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论华夏罗刹谋略上之高下
说实话,近来的这一两个月里,老狗自己也过得是十分郁闷。这不,举目望去,信信誓旦旦不再封城的故园玩的不是静态管理就是全民原则性居家[1]。而在蛮荒西北角的乌克兰战场上,我们那位合作不封顶下作无底线的铁哥们玩的则是除了胜利之外就是更大的胜利。日子是如此一边倒的单调和平庸,让几多唯恐天下不乱的段子手尽失将贫嘴继续玩下去的毅力和激情。好在自古天无绝人之路,就当我等井底之蛙为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窘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从十月革命的故乡又传来了一声让人回肠荡气的炮响:为了将革命进行到底,我们伟大的罗刹友邦将自即日起对自己的臣民进行遮遮掩掩的全国动员!
俗话说得好,巡抚出朝,地动山摇。随着大帝自己把自己逼到墙脚后一声充满着暴戾的呻吟,罗刹通往各个邻国的关口上立马就涌现出多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去国队伍。而留在国内的人也没有闲着,大街小巷里,火线就该领导先上的呼声口号彼伏此起。这也难怪,在英美卑鄙的导弹和枪炮面前,小腿终归要比嘴巴诚实得多,革命傻子这顶诱人拉风的大高帽还是留给雷锋叔叔他自己去戴好了……
官府夜捉人,老翁逾墙走。有着这样的热闹和祥和,罗刹国里那一小撮深受西方糟粕所害的无冕之王自然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其外。他们无视媒体只能姓党的这则金科玉律,硬生生把人家正能量满满的全国动员糟蹋成一出我爹叫李刚的滑稽戏[2]。一番忍俊不得而哗然捧腹之后,我等这群还翘首等着大帝出丑闹笑话的自由派便又有了再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其实罗刹国的这出悲喜剧并不见得有多么的处心积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自媒体用电话给大帝亲信的儿子小佩斯科夫设了一个坑人的局罢了。可奈何人家记者冒充征兵工作人员稍一试探,大帝身边那些皇亲国戚对全国动员令的真实态度就一览无遗地全都裸露给了世人:
记者:喂,请问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小佩斯科夫吗?
小佩:正是。你哪位?
记者:我是你所在辖区的征兵办公室工作人员……
小佩:征兵办公室?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记者: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大帝的全国动员令下达之后,我们征兵办公室已经依法依规向你下达了加急的征兵传呼,可直到如今我们也还没有收到你的电话回应。我现在要郑重地问一问你,你能不能于明天早上的十点准时到征兵办公室来,我们一块来为你办理相关的体检和入伍手续?
小佩:什么,什么?给我发征兵传呼?这肯定是哪个中间环节上出些误会或小毛病了。要知道,我姓佩斯科夫,大帝身边的大红人兼罗刹国总统办公厅副主任也姓佩斯科夫。既然大家都说一笔难写两个佩斯科夫,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我当不当兵这件小事就用不着劳烦你们再来替我操闲心了,我会在另外一个层面上来解决这个问题的。说一千道一万,无论如何,明天我绝对不会屈尊上你们那个破征兵办公室去的。
记者:既然如此,那我就以军人的直率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吧。征兵登记表上有这么一个选择题,问你是否同意自愿上战场。现在请你坦率地告诉我,我们能替你在这个问题的边上打个勾不?
小佩:打什么打?到现在你那张破登记表到底长了个啥模样我都没能够看个清爽,不打![3]
话音一落,我们的小佩这边一下就急匆匆地把电话挂断掉了。然而人家自媒体那边也同样是争分夺秒,当天就把这段录音捅到了互联网上。我的乖乖,大帝地动山摇的全国动员令杀青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身边红人家里的纨绔子弟就已经明目张胆地耍大牌玩特权了!这样的丑闻被自家的无良媒体炒作得满城风雨,反宣传的功效让人十分难堪。
耻笑之余,不知道看官您是否也会好奇地问自己,在这样铁流滚滚的宏大叙事后头,难道就没有既有牌坊之英名又得风尘之欢爽的万全之策么?
对于这类棘手刁端的问题,我们的标准答案历来都是:办法总比问题多,天底下哪里还会有能够难得倒共产党员的事情呢?!说得再具体一点,六十年前的今天,故国也经历过和罗刹今日几乎一模一样的挑战哩。老狗可以完全不带半点偏袒地告诉大伙,面对同样的考卷,吾朝各级喽啰的表现可要比今日的毛子朋友要出彩得多了。
六十年前的今天,也就是吾朝太祖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取得丰硕成果的西元六二。那一年,在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已经被红太阳的光辉照耀成赤地千里的人间天堂后,海峡彼岸那位曾在内战中被对手打断了脊梁的蒋委员长似乎又找回了他早年那股所向披靡的黄埔雄风,吵吵嚷嚷要带领他身后那群残兵败将杀过海峡来反攻大陆。谁知道他刚扯开嗓门一嚷嚷,海峡这边的那个内战的胜利者反而变得有点不淡定了,刚一入夏就密锣紧鼓地在大中学生中征起兵来……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其时坐镇南国的广州总兵黄永胜也恰好家有俊男初长成[4]。对于即将到来浴血鏖战和与之相伴而行的死神,东方的敬畏也好西式的躲避也罢,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可就算是大家都做着同样的买卖,黄家还是胜在他们知道如何防范于未然,一登场便早早地给自己扯过来一面加强加厚的挡箭牌。这不,征兵伊始,通过支部书记的口,从公子就学的那一间中学就传出了这样的一个组织意愿:革命也得有分工,而其时的大局则更需要俺们的小黄同学完成当下的学业后再继续升学云云。
你丫的都瞅明白了吧?这压根儿就不是我不愿意为保卫红色江山抛头颅洒热血,而是那个名叫组织的混账死活不让我上前线去和老蒋玩命来着!
然而纵使有神圣无比的组织出面,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无条件地认可这笔糊涂账,私底下的微辞更是络绎不绝:若果当兵没有危险,那总兵的儿郎为何不身先士卒?一不留神,黄家公子是否也投笔从戎便就成了那一年度的征兵标杆。不利的舆论把总兵夫妇压得抬不起头,思来想去也就只好因势利导的把宝贝心肝送上了接兵的闷罐车,用自己主动送子参军的高风亮节去堵住屁民们那张多余的臭嘴……
公子最终被安排到了当年流放过东坡居士的琼州,那里优越的生活环境一下子就将我们金枝玉叶的生活品质升华为度日如年。可二十来个度日如年之后,那个无所不能的组织又再次露出他那慈祥的面孔。其实和上回相比,组织的意图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不同的是代表组织出面的人已经由不入流的中学支部书记换成了有着将星在肩的海南军区政委。一番革命大局依旧更需要小黄同志先完成当下学业再继续升学的老生常谈之后不久,我们这位才当了几天丘八的公子哥便被人家用飞机送回到他那新别不久的广州城。
可飞机虽然把公子带回到广州城,那里并不是他这趟旅程的最终落脚点。他一落地,早已等候在机场的总兵夫妇就连忙将爱子拉到一旁面授机宜。望着自己都快要被琼州烈日晒成黑炭一般的儿郎,昔日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三星上将军一下子就变得像舔犊的村妇一样絮絮叨叨:
儿啊,儿啊,你走以后我和你妈一合计,我们都一致认为你还是应该继续去上大学,若果不大学就实在太可惜了。现在我们把你从那个连兔子都不拉屎的蛮荒之地叫回来,目的就是想让你抓紧时间复习好功课后再参加今年的高考。可这样的事传出去肯定又会像上次那样风雨满城,所以我们还得做好相应的保密。基于这个考虑,从现在起你必须切断和以往同学的一切联系。我们在广州的那个家你自然也回不去了,你现在就拎起行李上长沙去当一回高考移民吧……
到了最后,黄家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是,当身在羊城的一干屁民还在为黄大总兵将士同命的红色贵族风范而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时候,人家家中的公子哥早就远远地离开了东南沿海这块最可能率先和老蒋接火过招的预设战场,用老子靠入死出生才挣下来的那些福荫后门,在古城西安的一间全国重点大学里为自己谋了一份在当年有如凤毛麟角的大学本科![5]
怎么样,这样各得其所的皆大欢喜是不是已经充分证明了身段悠柔的东方智慧总能完胜霸王硬上弓的罗刹武功啊?其实,这样结局也不应该太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你想想,一个连简简单单的回字都能给你捣鼓出四样写法的民族[6],若果真的要玩起心术诡计来,这小小的寰球里又还有谁能玩得过咱呢?
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还做中国人![7]
西元二〇二二年十一长假初稿于英伦九岁斋
又及,时不时总会有洛阳的故旧问老狗,缘何你们这些右翼自由派总喜欢拿俄乌冲突来说事呢?对于这样的一个问题,前几天一则由网民“东方来又去”创作的一段短视频似乎给了我们一个近乎完满的答案。
视频的标题叫《朋友》,很短,台词也只有三两句干巴巴的独白:
不许你说我朋友的坏话!
倒不是因为我有多仗义,
而是,而是……,而是这些话听起来怎么总他娘的像是有人在说我呢?!
这样的说辞,配上一只大白鹅(俄)正在引颈展翅发蛮威的画面,估计该懂的朋友早就已经懂了。至于那些至今还闹不懂的朋友嘛,窃以为他们就已经没有一定非要弄懂不可的必要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虚拟世界的汪洋大海里,这则名叫《朋友》的短视频也没能扑通上几下便让人家铺天盖地的自信给淹没了。今天又听它的作者说,他如今也是百丈篙头更进一尺,转眼间就成了一个作品出出见光死的大腕头牌……
(全文完)
[1] 西元二二年八月廿九,成都居民佘某以“热带雨林”在自己所在网络聊天群里发出了有关朝廷正在开会研究是否将在近日对成都全境实行 5(日)+ 2(日)“静态管理”的传闻。谁知此言一出,臣民们多次为朝廷“辟谣”所累的教训立马在成都催生出一出末日般的抢购,因此这一天也就被网民调侃为“八二九热带雨林购物节”。这样的结局无疑深深地刺痛朝廷的官威,结果次日佘某就被人家投进了大牢并以“寻衅滋事”为罪名处以十五天的行政拘留,外加罚款一千大洋。有趣的是,朝廷前脚刚把佘某投入了大牢,后脚又在次日的九月初一对成都全境实行“全体居民原则居家”,为此引出了不少刁民的打抱不平。可时至九月卅日也没有看到人家表现出来任何的歉意,由之可见吾朝官威之超然和自信。
[2] “我爹叫李刚”源于一场由官二代主演的酒后驾车杀人伤人。在这出闹剧中,肇事者竟公然叫嚣:“有本事你们告去,我爸是(保定市公安分局副局长)李刚!”,其专横跋扈可见一斑。此事广为热议后,“我爹叫李刚”便成了网友们嘲讽专横跋扈之官二代的流行语。
[3] 有关这出悲喜剧的视频可参见:
[4] 黄永胜,上将衔,其时任广州军区司令,辖区包括今日之湘粤桂琼。文革中他飞黄腾达官运亨通,最后职务为政治局委员兼总参谋长,在当朝忠义厅的排行榜里排名高达六七(也即排在政治局常委之后第一或第二人)。西元七一年九月,黄氏因受林彪事件牵连而下台,身陷囹圄达十来年之久。
[5] 黄家故事的源自由文革史家米鹤都对黄家长子黄春光所作的口述史访谈。访谈的记录稿最终经黄氏修订认可后以《光环与阴影》为题收入到由米氏编撰的《回忆与反思口述历史丛书》之四,而该书已于西元一三年七月由香港的中港传媒出版社出版发行。公平地讲,事过多年,我们已经无法一口咬定黄大公子的这番暗渡陈仓就铁定是出于贪生怕死的人性本能,毕竟希望自己的子弟能在最容易学到新东西的年龄段里继续就学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不管他们当年的初衷如何,公子这样的虚晃一枪的确也让他远离了潜在的战火威胁。从最终结果来看,这和小佩斯科夫利用老爹权的势来保小命的逃兵行为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6] 若果看官已经把上中学时学过的语文还给了自己的老师,那老狗今天完全可以再学一把雷锋而无偿将自己的小抄借给您使使:这里的这个“回字有四样写法”之说,实是源自杠精鲁迅笔下的儒生楷模孔乙己。
[7] 自庆丰帝西元一二扶正后,类似百年前在东瀛盛行的那种极端“爱国主义”便成了圣眷正隆的朝堂主流,“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还做中国人!”这样的歇斯底里自然也就大行其市了。其实当下还有比这更来精神气的呼号哩: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目光所致,皆为华夏。五星闪耀,皆为信仰。愿以吾辈之青春,捍卫盛世之中华!捍卫盛世之中华!!捍卫盛世之中华!!!说实话,抛开结尾处那三个吓人的山呼暂且不提,光这句“目光所致,皆为华夏”就总会让老狗联想到诸如“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之类的强盗逻辑,三伏天里也一样能感受到身后那股袭人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