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还 是 叫 了 那 个 女 人 一 声 妈

我 还 是 叫 了 那 个 女 人 一 声 妈 ============================= 从 图 书 馆 回 来 , 那 个 叫 维 纳 斯 美 人 的 影 子 总 在 我 眼 前 晃 . 一 晚 上 都 睡 不 着 .把 那 大 半 瓶 二 哥 头 喝 了 . 中 秋 节 礼 物 的 那 批 货 在 上 海 海 关 清 不 了 关 . 这 次 可 亏 大 了 . 中 秋 夜 别 人 在 过 节 , 我 的 却 为 被 扣 的 货 跑 路 . 节 后 再 上 市 , 也 没 钱 可 赚 了 , 血 本 无 归 . 小 丽 来 电 话 说 , 我 如 果 有 机 会 回 重 庆 同 老 头 子 过 中 秋 , 费 用 公 司 报 销 . "有 意 思 吗 ? 我 可 以 叫 你 一 声 妈 , 黑 子 那 边 怎 么 交 代 ? 从 小 到 大 都 把 你 当 妹 妹 看 ." "你 不 是 美 国 人 吗 ? 还 是 那 么 封 建 . 我 是 上 帝 给 你 爸 爸 最 后 的 礼 物 ." "别 他 妈 拿 个 洋 词 在 我 面 前 装 B. 耶 稣 是 谁 ?耶 和 华 又 是 谁 ? 不 读 圣 经 的 农 民 也 学 别 人 拿 诺 贝 尔 奖 的 主 . 老 不 要 脸 ." 小 丽 在 电 话 里 哭 了 , 说 :"不 会 有 女 人 爱 你 ." 我 长 叹 一 声 上 了 飞 机 . 上 海 政 府 的 办 事 效 率 还 真 高 , 不 给 红 包 也 搞 定 了 . 可 能 是 中 秋 节吧 , 大 家 都 能 给 方 便 都 开 绿 灯 了 . 月 亮 还 没 出 来 , 我 的 事 情 全 办 妥 了 . 回 到 香 各 里 拉 饭 店 , 吃 着 那 一 大 盘 蒜 溶 炒 通 菜 , 七 十 人 民 币 . 心 里 在 骂 , 比 纽 约 的 还 贵 一 倍 . 这 盘 通 菜 大 概 是 坐 飞 机 去 了 美 国 , 清 不 了 关 , 又 坐 飞 机 回 来 了 . 它 们 也 是 海 归 ? 那 个 维 纳 斯 美 人 的 影 子 又 在 我 眼 前 晃 . 心 里 堵 得 慌 . 想 大 醉 一 场 , 找 不 到 理 由 . 晓 军 说 晚 上 来 看 我 , 一起 赏 月 过 中 秋 . 他 不 收 帮 我 办 事 的 筹 金 . 我 说 :"我 做 事 恩 怨 分 明 , 这 是 你 劳 动 付 出 的 . 你 也 会 老 , 钱 留 着 你 老 来 有 用 " 他 微 笑 着 说 :"和 你 妈 一 样 ." 我 很 生 气 :"我 把 你 当 兄 弟 , 别 提 那 个 老 妖 精 ." 当 时 我 看 到 他 脸 上 苍 白 , 找 了 个 借 口 告 辞 了 . 一 个 人 吃 饭 也 有 好 处 , 桌 子 上 的 酱 油 辣 椒 可 以 随 便 放 . 要 了 盘 三 纹 鱼 , 却 用 蒜 泥 沾 着 吃 . 有 个 女 服 务 员 小 声 对 同 伴 说 : "乡 下 人 , 不 会 吃 ." 我 跳 了 起 来 , 用 英 语 , 国 语 , 上 海 话 , 四 川 话 , 广 东 话 骂 了 她 五 遍 . 她 居 然 全 部 听 懂 了 . 当 然 骂 完 还 是 多 给 了 些 小 费 . 我 坐 在 大 厅 的 沙 发 上 等 晓 军 . 无 聊 , 打 开 自 己 的 钱 包 看 被 钞 票 熏 臭 的 照 片 . 一 张 是 第 一 次 结 婚 的 婚 纱 照 . 一 张 是 第 二 个 老 婆 抱 着 白 色 牧 羊 狗 的 照 片 . 我 突 然 发 现 她 们 都和 那 个 维 纳 斯 很 像 , 都 很 美 , 美 得 让 人 忘 了 是 非 良 心 . 晓 军 叫 我 的 时 候 , 我 从 恍 忽 状 态 中 醒 过 来 . 发 现 他 身 边 站 着 那 个 六 十 多 岁 , 丰 韵 犹 存 , 曾 经 跳 了 三 十 年 芭 蕾 舞 蹈 的 妇 人 , 还 是 那 付 雕 塑 维 纳 斯 般 高 贵 , 目 光 射 人 , 直 逼 我 的 脑 后 . 目 光 和 我 对 视 了 足 足 五 分 钟 . 无 言 . 晓 军 咳 嗽 了 一 下 , 说 :"到 咖 啡 厅 去 吧 , 那边 可 以 看 到 月 亮 ." 她 坐 下 的 第 一 句 话 就 完 全 回 到 了 董 事 长 的 位 置 : "知 道 你 有 钱 了 , 但 钱 不 是 所 有 东 西 都 能 买 得 到 的 ." "比 如 说 , 良 心 , 失 去 的 青 春 ." 我 感 到 背 后 强 大 的 力 量 , 让 我 可 以 藐 视 一 切 世 俗 权 贵 . "孙 中 山 先 生 说 , 我 不 管 钱 的 来 路 , 我 只 管 钱 的 去 处 . 可 以 这 么 说 , 我 每 一 分 钱 的 花 费 都 是 问 心 无 愧 ." 她 那 种 说 教 的 方 式 和 三 十 年 前 一 样 . "一 个 强 盗 杀 人 赚 了 钱 , 全 部 捐 给 教 堂 , 他 还 是 要 下 地 狱 . 另 一 个 强 盗 没 杀 人 , 赚 了 钱 , 全 部 捐 给 妓 院 , 他 还 是 要 下 地 狱 . 这 个 道 理 , 你 们 共 产 党 人 是 永 远 不 懂 的 . " 老 妇 人 大 怒 , 说 :"你 把 我 同 那 个 老 畜 生 比 ? " "不 敢 . 走 二 十 五 步 的 人 , 不 会 笑 走 五 十 步 的 , 而 走 五 十 步 的 人 , 就 会 笑 走 一 百 步 的 ." 晓 军 感 到 火 药 味 道 太 浓 , 插 嘴 到 : "看 看 , 十 几 年 没 见 面 了 .见 面 就 打 嘴 仗 . 今 天 是 中 秋 节 啊 ." 我 朝 他 感 激 地 点 点 头 , 说 :"上 海 人 中 还 是 有 人 样 子 的 ." 那 个 老 妇 人却 显 得 非 常 激 动 , 嘴 唇 不 停 地 战 抖 , 手 也 在 摇 晃 , 那 白 晰 皮 肤 的 演 员 手 已 经 露 出 了 衰 老 , 骨 节 是 女 人的 年 龄 . "不 见 面 就 算 了 . 他 叫 我 什 么 ? 难 道 还 要 去 医 院 作 亲 子 鉴 定 ? " 晓 军 把 头 转 过 来 说 :"我 们 今 天 来 不 仅 仅 同 你团 圆 . 更 重 要 的 是 , 我 们 要 告 诉 你 一 个 很 重 要 的 消 息 ." 我 把 眼 睛 眨 了 一 下 , 问 :"那 批 货 出 事 啦 ? " 那 老 妇 人 苦 笑 一 下 , 说 :"你 欠 我 的 , 我 可 以 不 要 . 我 的 权 利 谁 也 拿 不 走 ." "我 们 结 婚 了 ." 晓 军 声 音 里 荡 漾 着 欢 欣 . 我 长 叹 一 声 , 无 话 可 说 . 晓 军 拍 了 我 一 下 肩 膀 , 说 :"过 去 我 对 你 怎 么 样 ?" 我 还 是 无 话 可 说 . "你 叫 我 什 么 我 不 管 . 她 给 了 你 生 命 , 难 到 还 欠 你 什 么 吗 ? " 我 还 是 无 话 可 说 . "上 一 辈 人 不 也 有 追 求 自 己 生 活 幸 福 的 权 利 ? 你 是 民 主 国 家 来 的 . 难 道 忘 了 , 天 赋 人 权 , 众 生 平 等 ? 父 辈 和 子 孙 也 是 平 等 的 啊 ! 不 同 时 代 的 人 的 平 等 才 是 真 正 的 平 等 的 啊. 你 找 工 作 的 时 候 , 别 人 嫌 弃 你 老 而 拒 绝 你 , 是 什 么 感 觉 ? " 我 还 是 无 话 可 说 . "过 去 你 拿 我 当 兄 弟 , 我 谢 了 . 今 天 , 我 要 用我 们 过 去 全 部 的 交 情 换 你 一 句 话 ." "什 么 ? " 我 终 于 开 口 . "叫 我 心 爱 的 女 人 一 声 妈 ." "妈 ." 我 泪 流 满 面 , 嚎 啕 大 哭 , 跑 出 了 大 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