结果就放进去了。第二天那个病人的主治医来了发现病人的插管放好了,特别惊奇,一定要知道是谁放进去的,结果竟然是老戴这个刚来没多久的实习医。从此,老戴的名声在外,谁有什么难做的插管都找老戴,老戴是决不偷懒,从不推辞。老戴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过了。其实,老戴在国内是心内科专作射频治疗的,一天就要做好几个静脉插管。这就象带艺投师去少林寺,只要你有真功夫,你的功夫又是那里用得着的,你就总有发挥的时候。
在这点上,老胡的状态就没那么好了。老胡也是带艺投师,来到了精神科。但老胡带来的随身本领在精神科起不了太大作用。有几个抑郁症病人郁症得要自杀,老胡发现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是病人出现了“ERECTILE DYSFUNCTION”。对这个问题老胡是门儿清,从检查睾丸酮水平,到试用VIAGRA和作用更强的LEVITRA,到真空泵,到海绵体内注射扩血管药物,一直到海绵体假体植入,老胡讲得次序井然,头头是道。所有其他住院医,实习医和医学生,包括主治医听得津津有味。但最后主治医说:“还是请泌尿科会诊吧,这里有个责任问题。我们是精神科,我们不能‘PRACTICE OUT OF SCOPE’。”老胡总不能靠自己的一身武功制服谁也控制不住的精神病人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吧,那也太不符合医生儒雅的身份了。
老胡很为小侯自豪,又给我们这些中国医生挣脸了。中国来的实习医们,这才刚刚开始一个多月,有的人已经开始确立自己的位置,有的还在黑暗和挣扎中。坚信努力终有回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曙光就在不远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