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36)
外卖
李公尚
顾客都是老客户,口味大都一成不变。轻车熟路敲开门,按电话里约定的事项确定无误,收钱,让顾客等几分钟,转身去把货带来,交到客户手里。这一单生意基本完成。孙承光每天晚上出门前,都这样把每个步骤仔细想一遍。
不过今天她是个新手。孙承光手握方向盘,眼角扫着身边低眉顺眼的女人。她双眼一直盯着自己的鞋,鼻子微微呼着粗气。从这几天的接触看,她应该是让人放心的。本分,文静,话语不多。甚至可以说惠外秀中。好女人都这样,红颜薄命。
一周前张玉琴手持一张从华人超市拿的免费华文报纸,上面刊登“聘请家政,无须熟手,薪资从优,年龄三十五岁为佳”的广告,来到孙承光临时租用的办公室。从前来应聘的十几个人里,孙承光一眼就看中了张玉琴。他分别和每位应聘者谈了话,让各位回去等通知。张玉琴心想自己希望不大,人过四十天过晌,前面几个人都比自己年轻时尚。她不懂英语,到外国人家里不知该怎么做,中国人家里一般不愿要她这个年龄的。面对孙承光,她坦诚相告:前些年离了婚,丈夫带着儿子去了加利福尼亚,自己靠做零工生活。这个年龄找个男人不太容易,找过两个,都靠不住。到头来还得靠自己。只要挣钱,什么活都愿干。孙承光意识到,她是他的客户们需要的那种女人,温良恭俭让。第二天,他通知她上岗培训。
孙承光看了身边的张玉琴一眼,把车停在客户门外,对她说:“一定要让客户满意,顾客都是老客户,满意了会多给小费,小费全归你。”孙承光在张玉琴的手提包里安放了无线摄影镜头,让她进房后放在冲床的位置:“这是为了保护你……”他递给张玉琴一块口香糖,说:“在车里稍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孙承光走到公寓旁,按开大门密码,进入安静的大厅,乘电梯上楼,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位六十多岁的白人,孙承光的老客户。他喜欢东亚女人,干净、体贴、 耐心,体毛不重,没有异味。他大约每两星期需要一次。开门后,他笑着拍拍孙承光的肩膀,把约定的价钱给孙承光,孙承光接过钱转身下楼。
见到张玉琴,孙承光抽出一百美元说:“这是你这单活的工资,回到车上给你。”说完带张玉琴上楼,低声嘱咐:“听不懂他的话没关系,只管笑着点头就行。灵活点,你会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不希望提问,一般一个多小时就完事儿。完事后顺原路返回,我在车里等。“
孙承光回到汽车里,打开无线监视器。他希望张玉琴别出错。这一周他对张玉琴进行了严格培训,对不同客户的习惯风格和癖好,都作了详尽的介绍。他注意到,他讲话时张玉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但对他的每句话、每个手势,都在认真想。
监视器里,客户让张玉琴脱去衣服洗漱,张玉琴低垂目光微笑着,按照他的要求做。客户自己也脱去衣服,仰坐在张玉琴面前,把弄着自己的生殖器,看着张玉琴洗澡、剃除体毛。孙承光想:老家伙惰性真大,千篇一律的老节目,换了新人,也不换换花样。张玉琴的温良恭顺,让他放心地调低座椅,闭上眼睛,想趁这工夫睡一会儿。结束这单活,他把张玉琴送回家,还要送另一个女人去另一个客户家。午夜十二点,那个客户准时要货。
孙承光打了个瞌睡,醒来看一眼监视器,见客户坐在床上,把张玉琴的头按在他的胯间,用软塌塌的生殖器,不停抽打她的脸,然后塞进她嘴里。孙承光有点担心,怕张玉琴忍受不了,不与客户配合。在张玉琴之前,曾有两个女人分别来伺候过他,一个话太多,总想和他私自发展关系;另一个完事儿后见了孙承光就发无名火。孙承光辞掉了她俩。
张玉琴的脸被散乱的头发遮着,看不清表情,仿佛橡皮人一样,被任意摆弄。孙承光松了一口气。这位客户是越战时的军官,据他自己说有过两个越南女人。他对孙承光提供的女人,颇为满意,出价很高。孙承光不愿失去这位客户。
孙承光又闭了一会儿眼,睁眼后看到,显示器里客户正对着张玉琴的阴部连咬带啃,一不小心把假牙带了出来,拖着长长的口水。他看了看掉出来的假牙,一脚踢到地毯上,赌气般地用手击拍张玉琴的阴部,像拍皮球,不停地拍打,孙承光仿佛听到了击打的响声。他越拍越激烈,张玉琴的阴部被拍得跳动起来,在周围白晰肤色的衬托下,明显已经充血,有些红肿,最终小便失禁,喷了他一脸。老家伙一惊,抹一把脸,欣赏着那红肿的部位,又啃了一会儿,最后一推,张玉琴头朝下掼在地毯上。张玉琴半天没动,他用脚蹬了蹬张玉琴,张玉琴爬起身,双手抱胸,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看着张玉琴笑了一会儿,从枕下拿出两百美元,递给她,挥挥手让她走。
张玉琴回到车上,孙承光已关闭监视器,装作刚睡醒,揉揉眼睛,递给她一百美元。张玉琴见了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泪如泉涌。孙承光谈谈地说:“第一天开工,慢慢会适应,今晚先回家休息吧,活总是干不完的。“
张玉琴在黑暗中悄悄擦干眼泪,小心地问:“还有别的活吗?我想接着做。“
孙承光知道,人们总是在挣到钱的时候,最希望继续接着挣。他想了想,对张玉琴说:“午夜十二点有个客户,但这个客户有些怪癖,我怕你第一次,应付不了……你那里,行吗?“
张玉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一会儿,小心地说”你看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那里……有点火辣辣的烧……可能是很久没有过那个了,我想……不要紧,只要能挣钱……“张玉琴低声哀求。
孙承光想了想,说:“也好,只要你肯干,他给的小费很可观……“他掏出电话,通知原来出这趟活的女人说:“今晚十二点的客户,改订单了。你先睡觉,早晨五点钟,我送你去威灵顿卡车休息站。
“好不容易遇到个好活,又飞单了。“ 电话那头在抱怨:“那些粗鲁的司机,最不知道尊重人,一次只给二十块钱小费,有的甚至不给。还有驾驶室的床,不是人躺的地方……”培训时,张玉琴听孙承光说过:早晨六七点,是开了一夜货柜卡车的司机们,在休息站洗完澡睡觉的时候。
孙承光对着电话和颜悦色地劝道:“现在的活不好找,有活干就不错了。那些司机虽然生硬,但是快。都性急,赶紧完事急着睡觉。你半小时做一个,省心。明早五点到七点,刚好有三个司机都要,全归你。做完一个也不用去洗,拿酒精消毒巾擦干净接着做下一个,不到两小时挣三份钱,很轻松!如果只有一个司机约,我都不想为他专门跑一趟呢。“
孙承光手里有四个女人,互不认识。最年轻的三十二岁,都是离了婚的非法移民。他最初在一个俄罗斯老板手下当司机,有些客户喜欢中国女人,俄罗斯老板就让他寻找货源。渐渐地他有了自己的货源和客户群,脱离俄罗斯老板单打独斗,做自己的品牌。但这没有妨碍他和原来老板的关系。俄罗斯老板经常会遇到客户找东亚女人,就把生意转包给他。他和俄罗斯老板成了互补的合作关系。他做事认真勤奋,手下这四个女人也很尽力,业务量一直饱和。他不想雇更多的司机和女工。他知道这个行业很残酷,一旦司机掌握了门路,就会把人拉出去另立门户,就会和他激烈竞争。中国人之间相互竞争,常常靠压低价格和偷工减料。很容易做坏市场,到最后谁都赚不到钱。
干这种行业,不需要太年轻的女人。顾客大都是体面富有的老年男性,他们对耐心和成熟比年轻和姿色更看重。在他们眼里,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的女人比少女更性感,更具可操作性。那天凌晨两点多,张玉琴回到孙承光的车里时,有了一种凯旋的藉慰。一夜做了两单活,挣了七百美元。这差不多是她过去打工干两个星期的工钱。她悄悄抚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乳房、大腿和臀部,暗想,这不算什么。偷渡到美国这么多年,不做这个,没机会直接挣美国人的钱。
前天,她突然接到她儿子的电话,儿子告诉她,他上了纽约的一所大学,离她不远。儿子让她出一部分学费,她知道这是她前夫教他这样做的。她已经十年没见到儿子了。听说前夫再婚后又生了一儿一女,她猜想继母对他不会太好。十年前,她前夫在纽约唐人街一家中餐馆做大厨时,和餐馆里一名当招待的小姑娘好上后,带着她去了加利福尼亚。不久就写信来离婚。当时她没有收入,八岁的儿子归了前夫。
她想尽快挣点钱,帮助儿子交学费。她看了看孙承光,想对他说她愿意去卡车休息站接卡车司机的活。孙承光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不容她开口,威严地说:“赶快回家睡觉。活是干不完的,钱也是挣不够的。“孙承光需要平衡手下四个女人的利益,同时也不希望她一开始做得太多,弄伤“那里”,无法继续承接后面的活。
几个月后,张玉琴的活已经做得炉火纯青,脸上的表情和色彩也活泛起来。她积攒了三万美元,约儿子见面。儿子对她似乎没有很深的感情,但对她带来的几叠厚厚的现金,非常高兴。儿子问她干什么工作,她说在做家政,到别人家帮人干活。她问儿子住在什么地方,希望抽空去看他。儿子只说和一个中国来的留学生合租一间公寓,并没有让她去的意思。他问儿子学习情况怎么样,儿子说他比和他同住的中国学生要好,那名中国同学英语不好,上课听不懂,下课也不愿看书,天天上中文网,做题和考试全靠他。她问儿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儿子非常羡慕很多中国学生家里都很有钱,言外之意她和他爸爸都没有本事,当初不该把他生下来。
张玉琴见过儿子后,一心想给儿子多挣点钱。他打电话告诉孙承光,希望能多接一些活,新订单也愿意去尝试着做。孙承光经常收到新客户的订单,但是对于事先收不到钱或对女人恶意摧残的顾客,他做过一次后,立即从客户名单上剔出,坚决拒绝再有任何联系。
那天,孙承光接到了一份新订单,客户是一位七十岁的前议员,有丰厚的资产,多年来身边只有一条狗作陪。他从朋友那里知道了孙承光,致电孙承光给他送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去,订价是其他客户的两倍。活是白天的,孙承光打电话问已经回家睡觉的张玉琴,想不想接这单活。由于不了解新客户的口味,无法确定新客户是否有非常规行为,孙承光答应这单活给张玉琴双倍工资。
孙承光把张玉琴送到客户家门口,回到汽车里,紧盯着显示器,想了解新客户的风格习惯与癖好。张玉琴进门后,跟着客户走进宽大豪华的客厅,突然一条狗从旁边一间房里窜出来,吓得张玉琴大惊失色。那是一条一米多高的狼狗,吐着长长的舌头,站起来能把两只前爪搭在张玉琴肩上。客户喝止住狗,从桌上抓了一把食物,塞进狗嘴里。狗一边嚼,一边围着张玉琴不停地嗅。
客户让张玉琴去浴室洗漱,然后裸体回到客厅。面带惧色的张玉琴按照他的要求,回到客厅时,客户已经脱光了衣服,仰靠在厚而柔软的地毯上,示意狗舔他的生殖器。狗摇着尾巴,上前用嘴轻轻叼起他软而无力的生殖器,咬着,啃着,舔着,嘴角拖着浓浓的白沫。他让张玉琴躺在他身边,张玉琴恐惧地靠近他,战战兢兢地躺下,惊恐地盯着狼狗看。过了一会儿,客户让狗舔干净他的生殖器,坐起来,示意狗去舔张玉琴的阴部。张玉琴恐怖地惊叫起来,不由自主地翻转身子朝下,把头埋在双臂里。狗跳到她身边,吠叫了两声,用鼻子一拱,轻易就把张玉琴翻转过来。张玉琴面冲天花板,紧闭双眼,缩卷着两腿瑟瑟发抖。狼狗用嘴拱开她的双腿,用前爪扒着,不让张玉琴的双腿合龙,转着圈儿围着她阴部不停地嗅着,最终伸出舌头舔起来。
客户坐在张玉琴身边看得浑身颤抖,兴奋异常,不停地擦着眼泪和口水。突然,狼狗用嘴把张玉琴拱得翻过身去,面部朝下,趴到张玉琴背上。张玉琴哭喊着,本能地爬起身,想跑进浴室,狼狗用两只前爪在她脚下轻轻一绊,张玉琴的双膝和双掌扑倒在地毯上。狗扑上去,冲着张玉琴翘着的屁股嗅了嗅,用嘴朝上拱了拱,两只前爪搂住张玉琴的腰部,趴在她背上抖动起来。
张玉琴拿着一千美元小费回到车上时,孙承光默默看了她一眼,把车开到一家旅馆门前,对她说:“我去开间房,你去洗个澡,睡上一觉,晚饭我让人给你送来。本来明天晚上有单活,是安排你去的。如果你要是不想做,就多休息两天。我安排别人去。”
第二天中午,张玉琴给孙承光打电话,说躺了一天,现在好多了,她已离开旅馆,回家去换衣服,晚上的活她可以接。
晚上,孙承光开车去接张玉琴,告诉她:“这次也是一个新订单,客户是年轻人。这家伙可能有恋母癖,说希望找个年龄大的女人,去安慰安慰他。我估计是现在的年轻人,玩儿女孩子玩儿腻了,想换换口味。你去了,多呵护呵护他,哄着他出了,他也就没兴趣了。”
张玉琴听了没说话,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 上次她曾经去服务过一个十八岁下肢截瘫的年轻白人,那是他父母为他订的。她很体谅这些无法正常生活的年轻人和他们父母的苦心。“还有,”孙承光对张玉琴说:“我怕这个人做事不靠谱,就让他在网上先付了钱,连你的小费也一起让他付了。小费我向他要一百,他不给,只给二十。”孙承光掏出一百二十块钱放在身边说:“这是你的工资和小费,回来后拿去。”张玉琴知道,孙承光向客户收钱很少用转帐方式,他不想留下任何不利的证据。这次网上收钱是为了她好。
车停在客户的住址外,孙承光递给张玉琴进公寓门的密码和客户房间的门牌号,说:“找到房间按门铃,他就会开门,刚才电话里联系好了。”
张玉琴走进公寓后,找到房间号码,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个年轻人,两人一见,不由都大吃一惊。
“妈,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张玉琴的儿子惊讶地问。
“我,我是……”张玉琴后退一步再看看门牌号码。
这时,房间里传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个女的按门铃吗?让她进来。我感谢你帮我这次考试过关,送给你个惊喜!考试前咱俩出去放松了一把,你说你喜欢年龄大的女人,我猜你有恋母癖。昨天,我从网上专门订了个老鸡,今晚咱俩一起玩儿残她。老B败火,保准你下星期不用再去叫小鸡……”
2017年1月8日
于美国纽约
本文根据口述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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