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前后得少男少女们
李公尚
九
我赶紧坐起身来,紧张地对身边的男人说:“俄罗斯人可能是来抓我的,如果他们进来了,你躺着草下面不要动,我跟他们走,把他们引开,大不了回去下次再逃。”说完我把身上的谷草堆到男人身上,厚厚地把他掩埋起来。过了一会儿,房外没有动静了,身边的男人说:“看来是路过的,都过去了。过路的人一般不进这间要倒塌的破房屋,昨天我在这里躺了一整天,好几次听到外面有人来往,都没有人进来。离这里三四公里有个普罗金纳村,村庄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乌军和俄军都没占领那里,听说常有俄军士兵和乌军的士兵私自去那里买酒,双方士兵见了面也都相安无事,刚才过去的俄罗斯人可能是去那里喝酒的。”
我松了一口气,很快又是一阵疲劳袭来,靠墙坐在这个男人身边,再次睡着了。半夜时分,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身边的男人剧烈的咳嗽呛得他喘不过气来,我拧开一瓶水送到他嘴边,他喝下几口,缓过气来,问我天亮后去哪?我说先去前面的普罗金纳村。他恳求我带他一起去普罗金纳村,他说到了村里,或许能遇到乌克兰士兵,他们会把他带回乌军部队并送往医院。
更深露重,月残雾浓,我不知不觉地再次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大亮,我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躺在我身边的男人正侧着身子,用奇怪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惊恐地坐起身,双手撑地急忙往后挪了两米。他平静地问我:“不认识我了?”我惊恐地看着他满脸血污苍白的脸,他说:“我是谢列夫!”我定睛一看,果然是我上中学时高我一年级的同学谢列夫,昨天夜里彼此交谈得少,没听出他的声音。我激动地起身上前和他拥抱,他示意他的右肩受了伤,疼痛难忍。我告诉谢列夫,我在俄罗斯人那里遇到了被俘的乌里斯基和另外一名乌军士兵,他们向我提到过他,说他被俄军打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谢列夫问起乌里斯基和另外一名士兵的情况,我告诉他,他们两人试图从俄军那里逃跑,都被俄军打死了。
我照顾谢列夫吃完早饭,给他找了一根木棍当拐杖,搀扶着他去普罗金纳村。走了不到一公里,他腿上的伤口开始大量往外流血。我劝他停下来休息,我到普罗金纳村去找人来抬他走。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原来以为能走,现在看来是回不去了。你走吧,不要管我了。”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和几封信说,他妻子怀孕了,希望他死后,他妻子能离开战乱的乌克兰把他们的孩子生到欧洲去。我问他的妻子在哪里,他把照片递给我,说;“你认识的。是刘芭,刘芭·卡鲁耶娃,都是一个学校的。”我看着照片忍不住问:“你们都结婚了?”我记得当时谢列夫因散发卡娜的隐私照片受到了学校处罚,柳芭的父母让刘芭和他分手了。谢列夫告诉我:“去年战争开始后,镇上的很多男人都被征召去当兵了,我高中即将毕业时,也接到了政府的动员令。当时刘芭在卫校学习,听她父母说起我的情况,就写信给我,说她即将满十八岁,想和我结婚。我们就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结了婚。去年九月,我被征召参了军。两个月后,她写信告诉我,她怀孕了,有了我们的孩子。”说着他不由泪流满面。我见了心里酸楚,安慰他再坚持一下,躺在路边等我,我去村里找人来抬他。
中午时,我从村里带回来四个村民,找到了孤零零躺在野外路边奄奄一息的谢列夫,他见到我,眼睛里放出了明亮的光彩,气喘吁吁地说:“谢谢你帮助我,我知道我不行了,回不去了。我死后,记得把埋葬我的地方告诉我父母。”我劝他不要胡思乱想,村民们把他抬上一块木板朝村里走去。谢列夫躺在木板上,身上流出的鲜血顺着木板向下滴淌,我伴在他身边,握着他的一只手,感到他的身体在渐渐变凉,到达村里时,他早已停止了呼吸。
我和几个村民找地方掩埋了谢列夫,去村里找到房东老妇人的女儿,向她打听去埃夫苏洛镇的路。房东老妇人的女儿告诉我,村里有个酒吧,经常有乌军士兵出入,我可以去那里看看。如果能找到乌军士兵带路去埃夫苏洛镇,会省去很多麻烦。她告诉说酒吧是个被炸断双腿的乌军伤兵开的,俄军士兵也经常去那里,下午三点钟开门,一直开到凌晨三点。
晚上,我去了村里的酒吧,进门后见穿着不同军服的士兵们围坐在不同的桌旁。我径直走向吧台,感到酒吧里所有男人的目光都投向我。一名瘸腿的男招待上前来和我打招呼,让我坐到一张空桌旁,问我是不是来找工作的。我说我来打听去埃夫苏洛镇的路,他听后转身看向酒吧的一个角落,然后向我介绍酒吧的服务项目。此时我才知道,这个酒吧实际上是个妓院,前来光顾的男人除了喝酒,主要是来找女人寻欢作乐。这里有六七个女人,都按小时计费,顾客多时,不愿排队的人可以享受额外付费的加急服务。
我故作镇定地让招待给我端来一杯饮料,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小口,开始观察酒吧里不同的男人,希望有乌军士兵前来和我搭讪。酒吧的男人个个都对我虎视眈眈,过了一会儿,一名俄罗斯士兵走过来和我搭讪,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我点点头说是,他说他想请我喝一杯。我婉言拒绝,说我只想单独坐一会儿。他在我身边坐下来,说想和我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我告诉他说我在等人,他听了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尴尬地不知所措,他看上去和我年龄差不多,十八九岁正是容易窘迫得年龄。这时又有两名俄军士兵端着酒杯走过来,拍着那人的肩膀,和他一起去坐在我身边,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吧?我们共同请你喝一杯怎么样?大家一起热闹一下。我坚决拒绝了他。他说他理解我们这些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为了生计,不得不来这里挣钱养家糊口,他非常同情像我这样的女人。我听了他的话,没有理他,目光看向别处。另一名士兵说,你们这些失去丈夫的女人,不就是来挣钱的吗,怎么还像小姑娘初恋一样?一起喝一杯交个朋友,大家一起快活一下嘛!
这时,瘸腿的招待走过来,把嘴凑到那名俄军士兵的耳边低声说:这位女士是我们的客人,不是你们排队要等的女人,她想自己单独待一会。俄军士兵听了不以为然,油腔滑调地说,只是交个朋友,认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另一名俄军士兵说:来这里的不都是图个快活嘛。我喜欢这个女孩儿,青春靓丽,像朵鲜花。瘸腿招待听了,直起身看向吧台,这时只听“砰砰”两声,吧台里一名失去一只手臂的酒保,把两把匕首凶猛地投向远处墙壁上的一个镖靶,两把匕首直插靶心。坐在我身旁的三名俄军士兵循声看向吧台,吧台里独臂酒保又从台面上拿起一把匕首,在手中抛耍着花样,看向这边。他身边另外一名失去一只眼的酒保,正擦拭一支美国M-15突击冲锋枪,玩儿着花样把弹夹取下又按上,不断看着这边。三名俄军士兵见了,面面相觑。瘸腿招待对他们说:“各位先生请再耐心等一等,你们要的女人一会儿就忙完。”他们听后,悻悻地端着手中的酒杯坐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去。
三名俄军士兵离开后,瘸腿招待对我做个鬼脸,献媚地说:“不要见怪,女士,来我们这里的人都懂规矩。无论是俄罗斯人还是乌克兰人,都会对您很友好。他们彼此之间也都相安无事。有些年轻人有时可能性子急一点,但我们很快就会帮他们消火。他们都是三三两两偷着溜出军营来这里寻欢作乐的,没带武器,也不想找麻烦。这些当兵的来这里除了找女人满足性欲,还相互交易各自带来的物品。俄军士兵喜欢乌军士兵手中的美元欧元、美国烟和欧洲表,乌军士兵喜欢俄军士兵弄来的金银和首饰。我们这些为客人们服务的,都是缺胳膊少腿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人,知道当兵的需要什么,也更懂得珍惜人间美好。您大可安心在这里享受个人时光。说完,装作不经意地从衣襟下露出手枪,笑吟吟地走了。
我又独自坐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乌军士兵过来找我搭讪,我看到远处有三名乌军士兵围坐在一张桌旁,就犹豫着是不是坐到他们那桌去,主动和他们搭讪。这时,瘸腿招待又走到我身边,低声对我说;“女士,我们老板想和你谈一谈,务请赏光。请这边来。”说罢,抬头看向酒吧里一个灯光较暗的角落。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角落,只见一个身穿一套黑色西装,戴一副墨镜坐在电动轮椅上的男人,静静地在那里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这边。瘸腿招待说完,恭敬引导我走向吧台,坐在角落里戴墨镜的男人也迅速驱动电动轮椅,驶向吧台后面的一个房间。我犹豫了一下,心想老板既然是乌克兰人,或许就能帮助我,于是跟着瘸腿招待去了吧台后面的那个房间。进门后,瘸腿招待指着坐在电动轮椅上戴着墨镜的男人说,这是我们老板。坐在电动轮椅上身着一身高档西装的酒吧老板,隔着墨镜默默注视着我。
瘸腿招待端来一杯饮料,放在我身边,酒吧老板示意他离开,瘸腿招待走出房间时顺手关上了门。酒吧老板继续默默注视了我一会儿,摘下墨镜问我:“还记得我吗?”我定睛一看,原来他是我姐姐的同学谢尔盖,曾经追求过我姐姐,在我上九年级时,也追求过我。他坐在轮椅上,笔挺的裤管掩饰着他膝盖以下的两只假肢,一双黑色皮鞋穿在假脚上,擦得油光锃亮。他乡遇故知,我突然见到谢尔盖激动不已,鼻子不由一酸,上前和他拥抱,他驱动电动轮椅,敏捷地移到我跟前和我握手拥抱。他说:“你一进门我就认出了你。希望刚才没有让你不愉快。”我惊奇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谢尔盖平静地说,他去年在伊久姆战役中失去了双腿,被送进了医院,在医院里认识了一名失去一只脚的女兵恰罗叶芙娜,恰罗叶芙娜的家住在这个村里,他俩出院后一起来到了这里,两人结了婚,开了这家酒吧。
谢尔盖问起我来这里的原因,我向他说了我的经历,并告诉他我遇到乌里斯基和谢列夫的经过,他听了沉默良久。突然问我有没有卡娜的消息,我摇了摇头。他悲伤地说:“有很多时候,人们伤害了自己周围的人却不自知,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其实,谁都没有权利滥用自己的情绪伤害别人。”我知道卡娜和他恋爱时,他伤害过卡娜,他却说他对不起卡娜的丈夫。我疑惑地问:“卡娜结婚了?”他点点头说,他曾和卡娜的丈夫克列莫夫在同一个部队服役,从他那里得知他和卡娜刚结婚两个月就被征召入伍了。去年在依久姆争夺战中,谢尔盖被炸断了双脚,克列莫夫把他从前线上背了下来,他一路上叫喊着喝水,克列莫夫把他放在树林里,到附近河边去取水,不幸被俄军的无人机发现,向他投掷了炸弹。
我听了不由黯然神伤。谢尔盖说,克列莫夫和他是朝夕相处的战友,很多时候都是克列莫夫在照顾他,两人一起外出执行任务也都是克列莫夫负主要责任,他却让和自己最好的战友失去了性命。我听了不禁感到悲哀,想起妈妈曾经对我说过,在很多时候,人们没有责任和负担,就永远不会成长,也不会成熟。我们总以为有些人会永远陪伴在我们身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突然离开,在和他们一起的日子里,从没有重视他们的存在,甚至认为他们可有可无,即便我们已经把他们当成依靠的支柱。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可失去后便没有了珍惜的机会。
两天后,谢尔盖安排我跟着一辆运货的卡车离开了普罗金纳村。卡车开到离埃夫苏洛镇大约一公里的岔路口时,司机告诉我他要分路去别的地方,让我下车自己走到镇上去。我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城镇兴奋不已,下车向前走去。不久,路边闪出两名乌克兰军队的士兵,其中一名问我从哪里来,我告诉他们,我从俄军占领的比洛沃德西克镇来。他们听了,一人带着我去了镇里的乌军指挥所。在指挥所里,一名军官询问我的情况,我告诉他,我是去年在马里乌波尔战役中受伤后被俄军带到了俄罗斯,半个月前才回到乌克兰的。军官听了,问我被俄军占领的村镇里的情况,我告诉他有关我遇到的三名他们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乌军士兵的情况,其中有两人是我认识的乌里斯基和谢列夫。这时,那名带我进村的士兵突然问我,认识不认识尤嘉,我想了想说,我姐姐有个好朋友叫尤嘉。那名士兵告诉我,他就是尤嘉的丈夫奥利弗。我仔细看了看他,认出来了,前年新年尤嘉和他一起去我们家过年,当时尤嘉介绍说他在卢茨克的一家公司工作,那时他和尤嘉还没有结婚。奥利弗说,他和尤嘉是在那年新年后的东正教圣诞节时结婚的。去年三月他被征召入伍,去年12月1日尤嘉生下了他们的儿子,说着,他拿出尤嘉和儿子的照片让我看。
军官让奥利弗到村里给我安排一个住处,说过几天有方便的运输车辆离开时,让我跟着车一起离开。奥利弗问我离开后要去哪,我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要去找我丈夫。他问我丈夫是不是他在我家见过的那个中国人,我说是。他问我丈夫现在什么地方,我说我也不清楚,但他在基辅工作。我先回家,然后去基辅找他。奥利弗说现在回家,要先往北绕道哈尔科夫,因为西面的北顿涅斯克方向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道路不通。
不久,乌克兰军队开始了春季反攻。奥利弗所在的部队开走了,很快又有一支乌军部队进了村,随部队来的还有一个战地医院。那天,我在街上看到有个左臂带白底红十字袖章的女人像卡娜,追过去一看,果然是她。我叫了她一声,跑上前去和她拥抱,她见到我吃惊地连连后退,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不是死了吗?去年,是去年被炸死的,和中国人刚结婚不久。我与科娃听说后都回到镇上,见到了你妈妈和你姐姐,我们和镇上的人一起参加了你和你爸爸的追悼会。”我听了心痛如绞,向卡娜解释了我的情况,卡娜听了和我紧紧抱在一起,涕泪横流。
我总算知道了家人的一点消息,心里有了一些安慰。但是没有听到杨超的下落,我还是焦急不安。卡娜告诉我,去年夏天她刚满十八岁,就和男朋友克列莫夫结了婚,但婚后两个月克列莫夫就被征召入伍了。又过了一个多月,卫校动员各年级学生去参加战地救护,她从丈夫的信中得知他在依久姆作战,就要求学校分配她去设在依久姆的战地医院工作。去年十月,她丈夫在伊久姆争夺战中受了重伤,她要求医院派她去护理她丈夫,最后她丈夫因伤势过重,死在了她怀里。卡娜说着不由泪流满面。我把我遇到了谢尔盖,谢尔盖向我讲述的有关她丈夫受伤的情况告诉了她,她听了痛哭失声。
我们两人悲伤了一阵,卡娜问我要去哪,我说我已经一年没有丈夫杨超的消息了,我要去找他。卡娜告诉我,现在要回家不能直接向西走,向西的交通全被阻断了,只能绕道哈尔科夫,但是去哈尔科夫的运输车辆经常成为俄军无人机袭击的目标,很多人在离开这里的途中都被炸死了。她告诉我,要耐心等一阵,俄军会不定期宣布开放人道主义通道,允许从战场上运送伤员离开,到那时随着运送伤员的车离开这里才会安全。我们谈起了科娃,卡娜告诉我,科娃回镇上参加完我的追悼会,就和她分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两个多月过去了,乌军开展的春季反攻并不顺利,从前线运回来的伤员越来越多。我在等待去哈尔科夫的日子里,作为志愿人员参加了医院的护理工作,帮助照料伤员。一天,在前线被炸成重伤的奥利弗被运送到了医院,经过紧急抢救后,护士长让我负责护理他。第二天夜里,奥利弗浑身发烧,脸色发紫,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说,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让我把他写给妻子尤嘉的几十封信从他背包里拿出来,叮嘱我转交给尤嘉,告诉尤嘉带着孩子离开战乱的乌克兰,到欧洲去生活。在前线地区,所有人员都不允许使用手机、电脑等电子器件,即便是寄信也受到严格限制。我给妈妈和杨超也都写了信,但一直寄不出去。
五月里的一天,护士长让卡娜和我去清理一间地下室,为即将到来的一批伤员准备救护场地。在地下室里,我和卡娜看到一个灯光黑暗的角落里忽明忽暗,仔细一看,是一名士兵坐在那里抽烟。我们没有去打搅他,跪在地上用刷子清洗地板。一会儿,士兵起身拖着枪向门外走去,卡娜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站起身来,目瞪口呆地看向他,然后怔怔地慢慢朝他走过去。那名朝着门外走的士兵麻木地抬头朝卡娜看了一眼,呆愣地站在了原地,瞠目结舌地盯着卡娜,然后也朝卡娜慢慢走过来,他俩走到了一起,面对面,四目相视,突然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卡娜朝我喊道:“快看!是谁!”
我起身朝他俩走过去,惊奇地看到和卡娜拥抱在一起的,是卡娜十五岁时交往过的初恋男友安东诺夫。安东诺夫看了我一眼,麻木地朝我笑着点头。他是昨天夜里趁夜色来镇上运送物资的司机,到了镇上,趁着别人卸车和装车,找到地下室来睡了一觉。卡娜和安东诺夫热烈忘我地亲吻起来,安东诺夫上下易手抓摸着卡娜的身体,卡娜迎合着他厮缠在一起。接着两人迫不及待地边脱衣服,边拥抱着朝灯光黑暗的角落挪移过去。
我见状转身要离开地下室,卡娜朝我喊道:“不要离开!求你了,分享我们的幸福。我不在乎!”他们两人的意外重逢让卡娜激动不已,完全忘记了当年安东诺夫当着同学对她羞辱带给她的伤害。据我所知,卡娜自从那次受到他伤害以后,再也没有和安东诺夫说过一句话。战争就是这样奇异,让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变得忘乎所以和奋不顾身。
我大脑一片空白地返回原处,跪在地板上拼命地刷洗地板,以此释放自己的激动,耳边听到卡娜像哄小孩儿一样,耐心地告诉安东诺夫不要着急,慢慢来。我歪头看去,见卡娜仰面躺在地上,踢掉跘在脚踝处的裤子,张开双腿,双手抱起安东诺夫伏在她下身处的头,用手撸着安东诺夫的下体,引导着他趴在她身上。两人动静越来越大,随着安东诺夫喘息声加重,卡娜放肆开怀的叫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肆无忌惮的回荡。
这时,镇上传来刺耳的防空警报声,从警报的声音可以辨别出是俄军的无人机来袭。我惊恐地站起身,担心地看着卡娜和安东诺夫。门外传来阵阵轰炸声,地下室的天花板被震得不断落土,照明灯管忽明忽暗。这时卡娜已经亢奋到极点,用力支撑着坐起身,抱紧跨坐在她大腿上的安东诺夫,主动奋力蠕动。渐渐地反身趴骑在了力渐不支、仰躺下来的安东诺夫的身上,上腾下蹲。随着两人一阵急促的蠕动,他俩开始了抽搐般的痉挛。激动过后,两人渐渐平息下来,卡娜从安东诺夫身上翻滚下来,和他并肩仰躺在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
爆炸似乎停了,躺在地上喘息的安东诺夫移开卡娜搂着他脖子的双手,坐起身开始穿衣服,卡娜紧随不舍地用嘴亲吻着他,也开始穿戴自己的衣服。安东诺夫说他要去看看他的卡车有没有受损。他穿好衣服,站起身,卡娜舍不得他走,搂着他的脖子,他闪避着卡娜的纠缠,说他的车上装的都是死去士兵们的遗物和信件,他要尽快把这些东西安全运送到他们的亲人手中。说完,趁着轰炸间隙,提着枪走向门外。卡娜整理着凌乱的头发追上他,试图拉住他的胳膊。安东诺夫已经快步走出地下室和建筑物的大门,这时,又一阵爆炸声响起,卡娜和我急忙追到门口,见安东诺夫正拼命奔向他开的那辆卡车。一阵浓烟过后,安东诺夫倒在地上,血肉模糊。卡娜见了,哭喊着奔跑过去趴到他身上,又是一阵爆炸声,两人被炸得无影无踪。
(根据当事人回忆采写。未完待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