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晴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耳边的发丝,听着梅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甚至透着几分调侃。
“廖晴,你不是买了BitX吧?”梅总一开口就像抓住了重点,“我上次带你去参加那个加密币交流会,可不是为了给你下套的。”
廖晴赶忙坐直了身子,连连否认:“不不不,是我自己脑袋进水,相信了另一个资金盘,或者杀猪盘……反正,跳坑了。”她停了一下,忍不住带着些希望地问:“梅总,你有什么好建议吗?钱还有希望拿回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梅总低低的笑声:“行吧,那我给你讲两个故事,都是我们这儿有名的骗子的事儿,听完你就明白了。”
廖晴握紧了手机,微微皱眉:“骗子的故事?好吧,你说。”
“第一个,洪伟真。”梅总的声音变得认真了些,“这个名字你可能听过,他最近还在竞选市长。他的辉煌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他算是近期多伦多华人圈庞氏骗局的开山鼻祖了。”
“他的庞氏骗局主要针对华人群体。他一开始以‘高回报理财’为名,吸引了很多投资者。早期参与的人确实赚到了钱——你知道的,庞氏骗局的特点就是‘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用新投资者的钱去支付老投资者的回报。”
廖晴点了点头,虽然梅总看不见,但她还是插了一句:“然后呢?他怎么暴露的?”
“2008年金融危机。”梅总嗤笑了一声,“资金链断了。他的客户开始要求赎回本金,但洪根本兜不了底。最终,他被控告欺诈,涉案金额7000万加币。这些钱里,有一部分用来支付了早期投资者,但他自己几乎没剩下什么。结果嘛,他只能选择进监狱,判了四年。”
廖晴皱眉:“这就完了?”
梅总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当然没有。这只是刚刚开始。他在监狱里可没闲着。他那些狱友都什么人啊,都是勇士啊,他就借着机会苦练英语,尤其是那种街头黑话。然后,人家又苦读法律书籍。四年后出来,他成了全多伦多最懂法律,英语最地道的诈骗咨询专家。人家还有个外号——‘基督山伯爵’。”
“后来呢?”
“后来他成立了一家金融法律顾问公司。”梅总的声音变得有些玩味,“说白了,就是专门教别人如何绕过法律去玩资金盘。他提供咨询服务,帮那些打算组织金融投资的人,设计更隐蔽的操作手法。当然,有时候也帮受害者打官司,但这只是少数情况,打一打掩护。”
廖晴冷笑了一声:“他这简直就是犯罪师爷啊。”
“别急,还有更励志的。”梅总故意拉长了语调,“李小华,你听过没?传销起家的,他起家比洪伟真还早。你知道吧,传销那一套,层层剥削。李小华主打的是高价保健品和暴利小产品,尤其针对华人移民市场,手段极其高明。”
“所以他赚了多少?”
“十几个亿。”梅总淡淡地抛出了这个数字,“他用这些钱在加拿大、美国、澳大利亚买了大批酒店,把钱洗白了。更厉害的是,他在安省的证监会惹了麻烦之后,直接甩出6000万加币私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用这6000万,跟原告和解,买到了合法的身份——没有人再追究他的诈骗罪。”
廖晴握紧了手机,声音有些发颤:“他就这么轻松地摆脱了责任?”
“是啊。你以为这些钱只是私了?不,他用酒店的收入继续扩张,后来还光明正大地竞选市长,披着超人斗篷竞选市长哦,到处都是他的竞选广告牌,记得吧,去年春天,风特别大那几天,一阵大风吹来,就有一块他的广告牌砸你脸上。他们的故事告诉我们,诈骗犯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是政坛。”梅总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廖晴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她轻声叹道:“男子无德便是财。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追责根本没用?”
“没错。”梅总的声音低了下来,“所以你以为政客或者政府会听你讲故事吗?尤其是这种跨国案件,牵扯到的金额在国际范围内根本不算大。法律不会为了你一个小投资者费力,警察更不会对你的案子上心。”
廖晴闭上眼,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犯罪成本根本就没有……那我们还等什么?成为骗子,然后成为政客,然后再为人民服务啊。”
梅总大笑起来,笑声在电话里显得格外清晰:“廖晴,你这是走向‘黑化’的道路啊--痛恨他们,理解他们,成为他们。不过,不管怎样,我觉得你得先放下这件事。追下去,只会更累,费心力。”
廖晴挂断电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窗外的风吹得更急了,树影在窗帘上摇晃,像一场无声的舞蹈。她盯着茶几上的那杯凉茶,指尖轻轻敲着杯沿,心里像是被一团乱麻缠绕着,解不开,也理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