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pert Sheldrake：“科学目前的危机”

《介绍和评论》
首先我想贴一下Rupert Sheldrake对如下问题的概括总结：西方哲学宗教对科学的哲学思想和方法的影响，科学哲学思想的演变，关于自然定律的问题。

Rupert Sheldraked 是当代思想最为独立特行的生物学家。他的《Morphic Resonance》假说是如此的radical, 挑战现状权威，以至于当时知名科学期刊《Nature》的总编辑说他的这本书是近些年来最适合被烧的书，但他也不缺乏支持者，包括一些诺贝尔奖获得者。我读了他的书就觉得很在理喜欢。

下面所贴的是我对Rupert Sheldrake一个1992年的讲座"Morphic Resonance and Collective Memory"中关于“科学目前的危机”这一节的翻译。之所以翻译这一节是因为它很简洁地概括了西方哲学宗教对科学的哲学思想和方法的影响，和科学哲学思想的演变。这个1992年的讲座提出目前科学处于危机中因为它两个最根本的理论模型－－永恒的自然定律和进化中的宇宙互相矛盾。1992年以后的这二十年，新的科学进展和发现使得科学的危机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非常明显。宇宙在加速膨胀，非常规的暗物质暗能量占了整个宇宙能量的96%，现今的科学理论只能解释其中的4%，物理学自相对论量子力学以来的危机更大了。在生物学，人及很多动植物的基因库已被测序，但这反而挑战了DNA是生命本质的主流思想。Rupert Sheldrake在1990s提出"Morphic Resonance”的假设就是因为单靠 DNA主流的遗传学解释不了胚胎发育，基因库测序的完成更证实了他的先见之明，现代生物学在理论上正面临一场空前的危机，因为它用于解释生命的中心法则DNA-RNA-蛋白质看来并不那么坚实万能。在神经科学，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和证据提示意识（consciousness) 并不象通常所认为的是由大脑产生的。 总之，我的经历是，跳出自己局限的科研领域，对科学主要领域的总体进展和前沿有所了解，就不会被科学技术的表面上的飞速进展迷昏了头，乐观地认为假以时日，科学可以发现真理，解释一切。事实上科学局限于可重复的物质领域，对不可重复的生命现象不太关注，即使在可重复的物质领域也面临理论上的巨大危机。作为一个对宇宙人生的真相好奇的个体，我们只能活这么久，不可能等到科学把什么都搞清楚的那一天，而且现在看来科学（本质是用基于思想逻辑的科学方法）可以解释一切的想法只是一种乐观的信仰罢了，这也是我对宗教哲学感兴趣的原因。





《Rupert Sheldrake：“科学目前的危机”》

我认为自然界有内在的记忆，我们通常所说的自然定律也许更象是习惯。这个提议显然是极端的，有争议的和非常规的。但我觉得我们需要认真考虑它。原因是目前科学正处于危机中，科学的两个最根本的有关真实的模型已处于自相矛盾的状态。

1。永恒定律的模型

第一个模型是关于永恒的：真实永恒不变。这个模型已经主导物理科学很长世间了，从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学派（the Pythagorean）开始。毕达哥拉斯学派认为数学的王国－－数字和比例的王国－－是永恒的真理，而我们所在的变化中的世界是这个永恒秩序的投影。柏拉图将这些想法融合进他那著名的有关永恒理念或理形的哲学。随着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柏拉图主义的复兴，这些柏拉图式的理形或理念被整合到现代科学的基石中。

基督教的圣者奥古斯丁（Saint Augustine）所构造的新柏拉图主义认为，这些永恒的柏拉图式的理形是上帝头脑中的想法。对于现代科学的开山祖师们来说－－哥白尼，开普勒，伽利略，笛卡儿及其它人－－科学的任务就是去发现这些作为上帝想法的永恒的数学真理。上帝被想成一个最终极的数学家。直到今天，这个想法在数学家中仍然大受欢迎。

因此有关永恒的自然定律的思想有一个很强的宗教和形而上学背景。大多数科学家实际上并不谈论它，想当然的或下意识地接受它，这个想法已被建进了我们所知的科学方法中。任何实验应该能够在任何地点和任何时间可重复就从这个想法而来，是这个想法的具体应用。因为相信自然定律在所有的时间和所有的地点都是一样的，所以科学实验也应当在任何时间都能被重复。

当然，你实际上见不到或碰不到这些定律，E=MC2并没有被写在天空中，你也不能在石头下面发现它们。这些东西都是抽象的思想，不是由能量或物质构成的。事实上它们不是物理宇宙的一部分。它们是十七世纪以来构建进机械性科学的一个宇宙性的二元论：一面是永恒的定律，另一面是是这些永恒的定律规范管理着永恒的物质和能量。

2。进化的模型

西方科学的另一个根本假设是进化的模型，认为所有的事物都处于时间上的变化和发展中。这个想法不是来自希腊，而是来自我们所继承的犹太文化。

和大多数古代民族不同，犹太人认为历史过程涉及时间上的发展。大多数古代民族，象希腊人，印度人和佛教徒，相信时间基本上是循环性的，事情或事件仅仅是循环重复 . . .包括宇宙性重复的大循环。但犹太人强调历史过程的旅途性质－－原始经典的旅途就是犹太人经过荒野走出埃及和到达“ the promised land"。在犹太教和基督教有关世界大灾难或末日的文献中这个“promised land"成了“the Millennium”， 神的王国，将来历史会从此中终结。

这个想法随后在十七世纪被世俗化，产生了通过科学技术进展的思潮。进展的想法当然是从马克思主义到新时代运动（the New-Age movement）这样不同的思潮体系的基础。马克思主义认为历史会进化到国家消失。现在马克思主义国家已经调亡了，但历史并没有终结。整个新时代运动是另一种认为历史将会发展到某种新高潮的思维方式。

不管怎么说，这些最初来自犹太人的有关在时间上变化和发展的想法导致了人类进展的思想。到十八世纪末，大多数人都同意人类进展了，社会进展了，但人类以外的自然界仍被认为是静态不变的。到十九世纪中期，生物进化的思想得到认同。达尔文的理论被推广了，人类的发展被看成是一个更大的生物发展进化过程的组成部分。一些哲学家开始建议也许整个宇宙都在进化。

但是物理学家很快就反对这种说法。他们说宇宙不在进化，事实上它象一个慢慢用完蒸汽的，正在退化着的永恒的机器，迈向一个热动力学的热的死亡。因此那时一般认为宇宙在走下坡路而地球上的进化是一个向前进的发展，相当于一个无路可去的宇宙中的一个暂时性的波动。

直到1960s 物理学才最终采用了进化宇宙学。这是因为大爆炸理论的产生。大爆炸理论认为宇宙开始时很小随后便不断生长扩展，在其生长过程中自然会不断地形成新的形态和形状。大爆炸理论模型使宇宙更象一个生长发育中的有机体，而不象任何我们所知的机器。所以我们有了一个进化宇宙学，整个自然界都在进化，人类在生物进化的背景下发展，而生物进化又是极其广大的宇宙进化的一部分。

3。进化中的自然定律

因此，由于上面所描述的情况，我在下面所提出的问题直到1960s都没有出现。如果宇宙是永恒的，有关自然界永恒定律的思想是合理的；但如果自然界在进化，为什么自然定律不应当跟着进化？为什么我们应当认为宇宙是在一个从开始时就固定的宇宙性的拿破仑法典管制之下，而不是受进化性原则的管制？事实上一旦你开始思考自然定律这个问题你就认识到这是一个极端以人为中心的概念。在十七世纪，情况是很清楚的，神是宇宙的王者，他的法律适用于一切事物。他不仅制造法律，而且他是全能的，承担着全能的执法职能。

但是今天大部分科学家都不再把神引进他们的思考中。从科学的观点看，如果我们不能再认为神是宇宙的法律制造者，那么为什么我们还应当考虑自然定律的事情呢？就象英国作家C. S. Lewis说的：“说一块石头落到地上是因为它遵从一个定律使它形同一个人甚至一个公民” （"To say that a stone falls to earth because it is obeying a law makes it a man and even a citizen."）。所以定律的概念具有很强的人类中心性。我认为最好是改变这个比喻而不是继续使用它。我所建议的比喻是习惯（habit)。

根据已经发生的事物事件和它们是多么经常地发生，习惯可以被构建到自然内。事物所呈现的规则性和自然界的有规则的形态也许是因为构造进自然的习惯所造成的。更进一步说，习惯受自然选择的影响，他们可以进化。只有成功的活动形态或形式才能够重复，而且只有重复的形态形式才能成为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