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
李公尚
妻子怀孕后,高远强像备冬的松鼠,从早到晚瞻前顾后地殷勤着,当妻子“香脸半开娇旖旎”地现出几许笑意,他便赶紧把头贴在妻子的肚子上,听里面那个不知凡几的货色与他人心隔肚皮地踢蹬。这时,妻子徐雅丽常以“三分春色两分愁”的娇嗔向他抱怨:
“你们东北男人最没出息,外表像个人样,其实就是土鳖,晚上睡觉前连澡都不肯洗。”“东北男人总爱自称大老爷们,其实连小男人都不如,动不动就发急,一急就想动手打人。”“你们东北男人个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哪个女人嫁给东北男人,算是倒了大霉。”
高远强有些理屈词穷,索性趁势跪在徐雅丽腿前,低三下四地发誓:“从今以后我再冲你发急就是兔崽子,动你一指头就是王八犊子。只要给我生个儿子,我给你当孙子都行!” 乱了辈份的高远强顾不得伦理,双手抱紧徐雅丽的大腿,头埋进她的下腹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快让我亲亲我儿子,儿子呢?怎么还不出来?快让爹亲亲,爹要给你妈当孙子了。只要你一出生,咱就能光明正大地留在美国喽。”
徐雅丽十分不屑丈夫的下作。她是上海人,在她眼里,男人的优劣以方位来划分。东方男人,大约除了她父亲,其他都不堪入目。这一点倒是比她母亲宽宏大量,她母亲经常在盛赞西方男人有品味的时候,抱怨他父亲 “没个人样”。受此熏陶,徐雅丽和高远强本应风马牛不相及,但是来到美国后,那些让她赏心悦目的西方男人总不能让她得心应手,倒是高远强的经济实力更具现实性,于是,一阵患得患失之后,她便和高远强驴马杂处地圈在了一起。
高远强的父亲是中国一个大型企业的领导。这是一份高风险职业。其身家就像一个最终会被敲碎的储钱罐,钱存得越多,碎得越快。他父亲早已窥到自己周边环境的严峻性,于是未雨绸缪地把高远强送到美国留学,然后通过他把国内用不尽的钱分存进国外多家银行。在中国做官,在国外存钱,等于为仕途买了一份商业保险,即便官位出现不测,外国银行里的存款仍是一种心理赔偿。
美国的大学有教无类。有钱人进大学如同进赛马会,花了钱去热闹一阵,并不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出来。高远强来美国留学,留而不学。因为要学就要毕业,而他最讨厌毕业,每次毕业他都如同胎体倒置的难产,非流血放水地折腾一阵便不能平安,因而他热衷于从一所学校转到另一所学校,学而不厌地去做“太学生”。如此“敏而好学”,为的是能够长期留在美国,颇有“活到老,学到老”的志向。何况“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徐雅丽恋爱高远强,正是因为高远强“可以为师”。那次,高远强牵着一只八面玲珑的狮子狗在校内闲逛,她见后情不自禁地上前逗耍。高远强当即慷慨地提出把狗送给她。高远强是学校里的资深师兄,一向对她竭尽奉迎之能事。徐雅丽入学后有意和美国人亲近,不曾给他机会。但是她家里给她凑齐的留学费用里大约没有包括浪漫费,而她在异国情调的异性面前卖弄风情又不能免费,因此一段时间的“忍看朋辈成新人,怒向草丛觅剩男”之后,她便对高远强的慷慨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面对着喜眉笑眼的哈巴狗,她既不笑纳也不拒绝,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三人行必有吾师。狗能否以人计,国人向持否定态度,但在美国,至少警察认为狗有人权。例如他们在截查单人车辆违法驶入两人以上的车辆才能行驶的道路(HOV-2)时,对一人搭载一条狗的车辆是不予处罚的。高远强对狗享有人格早有实践,他与狗同吃同住同享受人所共知。徐雅丽听他大讲养狗心得,尊师敬狗之情溢于言表,觉得似乎做狗都比自己的境况好。于是便义无反顾地择其善者而从之。
高远强和徐雅丽结婚,是一桩互利共赢的生意。徐雅丽毕业后因找不到工作无法留在美国,又不想回国。高远强为了留在美国不想毕业,又不能长此以往,于是两人商定:高远强出钱出力,徐雅丽出人出情,合作把孩子生在美国,实现共同留美。
获知徐雅丽即将分娩,高远强的父母和徐雅丽的父母几乎同时到了美国。高远强的父母认为孩子在美国买房买车建立家庭,全部都是自己出的钱,理应对未来的孩子享有更多地发言权。而徐雅丽的父母则认为,自己的女儿生孩子,由他们照顾女儿和育导孩子更为合情合理,于是两家父母先就谁对新生儿享有更多的支配权,展开了明争暗斗的热身冷战。
徐雅丽分娩时,胎儿超大过重,医院让亲属决定是否进行剖腹产。高远强平时雄才大略,此时却没了主意。徐雅丽的父母高瞻远瞩,想到女儿身上留下伤疤,今后万一再婚,历史遗留问题积重难返。因此力主自然生产。高远强的父母求稳务实,担心胎儿体大造成难产,一旦死于母腹,自家的前期投资绩效皆空,因此坚决要求剖腹产。双方意见相左,僵持不下。最后,徐雅丽的父母要求高远强的父母先给他们一笔高额去疤费,才同意实行剖腹产。
医院准许高远强进入产房,赔在徐雅丽身边。高远强见妻子躺在手术台上,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全身瑟瑟颤抖,眼睛里流露着怨抑的哀痛,心中油然生出无限的内疚。他握住妻子满是冷汗的手,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对不住妻子的地方太多。妻子满脸的惊恐和凄凉,让他猛然悟到妻子和母亲的伟大。他暗下决心,等孩子一出生,无论男女,立即去银行为妻子和孩子存一大笔钱。今后一定要加倍爱她疼她,全力补偿她。
医生把一团血肉从妻子体内取出,高远强一阵眼花缭乱。当那团血肉随着护士的忙活发出一阵啼哭,高远强的心一阵收缩。护士笑着对他说了几句话,他没听懂,似乎是向他祝贺,但是“儿子”这个单词还是听懂了,还有什么“像天空一样蓝”,高远强来不及多想,兴奋地吻了一下妻子苍白的脸庞,便跑出产房向等候在外面的亲人报喜。
护士把徐雅丽和新生儿推出产房时,久候外面的双方父母一涌而上。新生儿被裹得严严实实躺在徐雅丽身边,徐雅丽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高远强见了非常心疼,急忙拦住双方父母说:“爸爸妈妈放心,她们母子一切平安!雅丽现在需要营养,要好好地补一补。你们赶快回去做饭,让雅丽先休息一下。对了,儿子长得很英俊,很像我,特别是眼睛,就像……对,对!像天空一样蓝。我现在送你们回去给雅丽买补品,做好吃的。”
高远强怀着初为人父的喜悦把父母岳父母送回家,立即到银行给妻子和儿子各存十万美元,存钱时他想起儿子还没有名字,于是就把给儿子的钱先存到妻子名下,请功般地赶回医院。
高远强进入病房,见徐雅丽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不由一阵心酸。他冲到徐雅丽的床前,晃了晃存款单,塞进她的枕头下。徐雅丽看了看高远强,欲言又止,高远强忙抱起她的双肩搂在怀里,不停地说:“让你受苦了,让你受罪了,我一定要好好地补偿你。永远爱你,永远永远疼你!”
徐雅丽流着泪把头扭向一边,高远强愈感心疼,吻着妻子的泪水说“为了给我生儿子,让你受罪了。”说着站起身就让护士去抱孩子。徐雅丽突然抓住高远强的手不放,高远强一怔,徐雅丽便哭了起来。高远强忙问:“怎么,伤口很疼吗?我让医生给你开一点止痛药。”徐雅丽摇摇头,反抱住高远强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高远强心想,怎么她这么快就得了母亲所说的产后忧郁症?忙安慰她说:“小傻瓜,说什么呢?是我让你受罪了,为了我们的儿子你受了这么大的苦,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徐雅丽哭得更加伤心起来。护士见了,过来问“你还好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不要我叫医生来?”徐雅丽摇摇头,护士看看她,又看看高远强,不知所谓地耸耸肩,走了。
高远强把徐雅丽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徐雅丽却用力挣扎着要坐起来。高远强怕她伤口疼痛,忙让她躺下,她却猛地推开高远强,双膝一曲,跪在床上,深低着头,语无伦次地哭着说:“我对不起你,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点也没想到……”
高远强一怔,蓦然想到了孩子:难道儿子……出了什么问题?他挣开徐雅丽的拉扯,不顾一切地跑向育婴室。护士把孩子抱给高远强,表情奇怪地盯着高远强的脸,高远强心慌意乱地接过孩子,不由大吃一惊:白肤色,深眼窝,蓝眼珠,黄头发。他忙对护士说:“你抱错了,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会长这个样子?”护士看了看高远强,再看看婴儿,犹豫地说:“也许……不是你的孩子,但他是你妻子的孩子,或许你应该问问你妻子发生了什么事。”
高远强的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腿一软,坐在地上。护士忙把他扶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孩子,问了一句:“你还好吧?”就赶紧把婴儿抱进了育婴室。
高远强茫然走出医院,不知所向,眼前不断呈现着那个婴儿“非我族类”的残酷面孔。想想自己的妻子在自己的呵护下竟能生出别人的孩子,他觉得怒不可遏。想想几个月来自己的辛劳,欣喜,企盼和感激,他觉得恍若隔世,再想想每天趴在徐雅丽的肚子上听里面拳打脚踢,以及自己专门为婴儿设计制造的婴儿床和养的小狗,他觉得愚不可及。
他头晕目眩地游荡着,父母和岳父母几次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即回医院,他们要看看孩子。他母亲告诉他,他们已经把饭做好,送到医院,可是徐雅丽不见他们,也不让他们看望孩子。他们责问高远强是不是刚才和徐雅丽吵过架。高远强有种自己被抢劫后反被诬为土匪又被拉去见官的冤屈。他不敢去面对父母,如同逃婚的人不敢去面对证婚人。
焦急的父母和岳父母见高远强垂头丧气地回到医院,怨怒交加。他们就像同一战壕内不同国家的盟军部队,各怀私利地朝着同一目标一齐开火。父亲揣摩着岳父的心思责骂高远强自私无情,缺乏责任感。母亲窥视着岳母的脸色痛骂高远强薄情寡义不配做父亲,岳父指指高远强的身高,不阴不阳地说“你个头不小,心眼却不大,当了父亲却还像个孩子。”岳母望着高远强充满血丝的眼睛不咸不淡地说:“就你那眼睛,还像天空一样蓝?亏你还说孩子像你,要真像你可就没个人样了。”
高远强如同被重物压趴下的驴,瞪圆了眼睛,鼻孔嗤嗤地向外出气,全身的倔劲都耿在脖子上。护士急切地走到高远强身边说:“你走后,你妻子的情绪一直很激动,她不想见其他任何人,只想和你谈谈,刚才擅自下床找你,一走动撕裂了伤口,加上产后身体虚弱,晕了过去,经过抢救现在已经醒了,请你去安慰安慰她。”父母和岳父母虽听不懂护士的话,但已猜到情况不妙,便不顾护士的阻拦,冲进病房。
徐雅丽不想和其他人交谈,她怀楼着孩子,转身冲墙,背对着父母。当她听到高远强在护士的催促下走进病房,便强忍疼痛挣扎起身,从枕头下取出存款单,让高远强拿走。徐雅丽的母亲一眼瞥见徐雅丽身边躺着的孩子,先是一愣,顿时明白了一切。她脸上一阵青红皂白,然后镇静下来,一把抢过存款单,攥在手里,对女儿说:“不管你那孩子是怎么回事,这钱绝不能给他。退一万步说,就算以前你是别人的老婆,他睡了你,也要付钱给你的。咱就算是卖淫,这钱也是你应得的。这钱,坚决不能给他。”
高远强听了,气得大声喊叫:“亏你养了个不要脸的婊子,生了别人的野种,还来骗我的钱,我真想杀了她!”徐雅丽听了,让高远强声音小一点,免得被别人听到去报警。高远强不管不顾地继续大声喊道“我不怕报警,如果你怕警察来抓我,就自己去死。”徐雅丽听了,突然举起双手,一下一下砸向自己的肚子,她挂着吊针的左手,把吊瓶架拉得东倒西歪,针管里的无色药剂变成了红色,她腹部单薄的病服上渗出了鲜血。徐雅丽的母亲吓得高喊救命,她父亲冲上前去制止,徐雅丽痛苦地扭曲着脸冲高远强喊:“离我远点,最好……现在出去,要不,医生来了会怀疑是你在行凶。”
护士听到喊声冲进病房,见徐雅丽的下身已被鲜血染红,一边吃惊地问怎么回事,一边警惕地盯着高远强。徐雅丽的母亲指着高远强哭着说:“他想杀人,他想要我女儿死。我要让他赔我女儿为他受的苦,我要让他……赔钱!”赶来的医生护士听不懂徐雅丽母亲说的话,徐雅丽有气无力地解释说,刚才是她想拥抱父母,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说着晕了过去。
徐雅丽再次被推进手术室后,等在候诊室里的高远强和他的父母以及岳父母尴尬起来。彼此之间视而不见地沉默着。终于,高远强的父母看了看徐雅丽的父母,对高远强说;“你们的事,你自己处理吧。我们不再管了。如果要离婚,就早点办。”高远强的母亲补充说:“对!天下女人多得很,有钱不怕找不到好女人。反正你是男的,最后吃亏大的也不是你。”说完,就要离去。
徐雅丽的母亲听了,霍地站起身,尖口利齿地冲着高远强的父母说;“先别走,事情还没完。你们想离婚,没那么容易!你们想离就能离啊?要离也要经过我女儿同意!就算你们有钱,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们的钱是什么来路,以为我们不清楚?只凭你们的工资,能在美国买豪华房子高挡车吗?就凭你儿子那人模狗样,能娶到我们女儿这种档次的吗?你们的钱财能经得起国内有关部门查处吗?再说,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谁也没搞明白,谁知道医院对我女儿做了些什么?这可是外国医院,听说他们经常拿新科技在病人身上做试验。”徐雅丽的父亲听了补充说;“对!我们还要听听我女儿怎么说呢,也许是医院搞得花样,你们冤枉了我女儿。”
高远强的父母听了,气焰矮了若干。但高远强的父亲不愿丢掉架子,依旧傲气凌人地说:“孩子的事,当然要由孩子自己去解决,我相信我儿子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都是光明正大的国家干部,长期为国家做着重大贡献,能经得起任何考验。我们能做到今天,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远强,那婴儿的事是不是医院方面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护士抱错了?你还是要等那女人……唔,孩子他妈醒来后,再和她谈谈,我们决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当然,我们也不能容忍任何一个对不起我们的人!”高远强的母亲赶紧补充说:“对!我们挣得钱,都是党和国家给我们的报酬。我们决不能养活那些吃里扒外不干不净的东西。——另外,我儿子人高马大的,那点配不上你女儿?当初是你女儿死缠着我儿子结婚的。”
徐雅丽的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结束后护士把她推入一个单人病房,让高远强入内陪同,护士再三嘱咐,病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一定不要让病人过分激动。
男人怕见讨厌的女人,大约就像牧师怕见魔鬼,心理上的阴影常常大于恐惧本身。高远强实在不想再见到徐雅丽,却又不得不去面对,如同垂死的人不愿听到人们议论后事,却又不得不去思考遗嘱一样。他无精打采地进入病房,徐雅丽挣扎着要起身,高远强没有理她,心想你无论如何矫揉造作,我也不再心软可怜你。徐雅丽痛哭流涕地请求高远强原谅,高远强愤怒地瞪着她,目光如同火焰喷射器喷出的烈焰。徐雅丽眼泪汪汪地说;“你就狠狠地打我一顿吧,这样你心里可能会觉得好一些。”高远强凶恶地问:“打一顿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指望等我发泄完了,再和你和好如初吗?”
徐雅丽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等待着高远强发作,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刑者,默默地接受着命运的裁判。高远强厌恶地看着她,突然想起应该弄清婴儿的父亲到底是谁,不能不明不白地当傻瓜。于是,他强压怒火,尽量用平静地口气对她说;“你是不是应该告诉孩子的父亲,让他知道你目前的状况。”
徐雅丽沉默了很久,哽咽着说;“我和他,就一次……就是那次我们吵架,你动手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哭着跑出家门,没地方去,就进了一家酒吧。那天在我们隔壁住的那个男人也在酒吧,他说他想请我喝一杯,我同意了。后来我喝醉了……他说送我回家,结果回了他的家,然后就……就那么一次,根本就想不到……”
高远强胸中不由一阵翻江倒海,阵阵酸浪涌向心头,澎湃的心潮燃起妒恨的烈焰,一种要立即霸占徐雅丽的强烈欲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不顾一切跳起身来,扑到徐雅丽的身上,撕开她的衣衫,把她压在身下。女人祈求男人原谅时,通常是奋不顾身的。如同战俘求生,通常不顾廉耻。高远强和徐雅丽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两人的下肢染满了鲜血。人们对于失去的东西,常用破罐子破摔的泄愤报复来弥补心理缺憾。比如人们对于被打碎的珍爱物品,怨怒之余不是想去复原它,而是要把它打得更碎才能解恨。
三个星期后,法庭以强奸罪和伤害罪判处高远强两年徒刑,附加驱逐出境。看着高远强被押出法庭,徐雅丽的母亲一手拉着精神失常的徐雅丽,一手抱着那个“野种”,对丈夫说;“那姓高的被判死刑才好,省得雅丽和他离婚。反正这孩子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生在美国,是美国公民,咱们靠他就能合法留在美国。瞧瞧这孩子有模有样的,多像个美国人,将来要是带回上海,领在路上,还不让人羡慕死!”
徐雅丽的父亲符合着说:“这次姓高的一家吃亏比咱们大!活该!他姓高的做的太绝,宁可让美国人全没收了去,也不给雅丽留下一分,雅丽白让他睡了两年。你看他们把雅丽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将来怎么办啊?”
2010年12月31日
于美国佛吉尼亚
上海人的精明刻薄,入木三分。
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