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奇怪的化学反应让单纯的锦淑在感情漩涡里沉沦
香花完全没有觉察出锦淑的情绪不对,紧着又对她说道:
“他平常不住这儿,因为刚出院,需要休养才住这里的。”
“那他平时住哪儿?”她勉强提起兴致,敷衍地问了人家一句。
“他有自己的房子,在松林洞。如果你和我哥能成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住进去了。”香花告诉她,不忘将心里的疑问也嘀咕了出来。“不过,这事真的好奇怪哦,我继父是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的,可是他怎么能容忍根熙这样做呢?按理说不应该啊,我继父是绝对不会饶了那死丫头的,难道是因为根熙人正病着才忍下这一切,不去追究的吗?”
锦淑左耳听右耳冒地应付着香花,心思早飘走了。她在心里琢磨起朴根熙来,还记得初见他时的狼狈,再次见面时令她的心生同情,后来知道了他的恋爱故事,帮她捡土豆,在雨中屋檐下的对话,更是对他产生了吸引。所以直到现在,她也没有闹清楚自己是同情多一点还是吸引多一点?不过,她很喜欢朴贤吉倒是真的。像她这种从小没有被父亲疼爱过的孩子,向来对父亲这个角色充满了敬畏和渴望,毕竟在她婴幼儿时期父亲就去世了,她对父亲是完全没有记忆的,渴望父爱也是可以被理解和认同的。何况,朴贤吉给她的印象亲切随和,和宴会那天相比,今天晚上更加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锦淑的视线终于转向了朴根熙。今天他穿了一身休闲,通体米黄色。米黄色的衣服通常不太适合黄种人,穿在身上有点显脏,可根熙穿它却很精神,不但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还有点淡然处之的味道。虽然在来之前,她就知道他受伤刚刚出院,但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来看,一点也瞧不出他是个大病初愈的人。只是嘴唇稍显苍白,让人联想到可能是身体有恙。此时,她已经强烈地感觉到自己那颗呼之欲出的心脏是多么的慌乱,那么渴望见到根熙又扭捏着害怕见到,这到底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她完全被自己的这番矛盾给搞糊涂了!
当朴太太拉着她的手,正式将根熙介绍给她时,根熙连头都没抬,始终平静地坐在沙发里看着ipad,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着,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那感觉好像对面的她只是空气,看不见,也摸不着。按理说,根熙见到她后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才对,他们已经知道彼此在多年前的事了,还有一起聊过天,虽然仔细想来他们之间也没有聊什么特别的事,但根熙发现她是救他于危难的人后还是很开心的。人再怎么转变,也不可能突然就对她如此冷淡起来啊,这让锦淑感到困惑和费解,不禁用研究的眼神对根熙多看了两眼。
根熙不理睬锦淑让朴太太有点尴尬,连一旁的朴贤吉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对儿子的行为大为不满起来。因为有外人在场,老爷子也不好发脾气,只能将火气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用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声:
“根熙啊……那个孩子来了。”
根熙这时才缓缓抬头眼神轻慢地扫了她一眼。但仅仅是扫了一眼,哦了一声,并没有开口说话,然后又低头去玩他的ipad了。
很奇怪,就在刚刚,她的胸口又痛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似的痛。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在心里纳闷地想着,这男人怎么总是让她莫名地心疼,像有某种魔力似的。
朴贤吉只好对锦淑温和地解释说:
“根熙才出院,伤口还有些疼,所以情绪不好,锦淑可别见怪啊!”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见根熙没搭理自己,仅仅是下意识地呼了一口气而已。
“不会的,叔叔,我生了病也情绪不好。”
锦淑的话让朴贤吉心情大好,觉得这是个知疼知热,懂得体谅对方难处的孩子,加上锦淑的人生简历干净单纯,他喜欢白纸一样的孩子做根熙的女人。
朴贤吉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南修的眼睛。还有,从锦淑刚才木木的反应来看,似乎对根熙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因为这一点,他有些紧张的神经立马放松下来,不用一直绷着了。原本他也并不希望锦淑和根熙有什么瓜葛,但因为朴贤吉的关系,使他不得不屈就锦淑去配合对方。这让他心生愧疚,毕竟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暂时牺牲锦淑是下下之策,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将妹妹扯进来。好在两个人没有看对眼,他的愧疚之心至少减轻了一半。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香花曾对自己说的话来。
“即使我搓合根熙和锦淑是为了阴谋利益,可根熙有什么不好,他哪里配不上锦淑了?他可比你这个混蛋强多了!”
是的,在外人看来,根熙为人正直、有修养、心地善良、财力雄厚、有海外背景,高学历高情商……哪怕缺了半条腿,用义肢代步,有过婚史,锦淑也不吃亏。但那只是外人的想法,不是从他这个角度,只有他知道朴根熙的真面目是多么令人厌恶可憎。虽然他也曾试图站在根熙的立场,去为那场事故做过辩解,却也显得苍白无力,还是让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厌。如果自己判断没错,香花母女与朴贤吉的如意算盘肯定是都要落空了。其实这样是最好的结果,没有锦淑的牵绊,他完全可以没有顾虑地继续着自己的计划,好快快结束这场恶梦。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离开,因为离开后他不会再回来了,也不想给家人留下什么麻烦,干干净净地走最好了。
吃饭时,锦淑注意到朴贤吉家的餐桌很长,而且菜品多得有些让人眼花缭乱,比起宴会上的丰盛有过之而无不及。上菜撤盘,撤盘上菜,倒水倒酒倒香槟,穿梭于厨房与饭厅之间的厨师以及服务人员不下十位,有一位身着深蓝色职业套装,约摸三十几岁的女总管始终在指挥着他们,这使得饭局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嘴里嚼着东西,眼神却始终落在餐桌上,心里暗暗地数了数餐桌上的盘盘碟碟,可她数到一百之后就数乱套了,最后只好放弃了这件无聊的事。一张桌子上可以放如此多的盘盘碟碟,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件惊人的事,今晚的豪华家宴对她来说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席间,她还故意看了一眼对面的南修,她发现哥哥始终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似乎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只有七个人吃饭,却做了这么多菜,那吃不掉的要怎么办呢?”她把视线从南修那里拉了回来,边吃东西边不着边际地想着。
朴太太与香花始终在招呼她吃东西。她太过拘谨,没吃多少。香花看出她在装假了,紧着劝她多吃点,她不好推脱,却也没怎么去吃。而且整个吃饭过程她也没怎么开口说话,似乎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谢谢”了。
还有,她感觉有双眼睛始终盯着自己,那般深刻和大胆地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扫来扫去,这也是让她有些拘谨的原因。想想看,吃东西时总有另外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任谁都会不舒服的。她知道是谁,那是只有根熙才有的眼睛和根熙才敢做的事。不过,他不只深刻而大胆地盯着她看,也用那种眼光盯着南修看,只是在看南修时还带着研究费解的表情。她琢磨不透根熙为什么要那样看她和哥哥,但那绝不是因为厌恶某个人,而是别的东西。大概南修和她一样也感觉到了,但南修和她的表现不一样,南修会从容不迫地与根熙的眼睛对视,并且很直接地问他: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根熙还是带着研究的表情深深地看着南修,只是并不回答他的话,唯一的反应也仅仅是表情麻木地继续低头吃着东西。
朴贤吉大概想缓解气氛,温和地对南修解释着:
“别在意根熙了,这次劫后重生把他吓傻了,估计得缓一段时间了。晚点你给他拿点安眠药吧,我看他睡得也不好,昨晚卧室的灯一直是亮着的。”
“会不会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要去看看吗?”南修表示关心地问。
“他哪有那么脆弱,不用。”朴贤吉直接给拒绝了。
“朴叔叔确定吗?”南修还是多了一句嘴。“我看他总是心不在焉呢。”
“我确定他没事,他只是在担心那孩子,所以才走神睡不好。”朴贤吉如此说道,还故意清清嗓子,用责备的眼光看了根熙一眼。
南修不再问了,本能地看向根熙,于是两个男人的眼神又接触上了。根熙的眼睛盯着他的,从未这样深刻专注过,带着那种强烈的研究人的表情。南修在心里纳闷儿地想着,这混小子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盯着我瞧?怎么像隔夜的海带汤一样粘乎乎的腻味人呢?
听香花说,本来因为受伤,根熙是可以在楼上自己的卧室里吃饭,不必和他们在一起,是根熙执意要下楼陪大家的。
饭后,大家一起坐在客厅里边吃水果边聊天。锦淑的水果碟里被朴太太叉满一大堆的什锦水果块,一再叮嘱她多吃些,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还告诉她说:
“我们家根熙最喜欢吃火龙果了,锦淑也喜欢吃吧!”
被朴太太突然这样一问,她的脸“腾”地红了。言下之意,其实是说如果你也喜欢,那么和我们根熙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啊!她十九年来从没应付过这样的场合,今天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所以她的心就有些慌了,乱了。嘴里的东西都来不及嚼一嚼,她便抻长脖子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然后腼腆地对朴太太说道:
“是,很好吃。谢谢朴阿姨,我很喜欢。”
锦淑终于改口叫朴阿姨了。朴太太一听,满心欢喜地对朴贤吉笑着,不住地夸赞道:
“锦淑真的很乖啊!这么好的孩子,如果根熙能娶到她该多有福气啊!”
“是啊!”朴贤吉也是笑呵呵地回应着,不忘深深地看了一眼锦淑。“只是,不知道根熙那孩子有没有这个福气啊!”
锦淑被这话臊得满脸通红。
根熙除了和美姬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外,没和任何人说过话,包括南修。其实,南修是想和他搭话儿的,主要是想问下余果那孩子怎样了?知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很清楚自己不该去关心的,毕竟发过誓言,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总是不由自主地挂念起那个孩子来。
美姬早就听说万晨快当爸爸了,恰巧趁这个机会悄声问下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已经生了,是个男孩。”根熙说。
“哦,真好。”美姬也跟着开心,她发自内心地说道:“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到时候可以送给宝宝一件礼物。”
“这个……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根熙模棱两可地回答,他不想过多地掺和朋友间的感情问题。何况,他也没有那份心思,他现在的思想全系在金南修那里。当年,万晨狂热地追求美姬完全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压根儿就没喜欢过他。万晨眼睁睁地见美姬跟了南修,伤心不已。后来,美姬和南修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是又回过头来勾引万晨。情痴呆萌的万晨像没脑的虾子一样立马上了钩,可没过多久美姬就又和南修好上了,这时候的万晨才如梦初醒,敢情人家小情侣闹别扭呢!美姬贴到他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气南修,让南修吃醋罢了。再后来,美姬嫁给了南修,万晨听从父母之命娶了大自己三岁的雅如。尽管他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美姬和万晨的婚姻都不是太美满,也不想多一句嘴。
听根熙这样说,美姬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她才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有些感慨地说道:
“真是物是人非啊,以前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似的,没想到今时今日我们都要为人父母了。”
根熙听着美姬的话也很感慨,甚至有些痛苦压抑,眼前莫名地浮现起妻子怀孕时的样子,心忽然就那么难过起来,情绪立马不好了。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一直以来他都拒绝和朋友们谈论过去,他觉得只有这样做了才不至于让自己那么悲伤。他收了收神,为了让自己轻松些,干脆转移话题,问她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美姬笑了笑,回答他道:
“我这还早呢,怎么也得冬天呢,快生的时候一定告诉你。”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问了美姬一个很隐私的问题,这让美姬有些措手不及。他问她婚姻幸福吗?和金南修在一起快乐吗?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竟然让美姬整个人呆住了,过了半晌,人才有些尴尬地笑着回答:
“当然了,非常幸福,和南修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那就好。”
他好似呓语般地说了这么一句后,没了下文。美姬有一时的怔忡,她想问根熙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觉得没有意义。
根熙听到美姬的回答后,他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思维乱套不说,还有一股子无名之火。他知道是那个叫金南修的男人影响了自己,他很快吃完了自己那盘水果,然后将空碟子放在一旁,便起身准备上楼。
他的脚才踏上一个台阶,身后的朴贤吉就声音沉稳地叫住了他,话里有话地说:
“根熙啊,陪锦淑在家里逛逛,把你以前那堆珍藏的小玩意儿拿出来给她看看,万一有喜欢的,你就当作见面礼送给她吧!”
锦淑再笨,也听明白了朴贤吉一语双关的话,她在内心感慨人家有位好父亲的同时,不忘放下碟子,站起来客气地拒绝道:
“不用麻烦了,叔叔,我……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参观。”
朴贤吉刚要说什么,朴太太便拉起她的手温和地接过话茬道:
“不喜欢参观没关系,那就陪我们家根熙说说话吧!”
“这个……我……”
她结结巴巴,话说半截儿,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再次拒绝时,香花却也很不识相地凑过来推她后背,快乐地附和道:
“锦淑,你就去吧,正好借这个机会了解了解我哥啊!”
美姬眼见大家都这样说,忽然明白了今晚这顿饭的真正意图,她以为这是南修故意安排的,几乎立即就对丈夫的做法反感起来。但她心里再有不情愿,此时此刻也只能很识大体地跟着大家劝锦淑一句:
“锦淑,去吧,如果觉得无聊就下来好了。”
说完,她觉得不放心,便又叮嘱根熙道:
“根熙,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小姑哦,她胆子可小了,前段时间家里深夜闯贼被吓到,她做了好几天的恶梦呢。”
大家立刻听出端倪儿,朴贤吉首先发问:
“闯贼?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有听南修说起呢?”朴太太也紧跟着担忧地问:“锦淑有伤到哪儿吗?”
“半夜进来人了吗?这也太吓人了呀!”香花也是吃惊不小,转头便对南修发难。“我说金南修,你这是得罪谁啦?让锦淑成了你的替罪羊!”
南修心里责怪美姬多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美姬眼见丈夫没了好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不要紧地说:
“没有啦,是开玩笑的啦!”
“开玩笑?”朴太太啼笑皆非地问,不可思议地看向美姬。
与此同时,大家将眼光投向了美姬,全都带着疑惑和不解。因为在他们眼里,美姬向来是个心细谨慎的人,玩笑的话更是从来不说,今天如此反常还是第一次,难怪他们会觉得奇怪了。
美姬脸部有些发烫,眼神游离不定,她有些不自在地撩拨着耳边的碎发,低头吞吞吐吐地解释着说:
“是真的……真的开玩笑。不信,你们问根熙,是吧,根……根熙,我们在开玩笑吧。”
一旁的根熙始终没有说话,眼里却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东西。此时,他听美姬如此说,明显是让他帮忙打圆场,于是故意瞧了一眼锦淑,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说李美姬,你可真是一点没变,这都是快要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啊!以前没人的时候和我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今天突然这样,还那么一本正经的,我险些当真呢!”
美姬明显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她撅起嘴来,故意刁蛮地说:
“这只能说朴根熙和我们金锦淑一样天真善良啊!”
南修又瞪了美姬一眼,压着气愤,违心地跟着大家一起打哈哈:
“美姬和根熙是发小,难得他们还能保持这份童贞。”
南修说这话时,根熙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便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挪地上了楼。
锦淑推辞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来到二楼,根熙忽然在一间房门前站定,口气冷淡而生硬地问她:
“你要进去参观吗?”
她没说话,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后。其实,她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她这人向来不太会和不熟悉的人说话。还有就是,她打心里不想进去参观,将两个不怎么交谈的人硬是被塞到一个房间里,这太让人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