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善斋主

书多方觉更糊涂, 名利双休隐江湖。 闲来卧钓烟波上, 忘问东君有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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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善斋主:乱侃圣伊萨教堂

(2023-01-13 09:39:46) 下一个

乱侃圣伊萨教堂

2007年

 

涅瓦河边有一片绿茵茵的草坪,草坪上耸立着一座青铜雕塑,彼得大帝力挽骏马,英姿飒爽,耀武扬威。绿茵尽头,一座宏伟的建筑金光闪闪,那就是举世闻名的圣伊萨教堂(St. Isaac's Cathedral)。

圣伊萨教堂和梵蒂冈的圣彼得教堂、伦敦的圣保罗教堂和佛罗伦萨的花之圣母教堂齐名,为基督教四大教堂。可是,尽管他们源于一脉,朝奉同一个主子,却分属不同的流派。圣伊萨教堂属东正教(Orthodox),圣保罗教堂属英国国教圣公会,而圣彼得教堂和花之圣母教堂属天主教。

据说,彼得大帝的生日和圣徒伊萨(St. Isaac of Dalmatia)的纪念日恰为同一天,于是他把圣伊萨当作自己的保护神,盖了这座教堂,就像个家庙,逢年过节地搞点弥撒庆典,热闹热闹。过去看过《圣经》,读的肤浅,记不得有个人名叫伊萨。上网查了查,才知道伊萨的圣人头衔是后封的,他本是拜占庭时代的一个东正教和尚,因为反对罗马皇帝瓦林斯(Valens)对教门的迫害,被投入大狱,着实吃了一点苦头。圣人吗,总是有点神迹的,伊萨在牢房里放出话来,瓦林斯不得好死,最终将焚身于烈火。果然不假,被诅咒的皇帝老儿在一次和哥特人的战役中,被围困在马厩里,活活地烧死了。新皇帝即位,大赦天下,伊萨从囚徒变成圣徒,从此被东正教视为英雄。

有趣的是,当我搜寻圣伊萨的故事时,还得到了一个蹊跷的副产品。在基督教的世界里,有好几个圣伊萨,其中一位远古的圣伊萨尤为神奇,很可能就是耶稣的马甲。为何这么说呢?《圣经》里记载着耶稣的生平,却隐藏一个漏洞,他老人家从十二岁到三十岁这十八年里,居然无迹可寻,一片空白。说来也奇怪,四大福音(马太、约翰、路加、马可)里都记载着耶稣的事迹,按照时间串起来,耶稣在伯利恒的马圈里出生,耶稣的小鸡鸡接受割礼,三博士朝见耶稣,坏蛋希律欲杀一岁大的耶稣,木匠老爹约瑟带着圣婴逃往埃及,四岁时耶稣跟着老爸回到拿撒勒,在那里上学,直到十二岁,天赋异禀的耶稣在犹太教堂与长老们辩论,雏凤清于老凤声,长老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然后呢?然后就没了,四大福音突然齐崭崭地中断了。等我们再见到耶稣时,他老人家已然三十出头,一个蓄着兜腮胡子的精壮汉子了。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也就短短的三年,耶稣周游列国,到处露一手,神迹百出,驱魔赶鬼,治病救人,授徒传道,直到被犹大出卖,钉上十字架,复活升天。耶稣最后三年的点点滴滴,四大福音都写得详详细细、不厌其烦。于是,人们感到好奇,从十二岁到三十岁,整整十八年,耶稣他老人家跑哪儿转悠去啦?无论他干了什么,总该有点神丝圣迹,难道他老人家就如此碌碌无为,没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吗?上千年来,神学家、历史学家、考古学家们费尽心思,还是找不到答案,始终是个谜。

十九世纪末,一个俄国老头跑到克什米尔旅游,在深山老林里看到一座佛寺,老头儿好奇心重,进去上了一炷香。庙里的大喇嘛告诉他,你们的天主教、东正教都是从佛教里发源的,早年有个苦修者从印度流浪到这里,一路研究佛法,俨然一位得道高僧,打出的手印都像佛祖的拈花燃指。他的法名叫伊萨(印度人发音不准,把耶稣念成伊萨),他说他是神的儿子,他妈妈是个原装的处女,神和他妈妈遥控做爱,无玷始胎,养出他来拯救世人。俄国老头不相信,大喇嘛就拿出庙里珍藏的几本秘籍,什么“吠陀”,什么“梵歌“,把个老头看得一楞一楞的。天哪,秘籍里竟然记载着伊萨在印度、克什米尔、西藏当苦行僧的经历,正好填补了《圣经》中十八年的空档。俄国老头回家后写了篇游记,立马搅得天下大乱,有人信,有人不信,就这样,大家争啊吵啊, 一直到今天,还是一笔糊涂账。

虽说耶稣是个犹太人,远在以色列,可论起和他老人家的渊源来,咱中国人也不含糊。你看,上帝明明奉行“独生子女“政策,就养了耶稣一个儿子,可闹长毛那年,耶稣平白无故地添了两个汉人弟弟。一个自称是上帝家的老二,代天兄耶稣立言。另一个更狠,名分上是老四,却可以代表老爸天父说话。他们哥俩靠着装神弄鬼,聚起百万之众,整出一个辉煌的太平天国。只可惜,这个天国的命忒短,否则的话,咱中国人岂不延续了上帝一家的香火。更为搞笑的是,近年来,东北一位研究《山海经》的老先生竟然大爆八卦,他自称“十年读一经”,破译了国产的“达·芬奇密码”,推出“印第安人是中国人后裔”、“现代人类发源于中国”、“古代中华文化为世界文化的中心”、“世界三大宗教皆起源于中国”、“伊甸园在中国云南”等一系列耸人听闻的科研成果,最后悟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耶稣并非只是宗教或神话的人物,而是实有其人。他就是华夏上古五帝之一的颛顼,死而复活后,认祖归宗,落叶归根,回到了伟大祖国的怀抱,他的坟墓就在咱吉林省的扶余县。哇塞,如此之考证,真叫人跌破眼镜,满地找牙。唉,谁让耶稣是个名人呢?是名人,就得担待别人的捉弄,就躲不掉奇闻八卦!

我是不信宗教的,但我对任何一种宗教都心存敬畏。敬畏的不是神灵,而是那信仰宗教的芸芸众生。他们或许根本不懂,或许知道难以自圆其说,却什么也不问,勇往直前,只有盲目的迷信和虔诚。有的时候,我为他们的真挚所感动;有的时候,我为他们的善行所欣慰;有的时候,我为他们的痴迷所困惑;有的时候,我为他们的狂热所担忧。正是因为这份敬畏,我对各种宗教都感到好奇,于是,尾随着一群头裹纱巾的俄国老太太们,走进了圣伊萨教堂。

东正教的教堂怪得很,它的大门总是朝东,而且里面空空荡荡。不像北美的基督教堂,摆着一排排椅子,信徒们坐在里面,听听传教士的心得体会,或者搞个音乐会什么的,至少让人不觉得累。也不像欧洲的天主教堂,两侧一间间阴森森的暗室,信徒们满脸恐慌地走进去,通过神父和主通下交流电,忏悔一番,主就原谅了,然后一身轻松地回家。东正教堂没有座位,没有忏悔室,只有一个慑人心灵、气势恢宏的大堂。我怀着一颗敬畏的心,在这座可容纳一万多人的大堂里漫步,在色彩斑斓的大理石柱间踱来踱去,细细地欣赏每一处金碧辉煌雕饰和精美无伦的壁画。突然,在一幅用马赛克拼出的画面前,我惊愕了,这是什么?《最后的晚餐》?

多么奇怪的一幅画。顿时,我想起丹·布朗的《达·芬奇的密码》。

……

索菲说:“等一下。您说圣杯是个女的,可《最后的晚餐》画的是十二个男人呀。”

提彬面带疑惑地问道:“是吗?你再仔细地看一下。”

索菲有些吃不准了,她走到那幅画跟前,逐个端详那十三个人物:耶稣基督在中间,六个门徒在左边,其余六个在右边。“都是男的。”索菲肯定地说。

“哦?”提彬说道,“站在显要位置的那个人呢?就是耶稣右手边上的那个。”

索菲仔细地观察着耶稣右手边上的那个人。她审视着那个人的脸型和身材,不由得惊诧万分。那人长着一头飘逸的红发,两只手纤细白皙,乳房的轮廓隐约可见。没错,那是个女人。

索菲叫道:“那是个女人!”

提彬放声大笑起来:“太吃惊了,太吃惊了。相信我,没错的。达·芬奇非常善于刻画男女的差异。”

索菲简直无法再把视线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最后的晚餐》理应画的是十三个男人!这个女人是谁?虽然索菲曾多次看过这幅画,可她从未注意到这么明显的异常之处。

提彬说道:“没有人能注意到。我们多年来形成的对这幅画的认识已经根深蒂固,它蒙蔽了我们的双眼,使得我们忽视了这些异常之处。”

……

索菲问道:“她是谁?”

提彬答道:“亲爱的,那就是抹大拉的玛利亚。”

好个聪明而又狡猾的布朗先生,利用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摆出了一个关于耶稣的八卦。布朗花费了那么多的笔墨,就是要揭露达·芬奇刻意遮掩的一个天大的秘密,他的《最后的晚餐》画面里不是十三个男人,耶稣身边坐着一位神秘的女人,基督教的世界隐藏着一个千古的冤案,十字军远征的目的是要搜寻失落的圣杯。这位神秘的女人,这个冤案的主人公,这座失落已久的圣杯,就是抹大拉的玛利亚(Mary Magdalene)

过去,我把布朗的《达·芬奇的密码》当作小说看,小说家言,不可当真。令我惊愕的是,在这座东正教的教堂里,居然也有一幅《最后的晚餐》,而这幅画一点也不躲躲闪闪,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无意间为布朗的小说提供了佐证,直截了当地告诉世人,耶稣身边就是一位女人,一个美丽、娴淑、温顺、柔弱的女人。她静静地依偎在耶稣身边,垂眉敛目,恬静嫣然,好像在聆听着耶稣的淳淳教诲。她那细腻姣好的面容,卑恭谦和的神情,圣洁优雅的体态,使人感触到女人水一般的轻柔,雾一般的缠绵,使人无由地疼惜怜爱。


我确信,画面中的美丽姑娘一定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神秘女子,抹大拉的玛利亚。玛利亚是外国女孩中最常见的名字,在《圣经》中,我们可以找到好几个玛利亚。其中有两个最为重要:一个是耶稣的亲娘圣母玛利亚,另一位就是充满争议的抹大拉的玛利亚。

后一位玛利亚出生在加利利海边的一个名叫抹大拉的小渔村,为了区别不同的玛利亚,《圣经》中把她唤作抹大拉的玛利亚,或简称为抹大拉。千百年来,抹大拉身负骂名,被描绘成一个堕落的妓女,是一个七鬼附身,蓬头垢面、两眼发直、两腮深陷、苦痛难当、受尽折磨的邪恶女人。多亏了主耶稣,施展神迹,驱走恶魔,把抹大拉从水深火热中解放出来。从此抹大拉对大救星感恩戴德,用自己忏悔的眼泪为恩人洗脚,用自己柔软浓密的长发做恩人的擦脚布。耶稣蒙难后,她独自守在灵前,亲眼目睹了耶稣的复活。

然而,这个故事的非官方版本却截然相反。继《达·芬奇的密码》之后,女作家凯瑟琳·米高文呕心沥血二十年,推出了《被期待的人--萦绕千年的耶稣与抹大拉的玛利亚之谜》,为抹大拉平反昭雪。米高文为了证明她的故事,也装神弄鬼一番,声称自己就是耶稣的后裔,老祖宗抹大拉给她托梦,命中注定,她是基督教世界“被期待的人”,她的神圣使命是把《抹大拉的玛利亚福音》带给人间:“我是玛利亚,人称抹大拉。我是便雅悯王室部落的公主,拿撒勒的女儿。我是耶稣的合法妻子,我丈夫是领道的弥赛亚…。 我将把这些文字留给后世的子孙,当时辰到时人们会找到它,获知领道人们的真相。”

根据布朗和米高文的联袂演绎,我们得知,抹大拉并不是一个依门卖笑的妓女,却是一个具有贵族血统的千金小姐,一个王室的公主。她是耶稣的原配夫人兼亲密战友,是最受耶稣宠爱并得到基督真传的好学生。耶稣经常搂着她,甜甜蜜蜜地送上几个香吻,惹得一干门徒们醋意涟涟:“你为什么爱她胜过爱我们所有人呢?”耶稣蒙难前,抹大拉已经身怀六甲,在最后的晚餐上,她被耶稣指定为正统的接班人。可悲的是,男弟子们早就对耶稣的偏爱心怀不满,借此机会纷纷发难,世界是亚当的,不是夏娃的,女人是老虎,女人是祸水。从《最后的晚餐》画面上我们看到,耶稣居中,坐在他两旁的门徒们通过各自不同的体势、神态,显现出惊恐、愤怒、怀疑、乖戾和迷惘的情绪。他们不愿意听命于一个妇人,他们要篡夺基督教的最高领导权。耶稣升天后,抹大拉失去了丈夫,没有了靠山,寡不敌众,为了保住耶稣的骨血,只好逃离家乡,亡命天涯。虽然抹大拉退让了,隐居了,但只要她活着,或者她生出了耶稣的孩子,就会对梵蒂冈教廷构成致命的威胁。为了隐藏事实真相,男弟子们一方面神化耶稣,把耶稣所有“凡人”化的记载统统删除,另一方面拼命地把污水泼到抹大拉身上,制造了流传千古的弥天大谎。正如达·芬奇所说:“许多人故意制造假象和虚假的奇迹,来欺骗愚昧的大众。”

这两种版本的故事孰是孰非,我不知道。可当我看到圣伊萨教堂里的这幅马赛克壁画,凝视着貌若天人的抹大拉,我真希望第二个故事是真的,因为这个故事更凄美,更戏剧化,更富有人情味。实际上,围绕抹大拉的种种传说都归结为一个命题:耶稣到底是神还是人。承认抹大拉是耶稣心爱的女人,就意味着耶稣是个凡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会生儿育女。如果这样话,基督教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我在这幅神奇的壁画前流连了许久,心里存留着许多疑问。东正教作为基督教的一个分支,为什么不隐讳抹大拉的身份,却大张旗鼓地把她放在耶稣身边呢?这幅画的作家是谁呢?又作于那一个年代呢?看来,布朗没有到过圣伊萨教堂,假如他也看到这幅画,《达·芬奇的密码》不就太容易破译了吗?我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眼睛又是一亮,在我面前陈列着一座大理石半身雕像,其容貌、其神态,酷似先帝毛主席!

在文革中,我见过各种各样的毛主席雕像,有石膏的,水泥的,石头的,还有金属的。搞“三忠于”那阵子,家家户户都要“请”一座主席像,小心翼翼地捧回家,千万别摔着,弄不好就是一个“现行反革命”。回到家,恭恭敬敬地供奉在堂屋里,旁边还剪贴几颗大红心,中间嵌着一个“忠”字。起了床,冲着主席像念两段语录,那叫“早请示”,睡觉前,斗私批修一番,那叫“晚汇报”。有点文艺细胞的人家还会踢踢踏踏地跳段儿“忠字舞”,挥胳膊伸腿儿,摆出各种各样崇拜的甫士,整得跟跳大神似的。年轻时见得次数多了,印象就特别深,所以看到圣伊萨教堂里的这尊雕塑,心里不由地一哆嗦,见鬼啦,“三忠于”运动咋搞到俄罗斯来了。再仔细看看,舒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有些差异,发式不一样,不像中国的头脑们,都是一个剃头师傅的手艺,只会作油光锃亮的倒背毛式头。

读了读说明,又跟在一帮外国游客后面蹭了一段导游,方了解个大概。此人名叫奥古斯特·蒙斐朗(Auguste Ricard de Montferrand), 是个法国人,这座宏伟的圣伊萨教堂,乃是他的杰作。说起来圣伊萨教堂是彼得大帝的家庙,但那座老家庙早就被洪水摧毁了。后来又盖了两次,也都不明不白地倒塌啦。将近两百年前,亚历山大一世要重修家庙,到处招标,蒙斐朗夹着一本画册毛遂自荐,还真得到了这笔买卖,被皇家聘为总设计师。蒙斐朗的朋友们对他的作法颇为不满,说你小子曾参加过拿破仑的远征军,和老毛子打过仗,如今帮助敌国,是为不忠;你小子是个天主教徒,却帮助邪门歪道的东正教建教堂,是为不义;你这种叛国叛教的行为,必将受到天谴。面对朋友的责难,蒙斐朗有苦难言,他太需要钱了。因为老婆闹离婚,折腾得自己贫困潦倒,家徒四壁,只有靠了沙皇这棵摇钱树,才能东山再起,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和才干。可朋友的诅咒令他心惊肉跳,于是,找了一个算命的,帮着打打卦,看看究竟有没有危险。算命的给他看了相,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圣伊萨教堂建成之日,便是你丧身之时。蒙斐朗是个聪明人,好吧,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拼命地拖、慢慢地盖。这一拖就拖了四十年,在皇室的十八道金牌催促下,圣伊萨教堂终于落成了,也就是那一年,蒙斐朗命丧黄泉。临死前,蒙斐朗看着自己四十年呕心沥血的杰作,向沙皇提了一个请求,希望能把他安葬在教堂边。遗憾的是,沙皇一棒子打了回票,你是个天主教徒,没资格葬入东正教堂的坟地。蒙斐朗的尸身回归故土,魂魄却留在了圣彼得堡。俄国人为了纪念他的杰出贡献,用建造圣伊萨教堂的大理石残料,雕刻了这座半身像,供后人缅怀。

十月革命后,苏维埃政权破除迷信,封闭了圣伊萨教堂。工友们觉得这座建筑很牢固,便把它当作存放土豆的仓库。“土豆烧牛肉”的共产主义破灭了,东正教又堂而皇之地收复了领地,圣伊萨教堂装修一新,每日里迎接络绎不绝的人群。这里的每一幅画、每一座雕像、甚至每一块石头,都可以叙说一个动人的故事。过往的历史如浩瀚的江河,而我,一个来到涅瓦河边休闲的白发老头,一杯伏特加,两段香肠,“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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