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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逍遥白鹤写于2006年深秋
曾经也是一个秋阳明媚霜叶胜似繁花的时节......(右二为佛朗西斯·怀特教授,右一是我先生。左边两位是怀特教授带的博士生)。
清晨我拉开百叶窗,窗外满目是落叶萧萧枯草萋萋的晚秋苍凉,园子里几朵最后的玫瑰已经凋萎,羁留的枯叶正被风无情地从枝杈上撕扯下来,悄然坠落在地,难道自然界的植物们也在经历一年一度的生离死别吗?我从风声里听到了啜泣。昨天(11月7日)的傍晚,一个我们非常熟悉的人走了,这个世界上又一个生灵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不知道肃杀的秋风会送他去天堂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佛朗西斯·朱利安·怀特博士,他曾经是一个在国际药物成瘾性研究领域里成就斐然的神经科学家。如果是无神论者,他的灵魂会不会在天堂和地狱之外还有一个安息的去处?无论如何,每一具没有了生命的骨肉都不过是尘归于尘土归于土。他曾努力奋斗过、为科学研究做出过卓越的贡献,但最终被自己身体里的魔鬼撒旦——酒瘾,一种慢性功能性脑疾病彻底击败了。昨晚面对清风明月,我们曾真诚地为他祈祷,愿他的灵魂在生之河的彼岸得到安歇。
佛朗西斯·朱利安·怀特博士辞世前曾任萝莎林德·富兰克林大学芝加哥医学院的终身教授、细胞及分子药理系系主任,他所主持的研究室曾经是全校最兵强马壮、人丁兴旺的班底。他本人也曾不仅荣获全美国立药物成瘾性研究院(NIDA——National Institute on Drug Abuse)总监的提名,还获得过NIDA颁发的全美杰出贡献奖(R37)。他是难以戒除的酒瘾和忧郁症等慢性功能性病症致死的,成瘾性脑病研究的专家竟克服不了自己的酒瘾,是何等残酷的反讽。
我的先生从读博士之前就结识了怀特博士。周围熟识的朋友同事都叫他弗兰克,因为“弗兰克”是佛朗西斯的昵称。从密西根州到伊利诺伊州,转眼也已与他共事十几年之久。弗兰克非常赞赏我先生对他研究工作的辅助,称他是“上帝赐给我的礼品”。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从师生、同事、发展到合作伙伴和很接近的朋友。他亲历了弗兰克事业从起步到巅峰、婚姻从离散到结合再至离散的过程。辞世前弗兰克手上还有一个由NIDA颁发的五年奖励性科研基金可以动用,但是他瘁然倒下了,仅仅由于不能战胜对酒精的依赖,放不下杯中物的诱惑。他死于肾功能和呼吸系统衰竭,年仅五十四岁。
酗酒成瘾一直是世界范围内危及人类健康和社会安全的问题。美国酗酒治疗专家勒克莱尔·比塞尔博士 (Dr. LeClair Bissell) 曾估计:在美国36万多名医生中,有10%~12% 的人已成为酗酒者 (慢性酒精中毒的人) 。早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美国司法部公布的统计数字就表明,仅在14~17岁的青少年中,估计有330万人有严重的饮酒问题,另一份资料认为,50多万14~17岁的青少年是慢性酒精中毒者,他们的身体循环系统已产生对酒精的依赖性成瘾症状。虽然目前在美国酗酒者的增长并没有吸毒人口的比率增加得显著,但所造成的伤害和损失仍是惊人的。
美国专家指出:Alcohol problems vary in severity from mild to life threatening and affect the individual, the person's family, and society in numerous adverse ways. Despite all of the focus on drugs such as cocaine, alcohol remains the number one drug problem in the United States. According to community surveys, over 13% of adults in the United States will experience alcohol abuse or dependence (also referred to as alcoholism) at some point in their lives.
无可置疑,酗酒成瘾问题会不同程度地对个人生命、家庭和社会等诸多方面造成威胁。成瘾性问题除却吸毒,酒精中毒在美国列数第一位。据统计美国13% 的成年人有过酗酒的经历。
Withdrawal, for those physically dependent on alcohol, is much more dangerous than withdrawal from heroin or other narcotic drugs.
戒除酒精对于酗酒者来说,某种程度上比吸毒者戒断海洛因和其他药物依赖还要困难。
弗兰克和我先生谈起过,他的父亲就是一个酗酒者,早年与他的母亲离异。他成年以后与父亲的关系很淡漠。难道是遗传基因种下了不可逃脱的祸根?难道真的有不可抗拒的宿命?
以前,我和先生都知道弗兰克嗜酒。每次在他家中聚会时,他都要从地下室的酒窖里取出一瓶精心收藏的陈年佳酿来招待客人,并且引导大家细细品味并详解当年产的酒和藏品味道的区别。那时在公众场合不曾有任何他因饮酒过度而失态的迹象发生。弗兰克和前妻玛瑞娜(耶鲁大学的博士毕业生,现在也是医学院的一位系主任)的相恋是曲折的,为了走到一起他们两个都拆散了前一次的婚姻。那一次婚礼弗兰克诚挚地邀请我的先生作他们的证婚人。婚后,他们诞下了一双小天使般可爱的女儿。记得我们去他家做客,大女儿露茜恬静秀丽,洁白细腻的瓜子脸上常挂着一付小大人似的若有所思的神情;小女儿杰希卡活脱一个好莱坞电影《小卷毛》里的秀兰·邓波再世,团团脸,顶着一头天生的亚麻色卷卷毛,快活开朗,或是在她家后花园里荡秋千,或是穿堂过室地在小楼里奔跑嬉耍,所到之处撒满银铃般的笑声。完美的事业、婚姻和孩子,似乎是一个美国梦的模版家庭。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弗兰克似乎犯下了什么令玛瑞娜难以饶恕的过失。因涉及个人隐私同事间不便多问,我们至今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产生过怎样的隔阂。玛瑞娜在一个适当的时机遇到了适当的诱惑,爱上了另一位外州的大学教授,她斩钉截铁地与佛朗西斯把婚给离掉了。弗兰克之前已经过了两次挫败的婚姻,都是他离开了别人。这一次婚姻他一再表示他是由衷地想要天长地久的,是玛瑞娜怎么也不肯再给他修补感情的机会。分手后,玛瑞娜获得了两个女儿的监护权,弗兰克则按期支付抚养费,并且定时探望女儿。仍在同一个医学院任教的他们卖掉了新建不久的大宅子,在我家的同一个小镇里分别置下了另外两栋小楼。自尊心的挫伤、无奈和失落感的重创使弗兰克在短时间内明显消瘦下去,看得出他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于是,本来还未完全失控的酒瘾发作了、膨胀了。借酒浇愁愁更愁,自残的举动一发难收。
一天上午,弗兰克来上班的时候半边眼脸肿得变了形,又青又紫,像是遭了拳击手的重捶,他坚持说是在家里的楼梯上一脚踩空了磕的,绝对没有多喝酒;
不久,弗兰克驾车撞了别人的车,两辆车上都坐的有孩子。因为不在高速路上,车速较低并未伤及乘客。警察在出事现场查出弗兰克体内的酒精含量超过了标准。事后,对方不依不饶地将弗兰克告上法庭,开始了长达数年的马拉松官司;
弗兰克不能正常上班教课做研究的情况日益严重,校方撤销了他系主任的头衔、停发了职位津贴(在他十几万美金薪俸之外的6-7万美金);
弗兰克的兄妹母亲都在外州居住,即使得知他的情况不妙也是鞭长莫及,他后来结识的护士女友由于得不到婚姻的许诺也离他而去;
后期,孤单沮丧的弗兰克似乎患上了忧郁症,他拒绝见人和接听电话。健康每况愈下。一个多星期前是警察将濒临昏迷的他送往医院的。
最近我先生常常去他的病房探视,他只能微微睁开眼,嚅动嘴唇,无言无语。
昨天下午弗兰克的病情急转直下,我的先生陪伴他的前妻玛瑞娜教授及两个女儿匆匆赶到医院的特护病房。曾经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怀特博士已经不省人事,他很久没有理发剃须了,胡须和毛发乱糟糟地在枕头和灰白惨淡的面孔上纷披,袒露出的皮肤部分呈现出黄疸和淤血的斑点……闻讯赶来的70多岁的老母亲连唤了几声“我的贝贝,我的儿子!”哭倒在他的床头,他的姐姐掩面而泣,他的兄弟还在赶往芝加哥的旅途中…….
弗兰克的小女儿目光里闪烁着恐惧对妈妈说:妈妈,我怕,我不想看着爸爸像这样慢慢死去……
在弗兰克的家人与他一一话别之后,我的先生走到病床前握住了弗兰克的右手,那是一只逐渐冰冷的手。我先生眼中噙着泪水对失去了知觉的他说:弗兰克,我很不愿意对你说出告别这两个字,恐怕现在是不得不说的时候了。希望你到了那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半个小时以后,弗兰克走了。
中国这方面的问题也不容乐观,仅从逐年产销白酒、啤酒总量惊人的递升就可显而易见。作为人们社交的液体润滑剂,酒类饮料和富裕起来讲究饮食之乐的国人的生活方式已经密不可分。适量的小斟少饮,酒精确有舒筋活血、增加兴奋和愉快感、缓解情绪紧张的作用。但无限度地劝酒豪饮,后患无穷。弗兰克是我认识的人当中第二个饮酒身亡的人,写下他的不幸,是为了祭奠他,更是为了警醒国内酒席宴会上不醉不甘罢休的亲朋老友。生命诚可贵,一定要小心呵护啊。
给惠姗MM请安!
是啊,最近逝去的一位青年才俊谢家华据悉也是有酗酒和药物成瘾的问题,活着可以有更多美好的可能性,实在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偏要一条道走到黑...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