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月的时候，依旧春寒料峭。树枝开始浅浅地有点泛青，可是付蓉蓉的心里没有半点春意。
   
公司里第二次裁员的消息开始到处飞扬，大家又一次被愁云惨雾笼罩。付蓉蓉现在是家里的唯一收入，房子贷款要付，一家老小要吃饭，还有新BABY临产在即，她实在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她的心里充满了担忧。
   
这天孙宁来到付蓉蓉的办公室。孙宁神采飞扬，春风满面，付蓉蓉身形巨大，愁容满面，孙宁的轻快和付蓉蓉的沉重成了鲜明的对比。
   
“蓉蓉，快生了吧，还来上班？”孙宁笑着问道。
   
“准备坚持到最后一天。”付蓉蓉说道：“希望这样公司不会裁到我。”
   
孙宁同情地看了蓉蓉一眼，接着又说：“我倒是不在乎裁员，本来也打算过一个月就辞职。要准备结婚，然后去欧洲度蜜月，回来后帮立峰打点一下他的公司，希望明年也能生个BABY。”
   
付蓉蓉看着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孙宁，觉得她们好像隔了一代似的。孙宁的那一份对充满新婚憧憬的轻松快乐，对自己来说好像是久远的往事。
   
孙宁递给付蓉蓉一张请帖。蓉蓉展开一看，红纸烫金用中英文映着程立峰和孙宁的喜宴邀请。虽然这段时间她对於程立峰这个名字趋於麻木，不再象以往那般情牵心系，但是看见程立峰和孙宁两个名字喜气洋洋地紧挨在一起，眼睛还是有些轻微的刺痛。
   
“希望你和何为能够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们和立峰是大学同学，我和你又是同学又是同事，真希望你们能来。”孙宁热情相邀。
   
“嗯，我们尽量吧。只是到时我可能刚刚生完BABY，不知道走不走得开。”付蓉蓉有些犹豫地说。
   
“你生BABY的时候，我们会来看你，可以吗？”
   
付蓉蓉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她知道她会再见到程立峰，见到和孙宁在一起的程立峰。她住的城市和程立峰所在的S城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知道她早晚会见到和孙宁在一起的程立峰。她的心里一直在做这个准备。
   
两个人正说着话，广播忽然响了起来，请大家上一号会议室开会。她们听出是公司总裁比尔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沉重。付蓉蓉和孙宁面面相觑，感觉好像出大事了。蓉蓉紧张得全身有些发软，孙宁扶起了她：“没事，我们一起去。”
   
付蓉蓉和孙宁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来了，大家的脸上都有一种惊异和紧张。一会儿比尔走了进来。比尔往日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今天却面色铁青，眼神中有种苍凉和忧郁。
   
比尔清了清嗓子，眼睛扫过大家，声音低沉地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公司严重缺乏资金，经过多方努力，投资商依然撤走他们的投资，公司现在已不能继续运作，我不得不遗憾地宣布，公司从今天起关闭，请大家在六点之前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公司。六点后公司即时换锁。”
   
付蓉蓉的脸色雪白，头一阵眩晕，孙宁看她不对，便扶着蓉蓉问道：“你怎么啦，没事吧？”
   
付蓉蓉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没事。怀孕了就这样。”蓉蓉并没有告诉过孙宁何为失业的事。可是现在公司倒闭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也没了，怎么办？她一时六神无主，眼前一片茫然。
   
大家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开始吵吵嚷嚷地议论起来。付蓉蓉只听见一片嗡嗡的声音，她的头一阵阵地眩晕。过了一会，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孙宁见付蓉蓉苍白无力的样子，便帮着她整理装箱，然后又叫上蓉蓉组里的一个男职员，一起把纸箱子搬到蓉蓉的车上。
   
阴沉沉的天气，天是灰的，大楼是灰的，周围的景物好像都是灰色的。付蓉蓉茫然无助地站在公司门口，在这个公司的一切如电影一幕幕在眼前流呈，当初满怀绚丽梦想走进这个公司，公司上市时疯狂的喜悦，每周欢乐时光的欢声笑语，多少次不计劳累心甘情愿的加班加点，然后是公司裁员时心中的离愁别绪，最终无奈地跟着公司走向了倒闭。繁华一刹那，所有的一切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又一个梦彻底地破灭了，如肥皂泡一样，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绚烂，在刹那间无影无踪。付蓉蓉的心里空荡荡的无限惆怅。
   
孙宁见蓉蓉怔怔地站着，目光虚无，便问道：“蓉蓉，你还行吗？可以开车吗？”
   
付蓉蓉朝孙宁戚然一笑，上了车：“没问题。孙宁，再见了。”
   
“生了孩子，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孙宁冲蓉蓉挥手。
   
付蓉蓉开车出了停车场，公司的大楼在她后面远去。她的心里翻涌着一股复杂的情绪，对公司倒闭的感伤，对生活的担忧，在她的心里翻江倒海，她的心里有一股酸涩不停地向四肢扩散，泪水无声地从她的双眼中渗了出来。最终她的心里被难以派遣的焦虑充溢，家里没了经济来源，一家老小五口人，今后怎么过？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她觉得自己不知道是心还是腹部开始一阵阵抽搐。
    
付蓉蓉平时都要忙到晚上八点才回家，今天突然下午就回来了，使何为十分惊讶。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何为迎上来问道。
   
“公司倒闭了。”付蓉蓉简略地说道。何为听了这个消息也大吃一惊，一颗心直往下沉，对於已经捉襟见肘的家里的经济状况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付蓉蓉紧接着的一句话使他们没有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蓉蓉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叫道：“我好像要生了，快送我上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