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来巴尔的摩出差都住在机场附近,因为巴尔的摩机场正好在我两个客户地点的中间。但今天我定的“大使馆套房“酒店,以前从来没有住过。我并不需要住套房,但这家店最近房价有折扣,而且从网上看房子很新又包早餐,就决定试一下。新康还在创业阶段,能省就省一点。
入住后觉得酒店还不错,建筑和设施都还很新。进了房间以后先是客厅,有沙发,茶几,微波炉,电视等生活设施,再往里走隔一个门就是卧室,还有一个电视,卫生间也不错。我东看西摸地在屋里转了一下,觉得很满意。要是健身房和明早的早饭也说得过去就完美了。
晚上从健身房回来,把明天拜访客户的材料准备好,我就上床睡觉了。关了灯以后按习惯把电视打开,声音放小,再设定一个小时以后自动关机,就准备闭眼睡觉了。
开着电视睡觉是小白她们回国以后我自己培养出来的的一个习惯,对付孤独感。不管放什么节目,开着电视让我觉得家里好像还有别人在讲话,不是我一个人独自躺在黑暗中发呆。
躺在床上我想起了今天在飞机上遇到的茱莉亚,觉得世界上的事真是不公平。我当年上本科的时候在工科学校,平均每班30个学生当中,只有两个女生。在我们学校的女生只要不缺鼻子少眼,屁股后面都有男生在追。这个茱莉亚虽算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一头漆黑的长发加上明眸皓齿,从头到脚发育得像一个精致的人类样品,处处合规到位。 这样的一个女孩在我们学校肯定是校花水平一呼百应,而这里她却在演出千里追男友。我没有问她在学校里学是什么专业,但是暗暗开始怀疑当初我选择读理工科是不是人生一大错误。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被吵醒。开始以为是电视的声音,稍微清醒了一点以后才意识到是手机的铃声,电视早已自动关机了。看号码我不认识。过去我做甲方的时候这种很晚来的电话除非我事先知道是什么事,一般我是不会接的。但做了乙方之后,任何时候来的不认识的电话我都会接,不能冒险错过客户的需求。
电话里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正是刚刚结识的茱莉亚。她在电话里怯生生地说她晚上没有地方住,问我能不能去接她一下。迷迷糊糊地看看表,刚过凌晨两点。我有一堆问题不知道先问她哪个好,就问:“你在哪里?”她说在DC的一个警察局。警察发现她在街上游荡,怕她出危险,就把她带到局子里然后要她打电话找人来接。除了那个塔德以外我是她在东海岸唯一认识的人,她只好打电话给我。
我问了地址,告诉她我大概要一个小时以后会到,就挂上电话洗洗脸,穿好衣服出发了。
从DC的警局回到巴尔的摩机场的酒店,路上大约要开一个小时。茱莉亚一开始像丢了魂儿似的,谢过我以后就缩在座椅里一言不发。我觉得有些尴尬,就开始找话说,问她怎么会让警察收容了,这两天有什么安排。我的酒店房间有一个客厅,如果她没有地方去可以睡沙发。为了维护她的面子,我没有问她有没有钱自己开一个房间,而只是说如果她不愿意自己孤零零地住酒店,可以给我做室友。
慢慢的,茱莉亚恢复了一点情绪,开始告诉我她今晚的经历。其实她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从在机场她说那个塔德后天要考试不能来接她的时候,我就大致知道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我确实没想到那个孙子居然连门都不让她进,哪怕在学校里宿舍里随便找个床位也算说得过去呀。
茱莉亚说塔德和另外几个人合租了一套公寓,有公用的厨房和客厅。她本来计划如果和塔德谈得不投机,她就在他们的客厅里忍几个晚上,直到周日晚上的航班回家。但是昨晚到了塔德的房间,开门的是个穿着睡衣的女生,明显是在这里已经安家了。茱莉亚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出了公寓楼以后她在街上乱走。来DC花的几百块机票和特地新买的衣服已经把她的一点积蓄榨干了,完全没有钱住DC的酒店。在街上逛到11店,她进了一家马上要关门的“萨布位”快餐店,买了一份套餐也想休息一会儿。店员把她轰出来自己好关门,但是没有收她的饭钱,还告诉她城里最便宜的酒店应该在唐人街那边,三五十块应该就可以。但她既不认识也不敢去,就继续拖着箱子在街上溜达,累了就找个台阶坐下休息。好在箱子里有衣服,冷了就拿一件出来穿上。直到1点多,一辆警车经过,才被带到警局被逼着给我打电话。
我好奇地问她:如果你没有在飞机上遇到我,刚才怎么办,会发生什么?茱莉亚茫然地摇摇头,不知所谓。
回到酒店已经是早上4点了,我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毯子递给茱莉亚,告诉她明天我会要前台给她拿一套床单什么的。折腾了一宿的茱莉亚满脸倦态,连谢谢都不太有精神讲了。我伸手掀开客厅的沙发垫子看了一眼,发现下面是一个折叠床,就为她打开,又从屋里拿了个枕头给她。女孩子迷迷糊糊地也不脱衣服,爬上沙发床躺倒就睡。趁着她还有一点明白,我拿了一个房卡放在被挪到一边的茶几上,告诉她我明早要出去工作,她可以拿着房卡去楼下吃饭。午饭她要自己想办法,晚饭可以等我回来一起出去吃。茱莉亚闭着眼嗯了几声,我就回到卧室关上门,再补一会儿觉。
周四早上我吃完早饭出门,茱莉亚还在闷头大睡。我告诉前台给我的房间送一套床单被子等卧具,就直奔客户了。
晚上我做东请客户的几个人吃饭,回到酒店已经9点钟了。我特地多叫了一份烤排骨打包带回去,酒店的大堂有饮料卖。我其实都不知道茱莉亚是否还在我的房间,也许她已经心灰意冷提前回白水镇学校去了。
怕直接进门茱莉亚尴尬,我在门上敲了敲才用房卡开门。女孩子还在,可能是休息了一天又洗了澡换了衣服,虽然没再化妆,但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脸上有了血色。
我把带回来的吃的再微波炉里热一下交给茱莉亚,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太客套,估计是饿了。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排骨,我忽然想到等我的小哼长大些,我也给他买好吃的排骨看着他啃。
茱莉亚吃完饭把垃圾收拾好,我说我要去健身房大概一小时,建议你用这个时间用洗澡间。其实我晚饭喝了酒,现在并不想锻炼,只是给茱莉亚留个方便。
等我回来,茱莉亚明显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外间客厅自己的沙发床上,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写字。我打了个招呼,自己回到卧室关上门洗涮更衣。
因为有外人在,我洗漱之后没有急着上床,坐在办公桌旁的一个单人沙发里检查一些明天需要用的文件。卧室与客厅之间的门轻轻地被敲了两下,我应了一声,茱莉亚推开门走进来。
我读过一本书,说女人在遇到困境时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听她讲话。等她话讲的差不多了,心情也就平复了。现在茱莉亚敲门进来,就是来找我的两只大耳朵。
茱莉亚和塔德的故事很简单也很俗套:小姑娘长大成人进了大学,遇到英俊聪明的师哥。约会两年半以后师哥去了千里之外的学校读研究生,姑娘不甘心这段感情被距离打破,想师哥保证自己毕业的时候不管师哥到了那里也要跟去。可是师哥越来越冷,姑娘一跺脚跑到东岸来寻,却被已经在师哥房里驻军的另一个女生轻易击垮了。
我稍有点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塔德不告诉你他已经有了新女友,也不太关心。但是你都已经飞了一千英里跑过来,还没见到正主怎么就放弃了?你不是要当面问问塔德吗?”
茱莉亚沉默了几秒钟:“那个女孩子穿着一身睡衣,在房间里舒舒服服的,脸上一副满足放松的样子,一下子让我觉得那就是以前的我自己。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就觉得一切都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半夜1点多,茱莉亚回去客厅睡觉。我上了床,回想了一下今晚听到的故事,叹了口气关灯睡觉。知道外面客厅里有人,我就不需要开着电视骗自己了。
过了不知多久,我忽然醒了。睁眼一看,房间里黑黑的,只有桌上的老式电子钟发出萤火虫一样微弱的一点光亮。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门开着,朱丽叶站在离我床不远的地方。电子钟的微光让我勉强能看到一点她的轮廓。
屋子里一片死寂。我怕突然讲话吓到她,就用提问的语调轻轻地“嗯?”了一声。朱丽叶轻声说:“我冷。”
下一集,不知道老提是当了禽兽、禽兽不如、还是不如禽兽。
我的意思:光,影响睡眠、影响人松果体的褪黑素的分泌,开着灯睡觉,容易诱发第二类糖尿病和老年性痴呆。
我的做法,睡觉前把酒店窗帘拉好,拔掉所有酒店房间内的光源的电源,实在是关不掉的,就用黑胶布把它沾上。
有人睡觉开着灯是因为怕gui,我的逻辑是要黑的鬼都找不到你。如此一来,不被尿憋醒就能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