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的我

人的一生如戏.更如梦,梦醒时往往想把美好的永远留下,把可怕的尽量忘却,现在正清醒的我匆匆提笔努力记下一切,有美.有丑,都如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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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小舅舅

(2014-04-25 09:58:22) 下一个
 
 
 回忆我的小舅舅
 
作者 郁定国
2014-04-25
 
 
幼年,我心中的偶象是我的舅舅徐幼庚。他的乳名叫小毛。因为他是外公六个孩子中的老幺,我从小就叫他小舅舅。
 
从我有记忆起,小舅舅在我心目中是一个典型的帅哥,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他喜欢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他毕业于上海震旦大学,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
 
我喜欢找小舅舅玩,他会给我讲格林童话故事和伊索寓言,他会教我如何打羽毛球。最难忘的是他常带我去中山公园玩,他会带我穿过中山公园后门,直奔圣约翰大学去看那颗百年巨树。
 
小舅舅一直没有结婚。据母亲讲,他选择对象要求太高。他的要求是: 出身名门、籍贯苏州、会讲国语和英语、学历务必是圣约翰大学毕业。他周围的亲朋好友听之都不禁哑然失笑。记得56年左右,他竟然找到了他的梦中情人,她聪敏伶俐、才学过人,曾随中国青年代表团访问苏联。小舅舅曾送我一本她写的访苏随笔录。那时的小舅舅脸上常常充满着甜蜜的笑容。
 
1958年反“右”运动后,小舅舅变得沉默寡言。原来,反“右“前任教于上海建设中学的他,在一次学校集体到苏州灵岩山旅游时,见到灵岩寺风景宜人,素食主义且笃信佛教的他,不禁脱口说了一句:“在这儿做和尚该有多好啊!”在反“右”时,竟然这句话被上纲上綫,变成对现实不满,戴上帽子,开除公职。他的女朋友也因此与“右派”的他分手。为此小舅舅伤感万分,发誓终身不再结婚。从那以后,他沉迷于佛教和气功。每次母亲带我去深望外公时,我总喜欢偷偷溜进他的房间玩,因为他的房间如同博物馆,香炉烟火袅袅,墙上挂满书画,有张大千和钱瘦铁的作品。而我最喜欢的东西是小舅舅自己制作的剪纸普希金侧象。
 
1961年外公病故后,小舅舅与三阿姨就从华山路385号搬到富民新村。文革中小舅舅被居委会批斗,在没有宪法保护的年代,一个公民可以被任何人关押拷打。1967年,据说是一名张姓麻脸书记日夜殴打小舅舅,而小舅舅每天天亮就高唱法国歌曲,大约连唱一周后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惨遭杀害的他,竟连尸骨也不知去向。当时,小舅舅只有43岁。
 
至今,没有人能知道或懂得他临终前唱得是什么歌?可是,每当我想念他时,我坚信小舅舅唱的一定是著名法国歌剧“悲惨世界”中的《自由之歌》。那高亢激昂的歌声不时在我耳边响起: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inging a song of a angry men…...”“你是否听到人民的歌声?那愤怒的人民在歌唱......”那歌声仿佛来自天堂的控诉,那歌声令人热血沸腾,那歌声来自我幼年心中的偶象-小舅舅徐幼庚。
                                             
                                                 
                           小舅舅徐幼庚(1950)                           我和弟弟与小舅舅(1948)                            母亲与小舅舅(1948)
                                               
                               上海圣约翰大学内的百年巨树(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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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9)
评论
三等公民 回复 悄悄话 這就是歷史!在歷史的長河中,小舅舅只是一顆小水滴。可就是這樣一滴小到不能再小的水珠,反映出我們民族的厄運,激勵我們深究悲劇的原因...
偶灯斯陋 回复 悄悄话 沉痛。
一个有抱负有才华的美丽人生惨遭毁灭。
谢谢讲述这个苦难人生的故事,让人们思考如何避免这样的苦难(例如文革,例如极权)再次发生。
oldpp 回复 悄悄话 我感兴趣的是那个书记有没有受到惩罚。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去找他。
zzyzx 回复 悄悄话 竟然可以被如此一句话毁灭了一生,这就是“苛政猛于虎”。也终于懂得了那时很多人不得不选择自杀以求解脱那个绞肉机时代的折磨。
上流Man 回复 悄悄话 那是个人的悲剧,百姓的灾难,民族的厄运。
希望这样的共产共妻、独裁腐败的时代早点结束,以告慰那些像楼主这样蒙难的千千万万家族。
满儿 回复 悄悄话 多少知识分子被打成右派,多少含冤而死。 右派分子的家属子女不能上大学,失去了许多基本权利,连结婚恋爱工作都受影响。
溪边愚人 回复 悄悄话 我爷爷属历史不干净的,64年病故时才六十多岁。小时候几次听爸爸说爷爷走的是时候,免去了文革的灾难,十分不解,因为我知道爷爷走得太年轻。成年后才真正理解爸爸的话。这是中国人的悲哀啊!
我没拉臣 回复 悄悄话 我外公是留日的医生,也是67年去世,只能安慰自己,67年后,批斗更残酷
nuaabill 回复 悄悄话 只叹生不逢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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