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都进来。奏是(就是)有点乱。”用钥匙开了门,李进城装作没看到杨柳枝稍带些不自然的表情,热情地招呼人们进屋。
李进城的家是套位于一楼的一室一厅的住宅。进屋就是客厅,入眼便是套着蓝色布罩的三人沙发以及沙发靠背上搭着手工勾织的菱形白色织品。沙发前是张幽蓝色的玻璃茶几,茶几的四条腿是金黄色,色彩搭配完美地符合了时下国人们的集体审美。
客厅右手本该是厨房的区域被打通,靠墙放了一张暗红色木方桌,餐桌上堆着学校的寒假作业以及没收拾的碗筷,凸显了这张80×80的方桌在这个家中担负着吃饭和学习的重任,也充分体现了这张桌子为这个家做出的杰出贡献。
客厅左手边靠楼房的外墙被打通,人为的把屋子朝外扩出去,在本该是一楼留作花园或者空地的地方,堂而皇之地在二楼阳台下方、就着阳台搭出了一个违章建筑作为厨房,左右两边被妙手天工般地改造一番后,房子的面积一下子就大了快十个平方。
从餐桌旁拿了两把铁锈红色四角方凳放到茶几边,李进城招呼着大家坐下:“恁们先坐,俺去把暖气生起来。”
杨柳枝在沙发一角坐下,张北京挑了她对面的方凳坐下。雷司令犹豫了一下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
“恁咋跟郑所说的?”趁着李进城忙活的空档,雷司令问起张北京。
“我说我们下午去村里再检查检查。”张北京扔给雷司令一支烟,又拿出一支试探着递给杨柳枝,见对方摇头便放到自己嘴上点燃,“没提咱这事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成。等成了再说。”
仨人随即陷入的沉默,直到李进城回来坐到雷司令对面的方凳上:“水烧上了,一会儿给恁们沏茶。”
“别忙活了,开始干正事吧。”张北京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本子和笔以及原本属于杨柳枝的通讯录,转头问李进城,“电话呢?”
李进城起身走到客厅左手边临街的窗边,一手掐住窗户下面用角铁焊接的架子上的电话,一边嘟囔一边往回走:“好好的,恁嫂子非得弄成公用电话,恁说能挣几个钱?”
“你可别小看这个,一个电话挣7、8毛,一天有10个打电话的,就能给你添个肉菜。现在那么多带CALL机的,用电话的不会少。你这片也没啥公用电话,你家又临街,生意差不了。”张北京笑着道,见李进城又要坐下急忙拦住,“别急坐,你先回屋把警服换上。”
指挥完李进城,张北京把通讯录递给杨柳枝:“里面的人你熟,挑几个你觉得能来的人,一会儿先给他们打CALL机。”
杨柳枝翻了一会儿通讯录,期期艾艾地开口:“可我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张北京纳闷。
“就是他们要是回电话了,我不知道怎么让他们过来这里……”杨柳枝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样啊,”张北京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的皱皱巴巴的纸递给杨柳枝,“你先看看,看个大概就行,说的时候用你自己的话说。”
杨柳枝接过、展开认真地看了起来。这一看就是半晌。
三个男人怕打扰到杨柳枝,都没再出声。
杨柳枝看了许久,脸色越看越红,却始终低头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纸,似乎在翻来覆去看又似乎心不在焉。
“看完了?没什么问题?”张北京沉声问道。
“看,看完了。”杨柳枝支支吾吾的回道,头却始终低着。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吭哧了半天,杨柳枝终于在三人急切的眼神里开了口:“你,你写的那些,我,我说不出口。”
杨柳枝的头埋得更深了。
“这他妈……”张北京止住了即将说出口的脏话,把手里的烟头扔进茶几上加了水的玻璃罐头瓶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续上,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了口气,才开了口,语气轻松打破了屋里的沉寂:“喜欢看录像么?”完全是一副聊闲天的做派。
“啊?!”话题转换的有些突然,杨柳枝有点不明所以。
“录像,港片啊什么的。”
“喜欢,以前下午没事的时候总是去文化宫看录像,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下午。”
文化宫的全名是中原市工人文化宫,一看名字就知道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产物,如同我们三位男主角取的名字一样。
作为市里原来最大的精神文明宣传阵地,文化宫由一个能容纳1000多人的两层楼电影院以及四周若干个面积大大小小、只有一层的多功能附属建筑组成的一个大院落。80年代电影院的还能经常爆满,进入90年代后电影业的迅速没落一度影响到文化宫的人流量,变得门可罗雀。直到改革开放以后,不知道在市委宣传部哪一位干预摸着石头过河的领导的同意下,电影院租给私人开了中原市的第一家摇滚舞厅,并把面积第二大的一个大厅租出去让人开了个能容纳600多人的录像厅以后,这座死气沉沉地工人文化宫在一夜间就焕发出了勃勃生机,从每天中午开始至午夜始终人声鼎沸,各种充满活力和打扮奇形怪状的年青男女进进出出,当然,最终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市里的治安重点区域。
幸运的是,哦,或许是不幸,虽然文化宫和大王村只隔着一条马路,这里并不属于大王村派出所的辖区。
“文化宫?我以前晚上也常去看录像。哦,对,早就都是镭射了,比以前清楚。我说,你喜欢哪些明星?”
“刘德华,他好帅!”杨柳枝脱口而出,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呃,还有周星驰,好逗。”
张北京想了想:“那警匪片一定看过吧?”
“嗯。”
“那就好。现在我宣布你是我们派出所的一员了,当然,是临时的,”张北京指了指雷司令,“就像他一样。”
“协警!”雷司令挺起胸脯,颇为自豪,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逗快有编制了。”
“你的意思,我,我现在是协警了?”杨柳枝一脸的不开置信。
顿了顿,不顾明显有点着急的李进城,张北京回答道:“在这件事情上你可以这么认为。”
“所以说,”望着惊诧、迷惑、不可置信的杨柳枝,张北京满脸的郑重其事,“小杨同志,从现在起,你要把自己当成一个警察,怎么说呢,按港片里说的那样,你是个卧底。你要做的就是把犯罪份子诱进我们的包围圈,从而一网打尽。所以在说纸上那些话的时候,你是个光荣的卧底,不要瞎想、更不要有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明白吗?我写的小纸条容也就是个参考,你可以理解以后变成自己的话。给你点时间再想想,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
杨柳枝晕乎乎地点头,一旁的雷司令也不停地点头,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李进城也挑起大拇哥:“高,实在是高!”
这句是从电影《地道战》里学的,明显是下过功夫的,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学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留下时间给杨柳枝,三个男人闷头抽烟。
“俺去给恁们倒茶。”听到烧水壶响,李进城起身。一通忙里忙外,总算在两个白瓷杯、两个搪瓷缸里倒上了开水并撒了把茶叶碎,“小杨,别客气,喝茶。”
杨柳枝道谢之后继续埋头看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张北京起身在屋里转了转重新坐下:“李哥,你这房子还行啊,面积不算小了。”
“运气好,运气好,”提起这个,李进城脸上洋溢出压抑不住的得意,“分房那年还没实行公务员制,局里和我差不多警龄的都弄到了文凭,提了干,就俺是个大老粗,提不了干。谁知道到了分房的时候,他们是干部、不占群众这的分房指标,群众里俺在局里的分排第一,结果这套房子就分给俺了,捡了个大便宜,哈哈!”
“运气真不错!现在大家都是公务员,工资上也不差多少。”张、雷两人也面惊奇,这种事显然是头一次听说。
“说起房子,恁的婚房准备的咋样了?”李进城笑呵呵地关心起张北京来,“恁应该不愁,恁爹恁妈都是领导。”
张北京他爸也是公安系统的,退休前是一个分局的局长,还有个姐,分房的时候姐姐还没嫁人,所以直接分了个小三室的房子。北京他妈是一个有着2万职工的大型国有企业的分厂厂长,级别是正处级。本来按规定夫妻双方只能有一方参与分房的排队,可是公安局归市里管辖,企业太大直属有色部管辖,所以北京妈也分到了一套大两室的房子。
这情况当时比比皆是,但张北京所里的人本来并不是很清楚。可架不住张北京有个同学在市局,在一次聚餐中喝多了说漏了张北京家有两套房的事。在这个拉关系走后门被视为理所应当的时代,所里的同事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表现出来的除了羡慕,也只剩下特别羡慕了。
“我妈说了,如果结婚了她那套就装修一下给我当新房。”
“还是张哥行,房子俺就不想了,俺家要是能把什么他娘类四大件给俺准备齐就谢天谢地了。”雷司令不无羡慕的插话。
“急什么,离2000年也就只有3年了,到时候四个现代化一实现,全国人民都奔小康了,还能差你一套房子?”
雷司令张着嘴想了半天,最终也没想明白张北京的话到底算是揶揄还是安慰。
“什么四大件?”杨柳枝已经放下手里的纸,小声而好奇地问身旁的雷司令。
“彩电、冰箱、洗衣机和VCD。”雷司令脱口而出。
“哦,还是你们城里人好。我们村只有村长和支书家有电视,还是黑白的,我本来想着过年回去给家里买一台彩电的……”杨柳枝猛地想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继续沉默下来。
“咳咳,”张北京干咳两声,打破屋内的尴尬,“别灰心,这件工作做好了,你能买台21寸的大彩电,还能留下几百呢。怎么样,都记住了么?”
“嗯。”姑娘点点头。
“那咱先从你的通讯录里挑几个你觉得最容易约出来的人,咱先打他们的Call机试试?”张北京一边把通讯录递过去,一边试探着问道。然后转头对着李进城道:“老李,去给我找个本子。”
李进城跑到餐桌上一顿翻,最终拿了一个孩子没用完的作业本递给了张北京。
“那就先这三个吧。一会儿如果回电话了,你记得把时间岔开,”张北京望着作业本上记的三个人叮嘱,想了想又补充道,“别紧张,记住你是卧底,等会有电话了我们仨进屋等你。”
让杨柳枝去拨打电话,三个男人再一次点上烟,开始闲聊。
“操,我说老李啊,怎么到现在也没一点暖和劲呢?暖气到底生了没有?”
“一进屋就生了,”李进城没好气地回道,“俺这是土暖气,哪有这么快!”
“张哥,别急,一会儿就好。”雷司令安慰道,“恁说市里啥时候才能集中供暖?听说几个大厂子的家属楼都有暖气了。”
“也不是都有暖气,我妈他们厂人少,倒是家家都有暖气。听说重机厂就没有暖气。”
“俺地乖乖哩,黄冶有2万多职工,你还说人少?”
“你得看和谁比,和重机厂比算少的了,人家重机厂连家属有7、8万人,你说怎么比?重机的效益也不差,可惜人太多。”张北京解释。
“别指望市里给装暖气,据说国家有规定,黄河以北才给装暖气,咱江江(刚刚)在黄河南边,所以不给安。”李进城也加入讨论。
“恁说说这公平不?咱们冬天一点也不比三门峡暖和,就差着这100公里就不给装暖气啦……”雷司令愤愤不平。
茶几上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三人压下激动与兴奋,齐齐看向杨柳枝。杨柳枝努力地镇定一下,在三双灼灼的目光里接起了电话,声音干涩:“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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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交叉蒙太奇会把电影画面转换到一间摆着三张办公桌的办公室里。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白衬衣,脖领处领带已经被扯松的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单独一张办公桌前、半咪着双眼拿着话筒,脸色微红,嘴里吐出来的酒气仿佛实质:“哪位打Call机?”
“请,请问贵姓?”电话的这头,杨柳枝坐在沙发上,身子前倾,抓着话筒的手指更显白皙。
中年男人用手扯了一下领带,有些不耐烦:“你打的Call机,难道不知道给谁打的?”
“呃……,对不住。这里是公用电话。”杨柳枝一愣,好在她的反应够快。
“我姓周。”
“啊?您是周科长吗?我是阳光的小柳啊,”杨柳枝的声音一下子热情起来,接着又急切地补充道,“6号,柳枝,您还记得么?”
“咳咳咳!”周科长猛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停下,迅速瞥了一眼办公室另一边两张并在一起的两张办公桌:一张空无一人,另一张办公桌前端坐着后勤小王,见小王正埋头写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这才又扯了扯领带对着话筒说道:“啊,是李总啊,抱歉,抱歉,刚才没听清。”
周科长顿了顿、提高了音量,“李总,你那里太吵,听不清,能不能换个电话?对,对,我在办公室呢。好,好,好,我等您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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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枝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这么快就挂了?对方怎么说?”张北京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唔,好像,他好像说一会儿打过来。”杨柳枝的声音里透着不确定。
“是轴承厂的周科长?”张北京看着作业本上记的名字,若有所思。
“嗯。”
“那我们仨进屋,你再等等?”
“嗯,再等等。”
“等电话回过来了我们再进屋。”张北京坐着没动,不死心。
“嗯。”
屋里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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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慌不忙地挂上电话,周科长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微微地抿了一口还在冒热气的茶水,等放下茶杯他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小王,小刘呢?”
“您忘了,今儿下午他去市外贸公司了,不回来了。”
“哦哦,你瞧我这记性。这样,你去生产科一趟,把去年的返修统计数据再核对一遍,做个汇总。周六的厂务会我要用。”
“周科,咱这里不是去年的数据么,我给您汇总出来不就行了?”
“你不懂,今年咱科的销售任务还差一点没完成,要是没个好理由咱们的年终奖不就泡汤了?你把返修数据再落实一下,免得数据不一致明天厂务会上打官司的时候生产科给我们拆台。”周科长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好勒,您就瞧好吧。”一听是涉及到年终奖的发放,小王顿时没了抵触心理,迅速地收拾好东西,找出返修数据的文件,“科长,那我过去了。”
“去吧去吧,弄完就不用回来,快过年了,早点下班。”周科长笑眯眯地摆摆手,“把门带上,我眯一会儿。中午这顿酒喝的我哇……”
小王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声音特别清脆,只可惜曼妙的背影被肥大的工作服遮挡的严严实实。“吱呀”一声把门带上,没等几秒,小王忽又推门、探头:“周科,不行您就回家歇着。几个厂长都去总厂开会去了,估计下午也没啥事。”
周科长点头,对这个体恤上司的建议深感满意。
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办公室门,周科长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松口气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把头用力地往后仰,一只手抬起在两个太阳穴上按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坐直身子。
拿起电话听筒,按下重拨键,电话响了好几通才被对方接了起来,然后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喂?”
“小柳呀,我是你周哥。刚才电话窜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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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三人抽着烟不做声,直到听不见外面打电话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才互相看了看。
“应该是打完了。”雷司令最先出声,“出去看看?”
“走!”张北京率先起身出门。
客厅里的杨柳枝正坐在沙发上发愣,直到张北京咳嗽两声才回过神,见电话听筒还在手里没有挂,慌忙把听筒挂好。
“咋样?那个周科长咋说咧?”这回是李进城抢先发问。
“啊,”杨柳枝的脸一下子涨红,“哦,哦,他说40分钟后到。”
“真的?”张北京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嗯,他说他马上过来。估计40分钟能到。”
“成了!”张北京右手握拳,重重地锤了一下左手掌心。
李进城和雷司令也互相看了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张北京一边用左手手掌揉搓着右拳,一边在屋里转开了圈,等他停下脚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平静:“这样,我们先准备一下。”
“司令,你去把窗户打开,屋里烟味太重,散散味。现在开始不许在客厅里抽烟。老李,你把餐桌收拾一下,把你孩子的作业本都收到屋里去,碗筷放厨房……”张北京一边四处看,一边开始布置,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会儿才住了口,又上下打量起杨柳枝来。
杨柳枝心头略紧。
“你看,只要相信自己,就一定能成功。”安抚好杨柳枝,张北京话题一转,“要是再有人回电话,你把时间约到4点半以后。还有,价格你们谈好了没有?”
“谈好了,500。”杨柳枝低头轻声回答。
“钱多少都没关系,你记得人进门就关好大门,然后提出先收钱,对方答应下来不管给不给,你都直接让人进里屋。不用担心你的安全,我们三人都在里屋呢,他要是在外面乱来你就喊,我们马上就出来。知道不?”
“知道了。“杨柳枝点头。
“啊,对了,等会儿暖气温度上来以后,你把羽绒服脱了,就穿着里面那件高领毛衣就行。”张北京盯着手里的作业本,轻声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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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数完手里的钞票,周科长拿出1000元放回到打开的手包里,想了想又从1000元里抽出两张来,和手里剩下的钱放到一起。用钥匙打开办公的抽屉,把手里的钱一起押到一推文件的下面,锁好抽屉,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这才起身。
锁好办公室的门,周科长缓步下楼,直到走到自行车棚里脚步才轻快起来。
虽是冬日,但下午有太阳、没风,蹬着自行车骑出轴承厂大门,告别矗立在厂大门口小广场上的毛主席像后周科长心情无比畅快。当飞驰的自行车路过一家私人超市,门口的大音箱传出郑钧懒散的嗓音,难得在任贤齐“心太软”的歌声霸占了大街小巷的年头里还能听到几年前的摇滚,周科长觉得自己骨子里文艺青年的那份灼热感再一次翻涌回体内,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
“因为我的爱赤裸裸
我的爱呀赤裸裸
你让我身不由己的狂熱
我的爱赤裸裸
我的爱呀赤裸裸
你不能让我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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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打开一条缝,杨柳枝探头往外望了望,这才把门打开:“周科长,您请进!”
周科长进屋,四处看看:“我说小柳啊,加什么科长呢,多外气,叫哥!哎呦,你租的房子还不错,挺大的。”
“没有,没有。”杨柳枝的脸上带着紧张,声音更是干涩。
“不用害羞,周哥我又不是外人。”
“那,那说好的500您先给我。”
“你瞧你,还怕你周哥没钱呐?”周科长微笑,扬了扬手里的包“你周哥是差钱的人么?”
“那周哥您先进屋,我马上就来。”杨柳枝指了指关着的里屋门。
“一起,一起。”周科长继续微笑。
“我,我的先去下厕所。”
“哦,哦,明白。那我进屋等你。”
周科长迈步来到卧室门前,推门,把一直盯着杨柳枝的视线挪回。
眼前一黑。
“小、小柳哇,中午的酒这会儿有点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