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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术刀的故事大王

(2025-12-15 17:27:36) 下一个

1892年至1897年,毛姆在伦敦的圣托马斯医院医学院学习了五年,并取得了外科医师资格。这段经历对他的人生和创作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看他的书总是禁不住想,为什么发生在作家身边的故事总是充满戏剧性?他那冷静而犀利的笔触,像手术刀般剖开人性的伪装与欲望。人物的悲喜、自卑与骄傲,往往只在寥寥数页之间便展现无遗。读来时常让人心惊,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正是生活的真相。

无论是《午餐》中声称“只吃一点”却点遍菜单,等着对方买单的女士,还是《满满一打》里把婚姻当作掠夺工具、准备第十二次结婚的男士,毛姆捕捉的从来不是孤例,而是一类人的行为模板。他写的不是“这个人为何如此”,而是“人在这样的处境中,往往就会如此”。这种对人性的普遍洞察,使他的讽刺超越个体,指向了某种共相。

《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至今读来仍不过时。爱德华这位芝加哥的体面青年,被派往南太平洋小岛收债,却反被小岛的生活“俘获”。他写信告诉未婚妻和好友:我不回来了,在这里游泳、读书、与人交谈,感到充实而快乐。在芝加哥的熟人眼中,他这是“堕落”,抛弃了前途与文明;但对爱德华来说,这种“躺平”何尝不是一种精神上的“上升”?毛姆并未评判哪种生活更好,他只是平静地呈现这个选择:是要别人眼中的成功,还是自己内心的舒适?

托尔太太在《简》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配角,她象征着社会的肤浅与偏见。她的存在反而凸显了简的蜕变:真正的魅力从不源于外在装饰,而是来自内在的丰盈与真实。托尔太太仿佛一个年过半百却执意要看起来年轻二十岁的现代缩影,生动得令人莞尔。

这些写于上世纪的故事,至今依然贴近我们。人性的弱点从未随时间消失,只是在不同的时代换上不同的面具反复登场。于是再看身边纷扰人事,便多了一份了然: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明白这一点,反而更能平和看待周遭。

毛姆的结尾常常戛然而止,仿佛在最紧要处收笔,让人心头一空。回过神才发现,一切伏笔早在开篇就已平静埋下,重读时才会真正体会其中韵味。往往在第一页,他就已用最平淡的语言交代了人物的本质与故事的终局。

在《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中,毛姆提出阅读应当是一种享受。人应该为了快乐而读书,而能带来快乐的书,未必人人都喜欢。没人有义务必须读诗歌、小说或所谓“纯文学”,把阅读当作炫耀装饰的手段就更是荒唐,真正的阅读是沉默而私人的对话。他在谈论真善美时的一段总结,尤其耐人寻味,也与道家“与道遨游”的思想隐隐相通:

“柏拉图曾劝说哲人们放弃沉思生活,投身尘世事务,强调责任应高于享乐。而我们每个人,或许都曾面临这样的抉择时刻:明知行动不会带来幸福,却依然选择去做,只因相信这是对的。那么,究竟什么是正确的行为?就我而言,路易·德·雷昂修士的回答最为精辟,而践行起来也并不难,因为人性的弱点终不敌其力量。我愿引用他的话作为结尾:‘生命之美,无非恪尽本分,顺应天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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