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米山水记 by 烟开水远

涂小米从一个女大学毕业生成为中美职场白骨精的人生经历, 正如泰戈尔诗中感叹,
“人要在外面四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我的眼睛向空旷处四望,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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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小米山水记 (第十六章)_适合你的那个人,必定是水到渠成 (1)

(2017-01-04 10:08:33)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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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当我和Henry走出地区法庭大门的那一刻,我盯着手上的结婚戒指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

我刚回到Boston办公室上班,就听说在费城的Tom被调到生产线上去做manager了,那些流水线设备都是自动记录的,没法作假。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平时对上奉承拍马,对下苛刻压制是出了名的,东窗事发,谁也不愿替他说好话。
有没有人落井下石我不清楚,事实是,他根本不需要敌人,只要人人肯说实话,他这个罪名就落定了。
我不由在心里感叹,说到底欧洲公司还是相当人性化,这要是换了美帝国主义的资本家Tom老早被开了。
对这件事最最得意的就数Henrik,在他的极力建议下,和他当时一样,总部从丹麦空降了一个人去接手Tom的R&D组。
说到底都是他们自己丹麦人,这以后沟通合作总归是不成问题了。

此外,Henrik带去的那份报告,在总部HR几个大头手里转了一圈,最后引起了负责Fanton全球Leadership Rotation Program负责人的注意。
他找Henrik要了我的履历细细研究一番,又简单地聊了聊了我的情况以后,就主动建议把我加到这个培训项目下一年的名单中去。
最初Henrik觉得有些棘手,因为这个轮训项目主要是由北美和欧洲互派雇员,熟悉全球各个分部的运作,以做将来内部提拔管理层人才库备用。
北美被选中的人可以有两个半年在欧洲的培训期,但是因为签证的关系,一向是只招美国或加拿大公民或绿卡持有者。
像我这种要公司帮忙申请绿卡的,因为移民政策复杂多变,本来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Henrik正在发愁怎么跟北美这里的HR交涉,把我安插进明年的计划中去,我却一回来就跟他宣布要结婚。
他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搓着手连声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新闻了,不用再到HR那里去纠缠,问题全解决了!
Ellen,你要是真的已经决定,就尽早去登记结婚,赶紧把绿卡申请递上去,差不多正好能赶上明年初去英国!”

嘴上说是要赶紧,等我把这个计划跟Henry一商量,才发现就算按我们先前说好的,我信佛不去教堂,马上立刻去定地方办个婚礼酒席都要至少要三个月。
那些还稍微上档次的地方,象高级酒店或私人俱乐部什么的,夏季的周末日程提前半年就统统排满,这当口想要插进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他沉吟着说,“我倒是有个提议,也许可以赶得及,结婚培训两不误。”
“真的?” 我一听还有办法,顿时两眼放光,“说来听听?”
“要是你不反对的话,我们先去地区法庭注册结婚,只要结婚文件到手,绿卡申请就可以马上先请律师递进去。
余下的酒席问题,距离明年一月还有半年之久,足够时间可以慢慢计划。只是这样一来,注册的那天就会比较简单,只怕你觉得委屈。”
我哑然失笑了,“没事没事,我这人比较物质,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不如钻戒来的实在。
你只要把结婚戒指买的漂亮点,连酒席都可以省了!” 说着就把手上的钻戒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倒是很严肃地摇摇头,“不去教堂可以,酒席不能省,这是要跟亲朋好友正式介绍你成为Mrs.McDowell的场合,这个传统不能将就。
再说,我可不愿意以后一辈子被你念叨缺了个婚礼。”

Mrs.McDowell,站在法庭门口,我回想着刚才办事员把结婚证书递给我们时,热情拥抱我时说的那句,“Congratulations,Mrs. McDowell!”
多么陌生的称呼,我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好几遍。曾几何时,我多少次在脑中勾画过成为“麦太太”的那一幕,却原来,Mrs. McDowell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Henry的哥哥Bob特意从纽约赶过来,和许凯一起做我们的结婚见证人。
此时他拍着Henry的肩膀笑着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给老太太一个惊喜呢?我可以配合一下的。”
我惊讶地看着这兄弟俩,冲着Henry就嚷,“你怎么回事?你这人,结婚不用跟爸妈说的吗?”
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自然要说的,我和Bob这不是正在商量吗?我几岁了?结婚又不用征求意见,只是通知而已,什么时候不是一样?”
我不说话了,心里却直七上八下地紧张起来。他爸妈看着甚是和气,可我这儿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家儿子拐走了,这要他们怎么想我呢?
Bob递过来一个鼓励的笑,“没关系,你放心,我们的父母很有自制力,不会像你父亲那种反应的。”

那是在两周前,我打电话回申市报告要去登记结婚的消息。
妈妈一接电话在那里大呼小叫之时,被正在泡脚的老爸听到了,湿淋淋地踩在地板上几步过来抢过电话就问,
“喂喂,小米,这个美国人,要问清楚哦,他以前有过女朋友伐?有过几次恋爱经验?不要上当受骗哦!”
电话免提还开着,我尴尬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还好Henry完全听不懂中文,坐在旁边傻乎乎地微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他们做通思想工作。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要求人家完全没有恋爱经验是不现实的。
更何况,自家闺女的历史也并非纯洁如白纸,所以,大家扯平,这种奇怪的问题,拜托以后不要再问了。
还有,请他们赶快去办护照签证,争取尽快来美参加秋天的婚礼。
这小插曲我曾讲给Henry 许凯和Joey听,Henry又传给Bob,居然人人觉得老头子很单纯可爱。
这会儿Bob提起这事来,我们几个又笑成了一堆。

既然名正言顺的结了婚,而且爸妈很快就要来,我和Henry便在两人公司的中途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先搬到一起, 再慢慢计划买房的事。
Joey在其他州找到了工作,一毕业就变卖家当准备搬走。许凯也顺利拿到了他的MBA 学位,收拾行囊准备要回国去。
因为是学生,我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具,再加上Henry的家具餐具都是成套的,一时用不着重新再添置什么。
收拾了我所有的衣物书本,和刚来时曾被钱启钧大呼小叫惊叹过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物。
余下的,就和许凯Joey 的物品一起在学校登了广告出售。
一时间,我们这间公寓人来人往,淘宝的,搬家具的,送行的,好不热闹。

东西终于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和许凯从冰箱里拿出剩下的最后两瓶啤酒,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上.
我抱着膝盖感叹道,“Every party has an end.  好在总算是功德圆满,皆大欢喜啊!”
许凯注视了我好一会儿,却不说话。
我奇怪地问他,“你不是平时话很多吗?怎么今天变乖了?伤感啦?”
他笑,“有一点。我在想,我们当初在杭州之行刚认识的时候,我怎么也预料不到,一个像你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比我们这帮男人都勇气有毅力。”
我扬扬眉,“有勇气有毅力?我怎么不觉得?我有吗?很多时候不过是被逼到了那个点上,根本没有时间去纠结对错。
直觉上就只有那么一条路是对的,不走下去还想怎样?”
他一掌拍在地毯上,“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你知道吗?这边学校里很多人都觉得我们都市白领万事皆顺运气超好,过来读书不过是做做花架子镀镀金罢了。
他们哪里晓得,从外企白领到留学生,面对这种巨大落差的勇气,远远超过一个边远山区的孩子从大学毕业到美国,后者说到底还终归是一路向上走。
尤其是你,在申市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三年一过,洗尽铅华,换一种活法,却给人另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小米,作为男人,我要真心说一句,我,麦琦,我们这些人配不上你。那阵子你遇到Vermont那个白痴,更是害我担心了好久,什么玩意儿?
如今看看Henry,人家有教养有能力,诚恳老实却不迂腐,顶要紧的,对你够义气。你选了他,实在是有眼光的!  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许凯平日里插科打诨,因为相熟,经常说话都没句正经的。他今天这番话说得我眼眶湿润,兜了这么一大圈,总算还有那么几个明白人。
我擦擦眼角,试图扯开话题,“好啦,你现在先回去,继续做你的公子哥儿。等日后我和琪琪有什么事了,我们可是要到申市去敲你竹杠的。
还有,我们下次回国的时候,你也要请客吃饭唱歌负责一切娱乐活动,赖不掉啊?”
一说到吃喝玩乐,刚才还在对人生大发感慨的许凯不见了,嬉皮笑脸的腔调立刻回来,他拍拍胸脯,“一句话,尽管来烦我,在申市,哥还是能罩着你们的!”
我们相视而笑。多么奇妙的缘分,当年余安琪组织的一场说走就走的杭州之行,居然成就了我们在异国他乡的这段友谊。
而人生,可不就是在这样一个个意料之外,以它自己的方式,诠释了那份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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