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

星期五晚上，旧金山市中心联合广场的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店，被几十名蒙面大盗洗劫。据说这个犯罪集团，打碎了商店的玻璃，速战速决，抢走了店里的名贵商品后，乘车逃跑。

星期六晚上，离旧金山20多英里的小城Walnut Creek的闹市区，二十五辆车堵住了街道，80名强盗戴着滑雪面具，挥舞着铁棍，一分钟内洗劫了Nordstrom。

旧金山湾区的抢劫案件，自疫情以来，连续飙高。小偷小摸数不胜数，现在发展到集团犯罪。罪犯仗着人多势众公开抢劫，就算商店雇有几名保安，哪是几十名抢劫犯的对手？哪怕警察及时赶到，几名警察也寡不敌众，至少需要一个警察大队吧？且不说劫匪还有武器，即使不带武器，坐上接应车四处逃窜，也够警察追一阵的了。

据旧金山警方称，除了路易威登店，强盗集团还袭击了芬迪（Fendi）、尼曼马科斯百货公司（Neiman Marcus）等店铺，目前警方已逮捕了8人。媒体说，80大盗中也有三人入网。

抢了市中心的名店，又是在即将到来的圣诞购货期之前，这两个强盗集团的成员，一旦落网，定在严打之列。政府官员警察局长纷纷表态，要严厉惩处犯罪分子。

一般居民对湾区官员的表态不以为然，光会磨嘴皮，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湾区不少小商家，近几个月来频频遭到抢劫偷窃，强盗在光天化日下打劫居民游客。虽然官员几次三番表示要打击犯罪，但犯罪率不但未降，反而持高不下，似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遇到强盗，一般百姓并无高招，为了人身安全，只能听任强盗抢去财物。另一件能做的事，无非是装个摄像头，报案时把影像交给警方，希望能帮助警方抓住罪犯。

可是要抓住罪犯，谈何容易。湾区城镇一个连一个，人口又多。不少犯罪集团，来自不同社区，公路四通八达，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神出鬼没；抢完了，又潜伏到居民之中，难以辨认；他们还学会了集中强盗兵力打歼灭战。这让店家防不胜防，警方陷入了被动的追击战。

如何解释湾区强盗业的蓬勃发展呢？有人归咎于加州2014年通过的47号法案，经济犯罪金额950美元以下的罪犯，可以从原来的重罪改判为轻罪。这个法案在2014年受到加州将近60%选民的支持，得以通过。根据这个法案，就算盗窃犯诈骗犯被警察抓住，只要赃物价值或欺骗金额不超过950美元，就不会被判刑。不少人认为，这个法案是在变相鼓励犯罪。

除了加州以外，其他一些州也有相似的法案，财产犯罪（property  crime）轻罪金额在德州、华盛顿州和佛罗里达州是750美元，在纽约州和密西西比州是1000美元，在阿拉巴马州是500美元等等。轻罪金额的提高或许会“鼓励”小额犯罪的增加，但这跟集团抢劫是两码事。那些打劫路易威登店的，随便抢个包包，抢件衣服就超过950美元了，况且还大包小包抢了一大堆。这些强盗，只要被抓住，估计没好果子吃，都得判重罪。

还有人认为，强盗增多，是因为美国日益严重的贫富差别，劳工薪资多年过低，不少家庭入不敷出，又没有全民免费医疗，一旦有人生病，往往沦入贫困、失业的境地。湾区房租尤为昂贵，更使得许多人付不起房租，沦为流浪汉。也就是说，有人以为，流浪汉为强盗业提供了新鲜血液。可是，如果仔细看一下路易威登店的打劫视频，抱着一大堆赃物的劫匪膘肥体胖，还有车接应，风餐雨宿的流浪汉要胖成那样，几乎是神话。至于那八十大盗，有车有面具有铁棍，一切行动听指挥，几乎成“正规军”了，自由散漫惯了的流浪汉要加入，门槛略显高了。

这两天的大规模打劫，可以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湾区的居民早就受够了，政府官员和警察局长再不采取有力措施，就等着大选日下台吧。

旧金山的居民在今年的三四月份就已经憋不住了，两次启动“召回”（罢免）地区检察官波丁(Chesa Boudin)的努力，主要原因是波丁对遏制惩罚犯罪不力。第一次启动的罢免签名行动，由一位共和党社会活动家发起，他需要在2021年8月11日前提交51325个有效签名，结果只征集到49600个签名。

由旧金山公共安全组织启动的第二次征集签名行动，也需要得到51325个签名。这一次，在10月25日收集到了大约83000个签名。也就是说，有足够的有效签名把罢免波丁列入2022年6月7日的选举。发起第二次征集签名行动的是两位民主党活动家，他们称，之所以出面展开这一行动，完全是为了治安，也为了防止有人把对地区检察官的召回工作诬陷为保守势力攫取权力。

有人认定波丁是极左分子，因为他不同一般的身世。波丁1980年出生于纽约市，父母是犹太人。他的父母参加了一个激进组织“地下气象”（Weather Underground），该组织的成员被称为“气象员”。这个组织1969年成立于密西根大学，是一个左翼暴力组织，目标是要“推翻美国帝国主义”。当波丁只有14个月大时，他父母因在一起抢劫案中担任接应车的司机而被捕。因曾涉及谋杀警察和保安的重罪，他父亲被判处75年有期徒刑，母亲20年有期徒刑。父母监禁之后，波丁由芝加哥的两名“气象员”抚养成人。

为了证明波丁的“左翼血统”，有人去查了他家三代，发现他曾外祖父（母亲的爷爷）Louis B Boudin 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曾写过两本历史书，阐述了最高法院对美国政府的影响。他的外祖父是一名律师，曾经受雇于古巴的卡斯特罗。他舅舅是美国第一巡回上诉法院的法官，叔叔是独立新闻人。可见，波丁出生于一个知识精英家庭，不幸父母年轻时误入歧途，热衷于暴力革命。

波丁本人受过良好的教育，2003年获得罗德奖学金进入牛津大学，在牛津得到两个专业的硕士学位：移民问题和拉丁美洲公共政策。2011年获得耶鲁大学的法学博士学位。2012年开始在旧金山公设辩护人（public  defender）办公室工作。

面对要罢免他地区检察官的努力，波丁辩解说，他的目标是改革刑事司法系统。在他看来，大规模长期监禁犯人的做法无法让人更安全，因为忽视了犯罪的根本原因。不少法律界人士欣赏波丁的胆识和见解，现行的司法系统，的确有许多值得改进的方面。

然而，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说，司法系统的改革离他们十分遥远。老百姓只希望能生活在太平世界里。只要坏蛋关在大牢里，街上就少了一些坏蛋。不少人没有考虑到，关一个坏蛋的费用很高，为了让坏蛋不要出来，老百姓需要把辛苦工作的所得，通过交税，去供养在大牢里什么也不干的坏蛋。

即便如此，多数人还是情愿多交点税，让警察把八十大盗抓进监狱。还有个办法，把那25辆接应罪犯，运输赃物的车给拍卖了，也好供八十大盗几个月的牢饭。

面对如此复杂的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生活中，“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实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