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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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 ?《望乡铁轨》

(2025-10-26 16:12:13) 下一个

七律 ·《望乡铁轨》

涂向真(Tu Xiang Zheng)

七律 ·《望乡铁轨》

千载山河埋断路,
孤云万里掩炎荒。
锄开绝域人无数,
血染长津日正殇。
铁轨横空分劫火,
蒸汽裂海起金霜。
回首中原天万里,
此心仍系旧衣裳。

本诗以十九世纪中叶美国横贯大陆铁路修建为历史背景,追忆数以万计赴美劳作的华工在险峻山岭中开凿铁路、锄火燃霜的血泪历程。作者以沉郁之笔,写出他们“通天险”“裂海荒”的伟力与悲歌。诗中不仅再现求生与求存的艰苦,更上升为对“中原”“家国”的无尽牵怀。全篇情辞厚重,格律严整,可视为近体律诗之现代史诗典范。

首联
千载山河埋断路,
孤云万里掩炎荒。
→ 开局宏阔,从“千载”写世界地理与历史隔绝,铁道修建之艰难不只空间,也是文明疆域的突破。

颔联(律诗核心对仗)
锄开绝域人无数,
血染长津日正殇。
→ “绝域”“长津”暗合美西高山雪海之险;工字打锄为“开天下之禁地”,但烈日照土,流血成殇,沉痛如杜甫。

颈联
铁轨横空分劫火,
蒸汽裂海起金霜。
→ 宏观转史诗画面:铁路如铁龙横空,蒸汽火车撕裂海岸,金属蒸汽映霜如血与火的文明对冲,是“进步与牺牲”的开天之作。

尾联
回首中原天万里,
此心仍系旧衣裳。
→ 收束为“人心的方向”。即使走入世界工业史核心,魂仍属于故乡,不是工商业个人传奇,而是民族灵魂未断。

我曾经住在旧金山渔人码头附近的公寓。那几年,每当清晨的海雾还未散尽,我就沿着水边漫步,看海鸟低飞,听渡轮的汽笛在雾中拉出深沉的一道长音。码头边有一段残存的铁轨——锈迹斑驳,通向空无的水面。每次走过那里,我总会停下几秒,默默望着它。这不仅是旧金山的历史残影,也是无数华工汗水与生命的终点——或起点。

1870年代,美国兴建太平洋铁路,宣称要将大西洋彼岸的文明与太平洋对接。表面是国家工程,本质是拓荒与帝国的野心,而铁轨的每一寸前进,都压着成千上万华人的肩膀。彼时,招工告示在广东、福建的沿海乡镇悄悄贴出,“前往金山”,但真正到达的,往往不是金,而是冰雪、炸药与山岭深处的白骨。

他们从萨克拉门托向内华达山脉攀升,在缺氧的高海拔里凿石开洞,背炸药、运枕木,夏天酷热,冬天雪墙没顶。所到之处寸草无生,他们劈开的是花岗岩,也劈开了北美大陆的脊梁。许多人没有名字,墓碑上只写“Chinese labor”。但正是他们,将铁路从高山推进到大地尽头——旧金山这个面向太平洋的城市口岸。

我后来知道,渔人码头这片铁路渡口,正是当年的西岸终点之一。铁轨修到这里,意味着美国首次真正可以从大西洋到太平洋,以“铁路取代帆船”的速度统一大陆。货物在这里装船,中国的茶叶、丝绸、瓷器在这里卸船;而当年回不去的华工,也在这里看着船离开,沉默站在他们亲手铺出的铁轨上。

我每次走到那条铁轨前,都忍不住轻轻踏一下。那种铁锈味夹着海风里咸湿的气味,让我仿佛听见远处未散尽的叮当声——那不是浪,而是锤击铁轨的回响,即使一百五十年过去,仍在空气深处。

有人说,旧金山是自由与梦想的城市。我却总觉得,它首先是一座由“离乡者”建起的城市。那些中国人从未在历史教科书里留下名字,但今日每一张在渔人码头自拍的游客照片里,都无声站着他们的影子。铁轨虽断,历史并未断。

如今,那条铁轨仍在,嵌在渔人码头的石板路上,平静得仿佛只是风景。我知道,它不会说话。但每当夕阳将轨道染成金色,它仍像一支沉默的长箫——吹向海的那一端,吹向所有当年以为自己终将回家,却最终把“回不去”化成文明之路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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