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米山水记 by 烟开水远

涂小米从一个女大学毕业生成为中美职场白骨精的人生经历, 正如泰戈尔诗中感叹,
“人要在外面四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我的眼睛向空旷处四望,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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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小米山水记 (第五章)_人最无法抗拒的就是自己的心 (3)

(2016-10-08 18:20:58)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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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国庆节刚过,整个办公室准备到宁波进行这季度的team building。 陈伟国虽是编外人员,也在被邀之列。

我以前只在电话上跟他交谈过,觉得他的山东口音很重。 知道这天他要来,心里好奇,就早早地去上班。

一进门,莫俊虎正在那儿对着一群人眉飞色舞地发表演讲呢,包也来不及放下就凑过去听。

正赶上老虎说到,“那个陈伟国哦,他岳母原本是申市人,所以他太太就经常自诩自己是半个申市姑娘。 我的天,那个taste!

有次我们一起吃饭,她坐在那里半天,也不把头上的法式帽子摘下来。 搞得老板上菜的时候还偷偷问我,她顶着个锅盖干什么?”

老虎声音不属洪亮型,普通话里还稍带一点宁波味,但他就有本事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比划,弄得整室人哄堂大笑。

我心想,可怜的家伙,不知怎么得罪了老虎。 这下可好,人还没来,名声先毁了。

 

等陈伟国到达的时候,前台的Lucy就很有深意地问他,“伟国啊,听说你太太也是半个申市人?”

Lucy颇有周迅似的江南女子的味道,典型的瓜子脸,眼睛很妩媚,笑起来像足了一只谄媚的猫。

就现在这会儿功夫,Lucy用她一贯的对男人的嗲声嗲气,挑着弯弯的细眉和陈伟国说话。

陈伟国这种老老实实的山东大汉兼大学教师哪里见过江南女人的这等架势,立刻骨头轻得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

“是啊是啊,他们家以前也是申市的,工作关系调到了山东。 不过这江南水乡的姑娘和山东姑娘就是不一样, 看着细巧....”

他这一番话本来也没什么不妥,可配上浓重的山东口味普通话,再加上老虎先前的故事版本,有几个同事就在那里低着头,硬忍着不笑出声来。

 

莫俊虎眼看情形要失控,赶紧把他从前台带到里面,把我介绍给他,“伟国, 这是Ellen,刚加入我们组的。

小姑娘技术不错,英语也很好哦,你这个博士以后可以和她多多探讨嘛!”

陈伟国似乎很为自己博士的头衔感到骄傲,“其实吧,我英语也不错,人都说我标准美音。

上次我们学校来两老美参观,他们还以为我去过美国呢!”

我不由在心里暗叫,哎哟,伟国同志,那帮老美只要见着是个人就这么说,您这是得多幼稚才能相信您那一口山东英语居然成了正宗美音?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可不能露出半分,我只能就势恭维他,“这哪儿能比啊?博士自然水平比我们高。

这不,您名片上还能大大方方印上Dr.Chen呢,我们的呢? 除了名字和工程师的头衔,清汤挂面,可什么都没有。”

他显然对这番话很是受用,寒喧几句就乖乖地跟着老虎去会议室了。

 

等他们一转身,办公室内一片沉默,估计大家都被这位博士的无知无畏给惊到了。

好半天另一位助理Vivian吐吐舌头,不改她平日里得理不让人的劲,尖声尖气地说,

“啧啧,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申市呃!英语好的随便捞捞一把。

他又知不知道我们猫咪的GRE考的有多高?这种分数是个什么概念?这是英语高手里的塔尖哦! 猫咪,你好大方,就任由他这么神气活现?”

我眨眨眼睛,“没关系,别说他把自己当跟葱,就算当棵树也没关系。 让他得意一下不好吗?我银行里少了一分钱吗?

哎,各位,没准人家博士还觉得够格周末来给你们补补课呢! 回头该给谢宏建议一下。”

Cindy也过来凑热闹,顺水推舟地说,“对呀对呀,谢宏前阵子还说要请人周末来给大家补英语,这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只听得办公室里一阵鬼哭狼嚎。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细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前头还想着莫俊虎说话未免有些过于刻薄,原来,竟是这么一个主。

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又四处留人口舌,被人嘲讽了还当补药,简直就一奇葩呀!

 

宁波一天活动下来,去了蒋介石故居,又去了天童寺。 几百格楼梯走下来,腿都站不稳了。

晚饭后,谢宏就宣布公司包场大家一起去按摩,每人两小时,小费自理。

我和Cindy自然是按老规矩进了双人按摩房,也好有个伴说说话。

一个小时以后,两个按摩小姐说结束了。 我正懒洋洋地躺着舒服呢,想着怎么这么快。

转头看Cindy,她也是一脸困惑,“这次公司不是付了每人两个钟点的费用吗?是我亲自去定的呀!”

按摩小姐面无表情地说第二个小时是桑拿浴,在隔壁走廊,拿了小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顿时成了没人搭理的,只得穿上浴袍往隔壁走去找桑拿房,却迎头撞上了老方。

 

老方是DET的高级技术顾问,典型的老知识分子。 像他这样经验丰富的顾问,公司在薪水上一定是花了大价钱的。

可他经常一件T恤一条西装裤就来上班了,跟那帮Sales和工程师的浑身名牌形成鲜明对比。

难得开会着正装,他却永远是同一套深蓝西装,拎着一只半新不旧的公文包,再加上那双一成不变的黑皮鞋。

每次公司里组织去KTV,我们都要起哄老方唱他的经典保留曲目“小芳”,他也总是推推眼镜,一板一眼地唱得很认真。

只要唱到那句,“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老方就会莫名其妙地不自在起来,于是我们就笑得更欢了。

在印象里,工作中的老方却永远是胸有成竹又笑咪咪的,和和气气地指点我们这帮年轻人,半点架子都没有,十足的一个老好人。

 

可今天,他看上去慌里慌张的,眼镜挂在脸上都快掉下来了,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好像后面有老虎在追。

难得见到老方这副形象,我们大吃一惊,Cindy拉了我一把,凑上去问,"老方,怎么你跑出来了?出了什么事了?"

老方本来很是惊恐,突然看见我们,像得了救星似的舒了口气,摇着头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按摩的小姐竟然问我要不要性服务......”

刹那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第一反应就是去看Cindy。 她那迷茫的眼神告诉我,好像并不是幻听。

可是,老方?性服务? 这两个词怎么也对不上号呀? 难怪老方吓得要逃走。

再回头想想刚才放我们鸽子的按摩小姐那不满的脸色,怪不得......

老方仍有些惊魂未定,匆匆忙忙地打个招呼回他自己的酒店房间去了,留下Cindy和我站在原地发呆。

 

老实说,我原来跟了麦琦一阵子,这种事情听是听说过的,亲眼见到却是头一遭。

我审视着Cindy那比我还小白兔的神色,悄声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集体嫖娼’?”

真话往往伤人,又或许这个词实在不合适我们那时纯洁无比的心灵,我刚说出口就不由自主捂住了嘴。

Cindy则愣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我的用词不当,一手指着我,又不敢大声笑,差点岔了气。

找到了桑拿房,一头躺倒在木板床上,Cindy看起来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缓过劲来,幽幽哎哎地一个人闭着眼嘀咕:

“他们平时在办公室里看上去不都很老实的嘛,毎次活动带着太太孩子一付好老公好爸爸的样子啊! 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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