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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万皇军“荒野求生”

(2025-09-29 14:59:29) 下一个

1945815日,东京的电波传遍了太平洋的每一角落。无线电里,天皇的声音颤抖而低沉,宣告大东亚战争结束。听到消息的14万名军人顿时沉默了下来,有人放下了锄头,有人靠在机枪的铁皮上,有人泪水顺着满是泥土的脸颊滑落。他们不是在东京,不是在大阪,而是在南太平洋的拉包尔——一座被盟军封锁了整整三年的孤岛。三年间,没有一条运输船能突破封锁,没有一颗子弹来自祖国,然而这14万人,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这一切,都与一个名字紧密相连:今村均。

 

今村均原本是帝国陆军的明星人物。1886年,他出生在日本宫城县,自幼体弱,常常咳嗽到脸色发青。但偏偏,军营的铁与血让他活了下来。他在日本陆军大学成绩优异,是所谓军刀组的精英,官运亨通。到1941年,他已是堂堂的第十六军司令官。那一年,他带着不到四万兵力,硬是把十万荷兰军人从爪哇赶下海,夺得大片殖民地和宝贵的石油。军神东条英机拍着桌子说:这个人,可以打硬仗。于是今村被派往更凶险的拉包尔,统领第八方面军。

 

然而,命运开了个残酷的玩笑。美军的跳岛战术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绕开坚守的日军重镇,却死死掐住补给线。拉包尔被彻底孤立。刚被围困时,士兵们心里还有幻想:帝国一定会来救我们。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补给一船也没来,唯一到来的,是高空轰炸的黑影。炸弹撕裂营房,焚烧丛林,却带不来敌人的登陆。今村均望着天空,忽然明白:他们被抛弃了。

 

当饥饿的阴影第一次在营区蔓延时,士兵们哄抢仓库,有人偷杀战马充饥。今村均下令:谁再擅自取粮,军法处置。可他心里清楚,仅靠仓库里的粮食,哪怕一粒米分成十份,也撑不过几个月。既然被困,就要自己活下去。这是今村均做出的决定。

 

他把部队中农民出身的士兵召集到身边,成立一支开荒先锋。他们拿起的,不再只是刺刀和步枪,而是锄头、镰刀、木棍。今村均亲自到田地里插下第一株木薯苗——士兵们看到将军的背影,哄然沉默,随后一个个跟着弯下了腰。耕作初期,挫折接踵而至。玉米一夜之间被鹦鹉成群啄光;旱稻黄叶成片倒伏;新开的地被热带暴雨冲成泥塘。士兵们抱怨:我们是帝国军人,不是农夫!

 

今村均只是冷冷地回答:饿死的军人,算不得军人。他命人去请教岛上的土著人,学习他们种木薯、红薯的方式,并用子弹和小刀换来一袋袋种子。士兵们在训练间隙被派去挖沟渠、筑梯田。渐渐地,绿色一点点爬上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终于有一天,第一批红薯成熟。锅里热腾腾的薯块被切开,冒着白气。几名士兵抢着咬下一口,眼泪却流了下来——不是因为烫,而是因为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被点燃了。

 

食物解决后,今村均又盯上了另一件事:武器与工具。美军的轰炸留下无数哑弹和弹壳。有人提议把它们扔进海里,省得爆炸。今村却下令:不,都是宝贝。他召集理工科出身的士兵,搭起简易工棚,成立研究所。在铁锤与火星中,锈迹斑斑的弹壳被敲打成新的子弹壳,炸药被小心翼翼地提取再装填。废铁被打造成镰刀、锄头、螺丝。

 

更令人咋舌的是,他们居然拼装出了飞机。被打落的美军飞机残骸被一块块拆下,东拼西凑,硬是组装出几架零式战机与一架侦察机。虽然很少真正升空,但它们停在跑道边,就像精神图腾,让士兵们相信自己还没彻底废掉。岛上甚至有了糖厂酒坊。士兵们用椰子榨油、熬糖,用发酵的汁液酿酒。有人调侃:这是大东亚共荣圈里的小天堂。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天堂是用汗水、血与饥饿换来的。

 

盟军的轰炸仍在继续。今村均下令挖掘地道。十几万人轮班作业,在雨林下掏空了一百多公里的地下通道。地道内有粮仓、武器库、宿舍、医院。通风孔巧妙地伪装在树丛里,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士兵们住进地道,避免了热带瘴气与炸弹袭击。地道潮湿阴暗,但至少能保命。久而久之,这些暗道竟成了一座地下城市。美军侦察机不断盘旋,却迟迟找不到日军大规模活动的迹象。他们猜测:也许这群鬼子早就饿死了。

 

1945年夏天,天皇的投降诏书传到岛上。今村均沉默了许久,终于下令:擦亮武器,把它们整整齐齐堆放在空地上。随后,他派人向盟军发出信息:愿意无条件投降。

 

几天后,三千名澳大利亚士兵乘驱逐舰抵达。他们本以为只会看到几十个奄奄一息的残兵。可眼前,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整齐的营房、成片的田野、工厂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是溃军的营地?澳军指挥官目瞪口呆。今村均带着笑意,递上名册和物资清单:十四万人,粮食储备足够十年,还有自制武器和飞机。他还热心地建议:战俘营和军营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直接搬进去。

 

于是出现了荒唐的一幕——三千澳军住进舒适的营房,而十四万日军,则乖乖关进他们自己搭建的战俘营,中间隔着钢丝网。每天清晨,鬼子们依旧整齐出操、下田劳作,澳军望着这一切,哭笑不得。

 

这十四万日军并没有立刻遣返。他们又在岛上多待了一年,把最后一茬庄稼收割干净,才依依不舍地登船回国。当别处的日本人抱着亲人的骨灰罐回乡时,拉包尔的士兵们却扛着满船的红薯、木薯和糖块。有人自嘲:我们是帝国最幸福的俘虏。

 

今村均本人在战后被押往爪哇、东京等地服刑,直到1954年获释。此后,他在狭小的家中默默写反省书,直至1968年病逝。历史学家评价他:他是一个残酷的侵略者,但也是一位懂得让部下活下去的将军。

 

拉包尔的故事,就像一出荒诞剧。战争让人性扭曲,在孤岛上,今村均带着十四万人演绎了一场荒野求生。这既是奇迹,也是讽刺。所有的智慧与勤劳,若是没有战争,本可以造福无数生灵;可惜,这一切,只是荒岛上的一场虚幻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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