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打小就食面条和馒头,但少年时代的我们对小麦的认识,还停留在歌曲里。大跃进年代,四川有一首唱响全国的歌曲,歌中唱道:“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毛主席来到了咱们农庄……”(前半句去掉‘儿’字,就是东夫那部揭露四川大跃进和大饥荒真相力作的书名)。其实,农庄之说是来自苏联的舶来品,麦子也不是川西坝子的主产品,但麦苗和菜花都很美,却是实实在在的。
成人之后,见识了麦田绿浪滚滚的美景,又想起了两首抗日歌曲的歌词:“高粱叶子青又青,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麦株太矮小,美虽美,但却遮掩不了人的活动,因而成不了青纱帐。青纱帐的美并不亚于万顷麦浪,加上它对人的掩蔽功能,令其成为文人讴歌的对象。
革命诗人郭小川,在大饥荒开始结束的1962年写了一首诗:《 蔗林——青纱帐》,开篇就说:“南方的甘蔗林哪,南方的甘蔗林!/ 你为什么这样香甜,又为什么那样严峻?”为何用严峻来形容香甜的甘蔗呢?有人说,诗人指的是香甜的社会主义祖国遭遇了帝修反封锁的严峻局面。不过,我 更愿意它指的是蔗林里的甘蔗叶动辄就会划破人的皮肤,因为这才更符合实际。
蔗林,像青纱帐,却不是青纱帐。人们语境中的青纱帐,郭小川的诗中只提到了高粱:“可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伟大的发现:住在青纱帐里,高粱秸比甘蔗还要香甜”、“可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次细致的计算:只要青纱帐不倒,共产主义肯定要在下一代实现”。诗人太会鼓舞人心了!决策错误,死了那么多人,帐却算在境外和境内阶级敌人头上,我们依然能人心振奋,把决策者像神一样地供起来,且言听计从。62年到现在,第四代都长大了,青纱帐美景依旧在,可诗人所说的神境依然还只是神说。
诗人对当年青纱帐掩护抗日志士的赞颂,是值得称道的。但就像我们常说的事物都有两面一样,青纱帐能保护好人,也可以掩护坏人。山东作家王统照1933年时在东北,他以青纱帐为名的散文里就说:
但这若干年(不知多少年)来,高粱地是特别的为人所憎恶畏惧!常常可以听见说:“青纱帐起来,如何,如何?……”“今年的青纱帐季怎么过法?”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季,乡村中到处遍布着恐怖,隐藏着杀机。通常在黄河以北的土匪头目,叫做“杆子头”,望文思义,便可知道与青纱帐是有关系的。高粱杆子在热天中既遍地皆是,容易藏身,比起“占山为王”还要便利。
青纱帐,现今不复是诗人,色情狂者所想象的清幽与挑拨肉感的所在,而变成乡村间所恐怖的“魔帐”了!
高粱在中国自古就有”五谷之精、百谷之长“的美誉,不单是北方大众的主食之一,还是各地酿酒的重要原料。即便不是茅台、竹叶青之类以高粱为原料的名酒,但凡是高粱酿制的普通酒,也是大受酒客欢迎的,江津60度白酒就是一例。不过,王作家并不认同上述说法,他在《青纱帐》中还写道:“高粱的价值不要说不及麦、豆,连小米也不如。”可为甚么北方农家却非种高粱不可?因为亩产量多,能就地提供廉价的燃料高粱秸。“如果一年地里不种高粱,那未农民的燃料便自然发生恐慌。除去为作粗糙的食品外,这便是在北方夏季到处能看见一片片高杆红穗的高粱地的缘故。”
高粱在中国又名蜀黍、秫秫、芦粟、茭子、木稷等。这高粱究竟源自何方呢?就像有人喜欢它,也有人诟病它一样,有人说它来自非洲,有人则说它是地地道道的中华大地原产物。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记载:“蜀黍北地种之,以备粮缺,余及牛马,盖栽培已有四千九百年”。当莫桑比克的一个溶洞中,考古学家在距今10.5万年前的石器上发现了高粱颗粒后;当有人把收集到的17种野生种高粱,判别其中16种来自非洲;31个栽培种里,非洲占28种;158个变种里,只有4个种在非洲以外的地方时,许多研究者认为高粱原产于非洲了。
世界粮食作物种植面积前几名依次为玉米、小麦、稻谷、大麦,高粱排在第五。作为老大的玉米林,也是人们说的青纱帐之一。中国的玉米产量仅次于美国,居世界第二。这位粮食老大哥的出身,没有遭遇高粱那么多争议。百度一下即可知,它原产于中美洲,是印地安人培育的主要粮食作物。原本是體型很小的草,喜高温,經美洲原住民培育多代後才出現較大型的玉米。16世纪时传入中国,最早记载见于明朝嘉靖三十四年成书的《巩县志》,称其为“玉麦”,其后嘉靖三十九年《平凉府志》称作“番麦”和“西天麦”。直到现在,四川还有不少人称其为玉麦。“玉米”之名最早见于徐光启的《农政全书》。在原产地美洲以外,中国是玉米种植最为普及的地区之一。玉米也是全世界总产量最高的粮食作物。
行文至此,我想起了先哲们所说的世界大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