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米山水记 by 烟开水远

涂小米从一个女大学毕业生成为中美职场白骨精的人生经历, 正如泰戈尔诗中感叹,
“人要在外面四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我的眼睛向空旷处四望,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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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小米山水记 (第九章)_但愿能把欠你的回眸一并补齐 (5)

(2016-11-14 19:33:45)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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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尘埃落定,我开始把一圈朋友列个名单,逐个告知出国事宜。
几乎同时得知,陈咏歆拿了新泽西一个学校的MBA全奖,也签出来了。
我们在电话上相互一交底,便同时高兴地尖叫起来,终于可以实现梦想一起去了!
所以这天中午,陈咏歆就特地把我找出去一起午饭。

落了座,我们同时开口,“我有事要告诉你哎!”
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真的,我们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还日渐默契,缘分实在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陈咏歆说,“你先吧!”
“好,我不跟你客气。我的新闻是,我同麦琦分手了。你的呢?”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未可察觉的诧异,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说,“我的消息跟你相反,我和沈立东去领了结婚证。”
我手边喝汤的勺子非常不合时宜地掉在地上,弯下身捡起来,心里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回应。

坐正了,还是下定决心要说实话,“我们好朋友,我坦白讲你不要生气。沈立东真配不上你,你想清楚了吗?”
陈咏歆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我跟他来往好几年了,在新加坡工作的时候,他也来过好几次。他盯得很紧。”
“可是咏歆你要明白,结婚是个极其严肃的决定,来往时间长短、盯得紧不紧都不该是你要嫁给他的理由。
问题是,你有多爱他?到美国以后,面对全新的坏境,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你有把握吗?”
“老实说,我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可是,拖了这么多年了,我总要对他,对他的家人有一个交代。
先这样再说吧。就算我现在真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以后的事也保证不了。倒是你,对了,麦琦那边对分手是怎么说的?”

真正是看别人的事清楚,自己的事糊涂。一说到麦琦,我的心情就顿时一落千丈,沮丧至极。 
“一开头当然不高兴,但是他这人内敛,很快也就控制住自己。他没把我臭骂一顿,已经很客气了。反正这辈子我欠他的也还不清了,欠就欠着了吧。”
“其实你心里早有打算,是不是?怎么现在反倒唉声叹气起来了?小米,你要是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唉,打算是一回事,事到临头是另一回事。我总不能现在放弃了到手的全奖,跟公司抽回辞职信,再绕回头路吧?
有遗憾,但不后悔。世事不能两全,有时候在人生的岔道口,你就只能选一边走,而且只能这一路走下去,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一边说,一边觉得鼻子酸酸的。这几天,已经暗地里落了好几次眼泪,可是只能狠着心强迫自己不跟他多说话。
不能再纠缠下去了,再给他哪怕一丝丝的希望,两个人都会疯掉的。
陈咏歆在对面点头示意,我知道她懂。 
别看她平时说话轻声细语,骨子里却也是坚韧的性子,要不然,绝不会放弃了新加坡的工作回国来从头重新申请美国的学校。
我的心不由地安静下来。幸好,在那条通往未来的未知的路上,有这样的知心好友同行。

余安琪的反应比陈咏歆的更夸张,还没听我在电话上讲完,她便在房间里又跳又叫又吹口哨,喊出来一大堆人的名字要给我庆祝。
我跟夏奕宇去商量,因为他以前在我们大学校庆时跟着我露过面,也有高中同学在我们这个系,彼此都熟。
故此大学同学的这个圈子,就由他和余安琪负责召集安排。
他在电话那头戏谑地笑,“喂,不是吧?现在跟麦琦分了手,就拿我当替代品?”
“拜托不要讲得那么难听,退一万步说我也是你红颜知己。你是不是外头生意谈得太多啊?替我送行难道还要讨价还价?”
“哈哈,开开玩笑嘛! 一句话的事情,一定帮你操办得热热闹闹的!”
这点倒尽可放心,说到玩,夏兄的确是一把好手。

两周后,他们找了一家海鲜酒楼的包厢,还自带卡拉OK和台球桌的,吃吃喝喝,要唱的唱,要打球的打球。
十几个大学同学,还有一些外面同我和余安琪都熟识的朋友,均在被邀请之列,一群人玩得很是尽兴。
许多人从不同渠道已得知我跟麦琦分手的消息,都识相地闭口不谈,直到刘明鸿闯进来。
刘明鸿在申大时曾是广播台的台长,毕业后自己开了一家小型广告公司。
我本来毕业后已经跟他没什么联系,不过因为他一直在追求余安琪的一个高中同学,所以这个名字就一直在耳边进进出出的。
一次我跟着麦琦在外头撮饭局正巧遇到他,聊了几句留了个联系方式。麦琦当时还在LS做销售总管,不久就顺便把手头一个小广告的生意放给了他。

没想到今天的场合这家伙居然冒出来了,准是从哪儿打听到的饭局,又都是熟识,不打招呼就径自来了。
刘明鸿一进来,满场飞地打了圈招呼,才朝我走过来,大声嚷道,“涂小米你不够意思啊,这么好玩的聚会不喊我?你们麦琦人呢?”
我顿时无比尴尬,看这情形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好硬着头皮敷衍着,“他...今天不在。”
“那你替我好好谢谢他。最近的这支广告,我大赚了一笔,过几天趁你走之前再单独请你们吃饭。”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握着饮料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夏奕宇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找个借口把我拉走了。
到了安静一点的过道,我靠在墙上,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夏奕宇,手机借我用一下。”
夏奕宇迟疑的注视着我,“你确定一定要现在打给他吗?不在乎这一会儿吧?过了今晚再说吧?”
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只好无奈地耸耸肩,把手机拿出来。

电话是几乎被立刻接起来的,但他似乎很吃惊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在哪儿,怎么这么吵?”
“麦琦,我只想知道,你最近和刘明鸿的广告生意,是怎么回事?”
“我把MK最近的一支电视广告放给他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们以前给LS弄的宣传册子,做工很精致。这次MK给一只药拍广告,我就还用的他们公司。”
“你不要轻描淡写,那样一家小公司,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能拿得到MK的生意?”
“不管是谁的关系,在商言商,他拿了我们公司的钱,就必须要交出同等价值的货色来。否则,没有下次。
刘明鸿的公司是小了点,但他们很尽心,做得不错。你不要太敏感,我自有分寸的。”

被他这么一说,倒好像显得是我小题大作,我只觉得一股怨气冲上来,
“麦琦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你愿意用他,是你跟他之间的交易,我可不想再欠你什么人情。”
他明显开始不高兴了,冷笑一声,“涂小米,你现在想着要和我划清界限了是吧?不嫌有点晚吗?
很好,我保证,这笔账不会算在你头上,你满意了?” 随后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对着电话直愣愣地瞧着,麦琦居然挂我的电话?一口气没接顺,鼻涕眼泪立刻全跑出来了。
夏奕宇站在一边,一声不响地等我打完电话,这会儿对着我一副狼狈的样子,递过几张纸巾来,低声说,
“今天大家都在,很多人从今以后你可能就再也不会见到了。不要扫兴,把眼泪擦干,出去跟每个人打个招呼。”
我心知他说的没错,默默点了点头,接过纸巾。

聚会散了以后,到门口等车。我摇着余安琪的手臂说,“我去你那儿过夜。” 
夏奕宇便建议叫辆车跟他一起走,可以顺路先送我们。
到了楼下,他一边付钱,一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余安琪你先上去,我有话跟她说。”
余安琪见他脸色凝重,也不敢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直接把我留下就上了楼。
我正在狐疑夏奕宇有什么要紧的话为什么刚才不说,他一把把我拽到花坛边,“小米,我得跟你说说清楚。
你今天对麦琦可有点过分了,生意归生意,谁不要靠点关系的?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扯?
我只跟他打过一次照面,不过他看上去绝不是小气的人。他会跟你计较谁欠谁的吗?你这不是存心找茬是什么?”

朋友这么久了,他这么不留情面地骂我还是第一次,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该骂。
我沮丧地喃喃道,“我只是不想亏欠他太多。再说,这也是为他好。早一点和我周围的圈子撇干净,他好重新开始。”
夏奕宇一跺脚,“唉,我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你这人其实是很感性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做出来的决定都理性地吓人? 
我能理解你一定要出国的事,人无所谓放弃,只看诱惑是否足够大。凭良心说,任何人到了这一步,只怕都会选择全奖散伙走人。
可是,为什么不能善始善终呢?你这一晚上都患得患失的,进退举止完全失常,可见还是放不下。
听我一句,真心为他好的话,就不要再互相伤害,好好地跟他道别吧。朋友一场,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正说着,一辆出租停到楼下,灯光打得晃眼。我和夏奕宇不约而同地看过去,麦琦正从车里出来。
夏奕宇撇撇嘴,“好了,正主来了,我该退场了。” 
他走过去,在麦琦肩上拍了拍,“我已经劝过她,这里就交给你了。”上了那辆车就走了。

我远远地望着他从夜色中走过来,好几个礼拜没见,却恍若隔世。
在那一刹那,我觉得仿佛在做梦,麦琦?他跑到余安琪家来干什么?
他先开的口,“我打电话问了刘明鸿,他说你跟余安琪一辆车走的,我想着就是到这里来了。”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到面前来了。
心上一松,忍了一晚上的委屈伤心终于找到债主了。
我已满眼是泪,冲着他就喊,“都是你不好,一早叫你不要追我的!当时你在医院里折回来做什么?” 
话未说完,就被他拥进怀里去了。那熟悉的味道,加上他一贯沉重而缓慢的心跳,倒使我渐渐安静下来。

只听他在耳边说,“是,我是不好,我从头就不该招惹你。不过就算今天结果已经是这样,我一点都不后悔。
如果那天我没有折回来,我们就会像街上的陌生人那样擦肩而过,而我也有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样会这样做的。你呢?你后悔了吗?”
没有比这更贴心的话了,我紧紧地搂住他,又想笑又想哭,“怎么会?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在人群中找到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
寂静的夜里,我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和脑海中浮起的那两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麦琦,我们就真的缘尽至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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