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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尚,定居美国。打工养家糊口之余,喜爱搬弄几千中英文字,聊解岁月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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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身 (原创小说)

(2008-09-04 12:35:45) 下一个

女儿身

                                                                      李公尚      

        
      
杨桂芬大约知道自己的成色,常有一些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忘返。男人是性情动物,见色心动大概就像为食而亡的禽兽一样情不自禁。对于男人的注视,杨桂芬通常像植物接受阳光那样习惯地低下头,黑亮浓密的睫毛含羞草般地随着感受而收拢垂下,犹如放下一道密帘,遮住眼睑。白皙细嫩的脸庞变色蝶似地随着光照而变成粉红,仿佛染了一层彩霞,辉映面颊。她的这种自然保护本能,让许多倾注她的人心中生怜。

       
        
美丽的植物似乎都难以成材。杨桂芬属于双足直立行走的哺乳动物类,却同样除了天生丽质,别无所长。她的父亲是湖北山区一个偏僻小镇的镇长,有了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便仿佛难得有点喜事的穷人遇点喜事就不忍独享一样,总不甘心把女儿浪费在本乡本土。为了女儿的前程,他事事往远处着眼,希望女儿早晚有个高尚的去处。

       
       
本乡有个其貌不扬的穷孩子,从小由寡母养大,在村里受尽欺辱。那年高考全省第一,成了乡里百年不遇的奇闻。据县志载,道光年间,该乡出过一个举人,还是同科三甲,知县给他披红戴花,乡正为他执鞍牵马,一班锣鼓唢呐围着乡里转了三天,才得消停。今非昔比,现在读书人比比皆是,得个把功名不足为奇。就连能吼两嗓子的青黄毛头,都能混个什么超女猛男之类。况且穷人的喜事总是喜不逢时。刘金平被北京一所著名大学录取,可是他的寡母无钱供他去读书。于是母子抱头痛哭一场,就此作罢。

       
      
杨桂芬的父亲听说本乡有如此奇才,感慨万千。如同投资者遇到发行原始股便欲罢不能一样,他看好那穷孩子的行情,有了囤积居奇的欲望。于是,他以一乡之望,发动乡里资助,让刘金平到北京去读大学。

       
       
杨镇长私下打算,如果刘金平是块料,大学毕业后能在北京工作,就把女儿嫁给他,让女儿到大地方生活,不负自己一片苦心。于是对老伴说:那孩子能“抖须”(读书),将来就能“揍干部”(做干部),“抖须揍官”(读书做官)嘛,历来如此。等他在大地方“揍了干部”,我们的女娃儿子就有了个好去处。我们老了,也就不用窝在这穷乡僻壤了。这些话,如同做饭炒菜时伴着阵阵香味传出的锅碗瓢盆声,经常飘进杨桂芬的耳朵里。

         
       
然而杨桂芬对于刘金平,却没有什么感觉,如同冬日里欲雪天看云层后的淡日,有影无光地无关痛痒。她师范学校毕业,在本乡小学教初年级算数,十七八岁情笃初开,只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身边不少愣头小子围着她转,她却垂下眼睑非礼勿动。本分至此,应得益于她母亲在乡里的专横跋扈。做父母的对人过分精明苛刻了,常常祸及儿女。一年夏天,她母亲在家中后院的树下乘凉午睡,街上传来卖荔枝的叫卖声:“汁多肉白贵妃笑,人见人爱都想要。”她母亲听了突然一阵气恼,跑出院门,抓住推车的小贩就是两个耳光,骂道你敢调戏我女儿,我撕烂你的嘴。从此,市井传闻她女儿“汁多肉白”。镇上茶馆里说隋唐演义的评书人,说到杨贵妃丰润美貌,镇上的闲人便联想到镇长的女儿杨桂芬。镇里中学的体育老师对杨桂芬倾慕已久,见面和她开玩笑,称她杨贵妃。镇长老婆知道了,跑到茶馆问评书人杨贵妃是干什么的,住哪个村。评书人告诉她,杨贵妃是唐代的大美女,相当于皇帝的小老婆。话刚出口,便后悔地赶紧收拾茶碗,结果还是让镇长老婆摔碎了两个。接着,她又赶到镇中学,大骂体育老师让她女儿做小老婆。体育老师正在上课,莫名其糊涂,忙解释,他还没结婚,连大老婆都没有,怎么会娶小老婆?并说如果让他和杨桂芬结婚,他一定做一个优秀党员,决不找二奶娶小老婆。他希望镇长老婆知道,他政治状况进步,当老师和“揍干部”一样,吃公家粮。但话未说完,镇长老婆已经脱下鞋子抡起了鞋底,吓得他跳墙逃窜。

       
       
刘金平对于杨桂芬,似乎从未正眼看过。不是他瞧不上,而是他不敢看。每每惊慌斜视的目光刚触及到对方,便做贼一般地怕被捉住,虚着眼睛擦个边,赶紧逃之夭夭,仿佛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突然见到光亮怕刺伤眼睛。杨镇长有意要把女儿嫁给他,他便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杨桂芬比他身高,比他体健,美丽的端庄如同皓月的皎洁,让他像塘边阴影下的水瀨一样自惭形秽。他和杨桂芬无话可聊,即便不冷不热地说几句,已有伴君如伴虎的诚惶诚恐。

        
         
刘金平放假回家时,杨镇长请他到家中吃饭,有意让老伴对他有个印象,犹如镇里决定了干部的提拔人选,报上级主管部门备案一样。杨桂芬的母亲见刘金平瘦小的身材仿佛晒蔫了的胡萝卜,猥琐的举止好似变了型的旧木偶,脸色立刻青红皂白起来。杨镇长未卜先知地说:小伙子看上去是狗性了点,但人不可貌相,我看他将来能成大器。要看好了女儿,不能由着她任性,将来如果是个好姻缘,她要有个女儿身才说得过去。

        
        
果然,刘金平不负人望,大学毕业,考取了国务院某部委的公务员,同时还获得美国一所大学硕博连读的奖学金。这一下,忙坏了杨桂芬的母亲,赶紧把刘金平的寡母接到家中,扣押人质般地照看起来,仿佛中了大奖又怕兑不了现的持券人,焦急地从早到晚打听消息。一个劲儿地嚷着赶紧给女儿办喜事。

       
        
杨镇长对于刘金平出国留学,不予看好。以他的经验,大学毕业在中央“揍干部”,比去国外“抖须”前程远大。他委婉地告诉刘金平这一想法,刘金平却不以为然。近些年中国办的大学,千篇一律地沦为了外国大学的预科学校。进去的人看不进中文编写的教材,瞧不起本国造就的教授。听似懂非懂的洋话,比听混着外语词汇的中文来劲,说裹挟着外语腔调的杂交语,比讲简明易懂的普通话受宠,个个莫不以只读“预科”不去国外而羞愧抱憾。纵是刘金平这种质朴章俭的学生,进了这种除去学校门口那几个方块字书写的校名外,已全无中国味的学校,哪有不被沤酵的道理?刘金平决心负笈远渡,让杨镇长扼腕良久。可这次他老伴儿却开通得很,双手一比划,仿佛要测量中美两国的差距,说:他能去美国 “抖须”,将来就能“揍美国干部”。“切”(吃)美国的公家粮不是更好?听说在美国“揍干部”是挣外汇,比在国内“揍干部”挣的钱值钱。

       
        
刘金平和杨桂芬举办婚礼那天,他的堂兄借着几分醉意,悄悄对刘金平说:今晚入了洞房你可要仔细点,千万不要稀里糊涂地被人耍了。我打听过,据说杨桂芬喜欢镇里中学的体育老师,因为那体育老师打篮球跳起上篮,双手能够一起触到篮圈儿。他曾手把手地教杨桂芬打羽毛球打网球……现在未婚女人保有女儿身的可不多……

       
       
刘金平的堂兄曾到陕西做过生意,从陕北娶回来一个相貌秀丽性情温顺的女人,在本村颇有口碑。他告诉刘金平,今夜你要验实杨桂芬是否女儿身,明天告诉我,我教给你如何调教女人。

        
        
男人关心别人的妻子,一定别有用心,如同女人憎恶自己的丈夫一样心怀不轨。第二天上午,刘金平的堂兄跑来问刘金平,见刘金平晕头胀脑的无精打采,便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她肯定……刘金平赶紧从枕头下面摸索出一团染血的浴巾说:这是她的女儿身,千真万确,我娘验过的。

       
       
刘金平的堂兄把浴巾上的血迹放在鼻子下面,瞪着狼一般发光的眼睛,猛吸着鼻子,反复闻着,渐渐地咧开了嘴,说:“不错,有股处女的鲜嫩味。乡里都说她妈是母老虎,到底是没人敢沾她女儿,她把女儿给看住了,你老弟福气不小。”然后又嘿嘿笑着问刘金平夜里感觉怎样。

      
        
刘金平低头不语,他堂兄便讥笑他一定是镇不住老婆。

        
        
昨天夜里,刘金平畏畏缩缩地爬到新娘身上,未等到位,先就一阵激动,拖泥带水地弄了杨桂芬一身,接着一口长气未呼出来,便软绵绵地不省人事。杨桂芬吓得一阵大呼小叫,把在窗外听夜的婆婆惊了个半死,赶紧敲门进屋。杨桂芬顾不得收拾连脓带沫的身子,和婆婆一起抱起刘金平,连掐带按,刘金平才有了呼吸。婆婆哭着说,这孩子是“晕婚”,想必是这几天张罗婚礼操劳过度,休息不好,营养又跟不上所致。杨桂芬听了,赶紧给他灌了一大杯牛奶。刘金平苏醒后,直嚷头晕恶心想吐,说像晕车晕船,头胀得要裂开,胸闷得要憋死。杨桂芬又喂了他一瓶冰冻酸奶,他才感觉好些,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世上至今尚未有人断定造物主的性别,但人们至少可以断言,造物主在创造男女时,一定忽略了阴盛阳衰的问题。刘金平新婚之夜“晕婚”,恰如大战在即未阵先溃,很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哀。但造物主的这一疏忽,让刘金平他娘为了难。按照乡俗,他娘照例要在第二天一早就向邻里彰告,儿子婚事圆满,媳妇品高身全,并以血证佐之。可是儿子睡着后怎么也叫不醒。天快亮时,婆媳合力又灌了他一瓶奶,倒是把他呛醒了,可他翻了翻白眼又迷糊过去。

        
        
他娘一看,时不我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绾起袖子,就去操刀。如同那个在十字坡开人肉包子铺的孙二娘,“眼见坏了武松的性命,便剥他个赤条条,扛将起来直往人肉案板踮去”——他娘当然没去人肉案板,手里提的是一只天亮后要宰来待客的公鸡,拔去鸡脖子上的毛,对着鸡脖子就是一刀,然后把些许鸡血滴在准备好的浴巾上。

       
       
男人最难以启齿的,大约莫过于自己对女人无能为力,如同女人最不可告人的就是没有男人爱她一样。刘金平看着堂兄闻着染有鸡血的浴巾把玩不止,生怕露了破绽,一把夺了过来,说:别弄脏了,我娘让我保存好,要留一辈子呢。他堂兄嘿嘿笑着说:“你老弟怕是要受一辈子老婆的气。还是让我来教你如何调教女人。村里人都说你嫂子温顺贤惠,却不知那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杨桂芬姿色不俗,又是女儿身,你不抓紧调教,她会骑在你头上欺负你一辈子。”

       
        
刘金平问如何调教,他堂兄说:“其实我这也是从陕西学来的,很简单,就是一生狠狠地打她三次,保证她一辈子不敢跟你别扭。”说着,攥起一只拳头,对着面前的空气突然狠砸下去:“老婆越是漂亮,越要下重手,让她知道你不怕把她打残,她才服你。女人的本性就是吃硬不吃软。”

       
      
 
刘金平自幼受堂兄的欺负,知道他心狠手辣。他堂兄得意地说:“第一次,婚礼过后第三天,你无事生非地找碴,把她狠打一顿,不要怕伤感情,反正她已是你的人了,刚结婚也不好意思哭哭啼啼地往娘家跑。打了这一顿,从此她做任何事,都会对你有所顾忌。第二次是她生了孩子,再打一顿。但要看她生的是男还是女,生了男孩要狠打,不让她今后拥儿自重。生了女孩,她自己心理上已亏了三分,打她是为了出出气。第三次,就是在她和你母亲别扭的时候打,这就靠你自己掌握火候了。”

       
        
刘金平把堂兄的话,说给母亲听,母亲想了想说:你堂兄的主意照说不错,可是你娶得这个老婆却是打不得。她没有什么错,你打了她,让她妈知道了,还不跑来把咱娘俩的骨头架子给拆散了?刘金平点头称是,他觉得杨桂芬温柔恭顺,通情达理,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动手打她。

       
        
刘金平的母亲又去儿子的窗下连听了几夜,发现儿子始终上不了媳妇的身,就着急起来。一天她问儿子,媳妇有没有主动帮他上手,儿子不好意思地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刚一接触到她,便忍不住提前……完了事就觉得头晕胸闷,恶心想吐。他母亲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头晕恶心,他解释说,杨桂芬身上胖乎乎,白皙皙的,皮肤细嫩嫩,滑溜溜的,感觉就像一块大肥肉。他好象是厌油的人,逼着硬吃一口肥肉,便腻得头晕恶心,想都不愿再想。有时看到她睡在自己身边,还觉得有些压抑和厌烦。

       
       
母亲听了叹口气说:乡里有些老话,叫“吃豆腐要吃烫,耍女娃要耍胖”,“找女要找白,嫁男要嫁才”,“女人皮肤细,男人有喜气”,“女人身上滑,男人整夜爬”,如今这些好处她身上全有,千里难找,你却一件也不喜欢,我儿命苦啊。

      
       
刘金平临行的前两天,他母亲有些沉不住气了,便对刘金平说,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女人,不管用什么,你要破了她的女儿身才行,要不,你白做一回她的男人。刘金平应着,却不情愿,他怕见血,怕头晕恶心。

     
        
刘金平在华盛顿大学读书,闲暇常想起妻子的温柔体贴,痛恨自己的有心无力。一次他到一家越南人开的发廊去理发,理完发老板娘问他要不要按摩。刘金平听说过越南人开的美容店理发店足浴店之类,经常干一些挂羊头买狗肉的勾当。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异性,小巧玲珑的老板娘不停地向他卖弄风情,他突然有了一种男人的冲动。

     
      
老板娘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身材瘦小,历经人事,风情万种。两人语言虽然不尽相通,行动却配合默契。刘金平第一次尽享男人雄威,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时他才知道,他其实喜欢年龄比自己大,身材比自己小,经验比自己多的女人。

      
       
老板娘尚未结婚,见刘金平老实厚道,待人体贴,对他渐渐多有好感。老板娘经常向他献媚说:她其实也是中国人,祖上应是中国的广西凭祥。近年来,东南亚国家的人常在美国冒充中国华侨,以中国人的身份和别国人打交道,似乎可享上邦大国国民之尊。男人之威,大国之尊,让刘金平有了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自豪。

      
       
三年后刘金平读了博士,岳父来信催他给妻子杨桂芬办理赴美探亲陪读事宜,他便犹豫起来。杨桂芬的形象在他心中已渐忘殆尽,可自己在她面前的卑微感受依在。身边的越南女人,和他同居多时,两人蝼蚁互补,水乳交融。他不愿意破坏目前自己这种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大好局面。

     
       
他把自己的窘境和越南女人商量,越南女人埋头不语。过了几天她突然说自己怀了孕,哭哭啼啼地逼着刘金平尽早和她结婚,否则以欺诈诉讼。两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让越南女人请了律师,决定给杨桂芬发一封离婚协议。

     
       
刘金平把要和杨桂芬离婚的事,先告知了自己的母亲,他的寡母听了不寒而栗。这三年,她在乡里孤寡一人,多受亲家关照,才丰衣足食,如今要断了这门亲事,她不知如何面对杨家。刘金平的寡母把刘金平的堂兄找来商量,她堂兄听了眼睛一亮,便说由他来想办法。

     
       
刘金平的堂兄曾多次调戏勾引杨桂芬,均被杨桂芬以父母的权势阻吓。这次,他趁杨桂芬独自在家,借送信上门,突然抱住杨桂芬求欢。杨桂芬让他放手,说再不放手她就喊人,堂兄这次有恃无恐,说你喊吧,你喊只能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男人在乡里干这种事不算什么,我就说是你耐不住寂寞,把我勾引到你家来的。堂兄见杨桂芬果然不敢喊,便抱住她的头热吻起来。杨桂芬嘴里被伸进一条热舌,搅来搅去,下身被一只手用力揉搓,抓上抓下,不由浑身一震,觉得受了莫大的耻辱,便在嘴里用力一咬,顿时满口流血。堂兄的舌头被杨桂芬咬断一截,痛得满嘴含糊不清地哇哇大叫,捂着嘴便往外跑。

     
       
杨桂芬收到刘金平的离婚协议,气得死去活来。她妈恨恨地骂道:早知如此,你还不如一早就顺应了他的堂兄,让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在国外先尝尝当乌龟王八蛋 的滋味。霸道女人的狠毒,如同烈质酒的后劲,伤人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

     
      
杨镇长不停地埋怨老伴儿说,我早就看出来那孩子出国“抖须”不是正途,都是你鼓励他去“抖美国须”,“揍美国干部”的。也不想想,他去“抖美国须”,美国老师能教他爱中国吗?

   
       
杨桂芬的母亲此时无法嘴硬,只好对女儿说,事已至此,日子还得过下去。今后你要是看到有合适的,就自己决定吧,我们做父母的,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过了一段时间,镇里中学的体育老师上门向杨桂芬求婚,杨桂芬的母亲乐得喜笑颜开,杨镇长赶紧殷勤招待。酒过三巡,镇长事后司马懿般地对体育老师说:自从你毕业来到我们镇上,我就看准你是个上进的好青年。我常对桂芬她妈说,你参加过省篮球队,又从篮球队考上大学,是个很有出息的人。你来到咱们镇上,镇上的体育活动也蓬勃开展起来了——她妈,我不是前天还对你提起过这事吗?镇长老婆正在炒菜,不知丈夫问的是什么,便猜着应道:没错,没错,说过好多次,直说你们俩原本就是天生的一对儿呢。

  
       
镇长皱了皱眉头,只好笑着顺水推舟地说:是啊,是啊,我早就看出你和桂芬非常般配,我也早就有心……唉!要不是她妈上次去你们学校闹了一通……我听说后,非常生气,回家狠狠批评了她一通。说着,瞪了老伴儿一眼,老伴儿赶紧说:唉!别提了。都是我一时糊涂,回到家就非常后悔。她爸狠狠地骂了我,一直让我去向你道歉呢。镇长连忙一挥手说:行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今后你们就抓紧时间结婚,恩恩爱爱地过日子吧。

 
       
杨桂芬问体育老师:我是过来人,你不怕我眷恋旧情?杨桂芬她妈赶紧接过话茬说:么子旧情哟!你和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在一起,总共还没有一个屁时辰长,放屁还来不及脱裤子呢,能有么子旧情嘛!


       
体育老师对杨桂芬说:你在我心里一直没变,就像出门走了一趟亲戚,又回来了,路上难免经历一些风雨。再说,途中的景致再好,回到家的人,能为了迷恋途中的景致再返回去吗?人人都有过去,我和你结婚,是和你的未来生活,过去和我有多大关系?

 
       
杨桂芬的母亲听了大为称赞,连说就是就是,我早就说过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是不是他爸?不像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早知是这样,我应该让桂芬先和你好,不给那没良心的东西女儿身,让他和桂芬结婚时狠狠地难受……

    
       
镇长赶紧打断老伴的话:你胡说些什么?都是些封建的老一套。什么年代了?还提那些!现在年轻人重视的是人品,是感情,谁还在乎什么女儿身不女儿身?越说越不象话!——你们年轻人不要理她,抓紧时间结婚, 越快越好!

   
       
杨桂芬和体育老师的婚礼非常简单。那天夜里,体育老师发现杨桂芬还是女儿身,惊讶不已。杨桂芬凄然一笑说:是他无能。肉送到了他口边,他都吃不到嘴里。亏他要和我离婚,他要不离,说不定我还要和她离呢。体育老师听了,急忙穿上衣服,手里拿着血迹斑斑的浴巾,连蹦带跳地蹿出门去。杨桂芬吃了一惊,赶紧穿衣跟到门外。

   
      
体育老师跑到篮球场上,一个三步上篮,双手把浴巾拍在篮板上,白色的篮板便有了些许殷红。他哈哈笑着对杨桂芬说:我要让人们都知道,我的老婆是女儿身呢。

 

 

 

                                                       2008831日                                                                              于美国佛基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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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格利 回复 悄悄话 有点范进中举的味道。
hairycat 回复 悄悄话 你的小说总是有出乎意料的结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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