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栗子

老在异乡,怀旧当作补品
正文

叫床

(2025-08-24 07:24:50) 下一个

 

有一次,从报上读到一篇文章,说在意大利某个地方有一对夫妇,老婆有个嗜好,就是每行房事时,定要叫床,并且叫得哭天抢地,声势极大,最后被邻居告上法庭。庭上法官问事时,丈夫理直气壮地回答:“如果我老婆不出声儿,那不和半片猪肉睡觉差不多吗?我就是喜欢听她叫嚷,叫得越高,我越有情绪!”

法官觉得他言之有理,最后判决是:叫还是要叫的,只是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叫,既不影响情欲,又不打搅邻里。我想,这法官一定是男的,他非常理解男人的秉性,男人对煽情的需要远远超过女人。

一篇小小的报道,看过后居然让我犯起沉思来。一个周末的早上,我刚一睁眼就对还未完全睡醒的先生郑重其事地宣布:“从今天起,我要打算叫床了!”

说叫就叫,连一句解释说明都没有,我就竭尽想象之能事,高昂地吼了起来,先生迷迷糊糊如堕五里云雾之中,等他明白过来时,笑得透不过气来了。

“怎么听上去像狗叫呢!”他打击我的积极性。

我随即又换了一个调子,这回连自己都不满意了,猛然间想起大鹦鹉,它们若是吼起来,怪唳而又洪亮,听起来一定很刺激。

“行!这下还可以!”

见先生肯定了我的成绩,心头一震,竟放开嗓子学起毛驴叫来了,没想过于努力把喉咙都喊破了,一阵乱咳,像得了气喘病,然后二人大笑不止,愉快而又舒心,由此看来,叫床不但可以煽情,还可以排解忧郁,好处甚多。

其实,夫妻做久了,叫也罢,不叫也罢,都不会像燕尔新婚,如漆似胶了,两人搭帮过日子,求的无非是合家愉快,桌上有肉,屋顶不漏,这听上去胸无大志,可是若真能过成这样,却是神仙般的日子。神仙的日子过久了,又会生出厌烦之心,要不怎么上界仙人常会动了凡心跑到人间来呢。人的最大特征就是难于满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尽管碗里的也是来自锅里。在两性问题上,男人们尤其如此,不是因为他们个个淫棍,实在是本性使然,要不是因和先生无所不谈的话,对男人的理解也不过是停留在以女人的眼睛看男人而已,而现在对男人则充满了同情,庆幸自己没误生成男人。

一次和先生聊天,他说:“哪个男人还会在结婚十几年后,仍旧有兴趣和自己的老婆睡觉呢!”听上去既狠毒又冷酷,但仔细想来,却很有道理。两人在一张床上一睡就是十几年,彼此之间熟得如同兄弟姐妹,而男人又是感官取上,看着身边和自己相似形的老婆,兴趣自然减半。由于生理上的不同,男人的情与爱容易分家,即使你是他所爱,可若前面冒出一位美丽性感的尤物,他的眼睛立刻就会冒出火来,好像小狗见到了香肠,不由自主地摇头摆尾巴,垂涎欲滴起来,若不如此的话,你倒要小心了。每当先生在街上看漂亮女人时,我经常提醒他:“嗨,最漂亮的在你身边呢!”

他总是无奈地感叹道:“俗话说得好,再美丽的女人一旦变成老婆……”下面的话就留给我去发挥了。其实这也是男人的本性而已,虽然爱妻被供在第一把交椅。试想,若把他们被人煽情时所表现出的憨傻可怜状摄进像里,事后放给他自己看,恐怕他会立刻打洞逃走的,所以,你大可不必为他们的眼神大餐而苦恼,他们自己受的折磨其实更多。当男人进入更年期时,更是他们最痛苦的日子,男人怕衰老之心比女人要强出无数倍,我常半开玩笑地对先生说:“我放你一人进城,你可以敞开了四处调情。”

先生无动于衷地坐着,声音和眼神一样空洞低沉:“你以为还会有年轻的女孩看我吗?!”

看着先生忧郁的面孔,我的心痉挛着,恨不得立时变成青春妙龄之美女,把他大大地恭维一番,让他知道,他不但仍旧血气方刚,还散发着毛头小伙所不具有的成熟而丰富的魅力呢!在街上,我常双目圆睁,一旦发现有人向先生以目示意,就立刻汇报以振君心,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正处于更年期阶段,也需要有人大献殷勤啊!当有猎物出现时,我和先生四目共举,我还总忘不了加一番评论。本来我就认为女人是天地的精美造化,现陪着先生欣赏,就更觉出这造化之神异,无怪乎古往今来,不要江山要美人的男人不断呢。有时,我问先生,若真有一生机勃勃的年轻女郎,死心塌地爱上他,或者反之,他会如何呢?不料先生听罢丝毫不为这美丽幻景所陶醉,倒像见了什么可怕之物似地连连摆手:“天哪!饶了我吧!你知道那有多麻烦吗!”

又是道破天机的一语,我先生乃知天命人也!从此,我们更加和谐美好,原本是相似形,潜移默化地快变成全等形了。两个全等形睡在床上,吸引力就越发少了,我不煽情谁煽情呢!

因为老和先生共同欣赏美女,有时难免怀疑地问自己,难道有了同性恋的趋势不成?由此纵深想去,万一真的变成同性恋,那么叫床一职,是由我司还是她司呢?

这张照片是我50岁那年照的,来访的客人随手拍后洗出来送给我们,看后止不住地乐,共同生活多年,我俩都快磨成全等形啦。

年过七十后,我俩根本连形都散了,先生不留心中风二次,闹得我忙忙碌碌,谢天谢地他仍旧生活自理行动自由,并听从了我的告诫开始修身养性,但终究人弱了。我安慰他说,咱们正走在生活的末路阶段,自然越来越弱,那些健康死去的人都是阳寿短催的,咱们按部就班随流漂,到日子口打个盹就完结啦。先生信任地点点头,因为我信誓旦旦告诉他,做功的人基本都是睡着走的。

十多年前,一位老教授九十岁时出了本书,让我在书里把一句话翻成中文写下来,我大笔一挥一次性,居然写得很成功。这几个字讲得也是活着的神奇,而有神奇必有不易,借此文挂出来给梅林长老掌眼,看看我的是个什么体。

24. 08.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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