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山老松的回忆录

主要以回忆录的形式,把人生经历过的人和事进行重现,时间追朔从1970年到2017年,真实的经历,鲜活的人物个性,希望能让您茶余饭后,有些谈资和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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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酒后吐真言【凶手,八年的报复】6

(2025-10-20 06:45:17) 下一个

 

马伟才的出现,犹如一道劈开乌云的光,暂时驱散了围困罗三金的暴风雨。他带来的十万现金,虽不能完全填补窟窿,却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工人们即将爆燃的怒火。看着那些沾着灰泥、布满老茧的手接过一沓沓钞票,嘈杂的咒骂声逐渐被窃窃私语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取代,蜷缩在角落的罗三金如同虚脱般滑坐在地,衬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浑身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刚才,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命可能被撕碎的恐惧。

“起来吧,三金。”马伟才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他示意同来的张帆一起,将烂泥般的罗三金从地上架起。罗三金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着走。他贪婪地呼吸着办公室外不再混浊的空气,有种死里逃生的恍惚。

车子停在了那家罗三金昔日最钟爱的湘菜馆前。以往,每次接到新项目,他总要来这里大肆庆祝一番。如今再踏入门槛,熟悉的辛辣香气扑面而来,却勾不起丝毫意气风发,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苦涩。包间里,满桌色泽红亮、油光剔粼的家乡菜已经上齐,都是他平素的最爱。马伟才亲自打开一瓶飞天茅台,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不动声色地给罗三金斟满一杯,又给自己和张帆倒上。

“来,三金,压压惊。”马伟才举起杯,语气温和,“天塌不下来,先吃点东西。”

罗三金手指颤抖地握住酒杯,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仰头,将一小杯茅台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像一条火线直烧胃袋,驱散了部分寒意,却也点燃了压抑已久的复杂情绪。他几乎二十四小时水米未进,此刻在酒精和食物的刺激下,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马伟才耐心地劝着酒,说着一些“留得青山在”、“从头再来”的宽心话,并隐约透露了一个似乎能帮罗三金“翻盘”的新计划。这番话语如同强心针,让几近绝望的罗三金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感激、后怕、以及酒精共同作用下,他心理防线开始松动。马伟才带来的三瓶茅台,不知不觉间,大半都进了罗三金的肚子。

酒精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使他眼神开始迷离,舌头也大了不少。他如说书人一般打开了话匣子,从童年家境的贫寒、年少时如何被人瞧不起讲起,说到初到京城时的困窘。“马院长……您,您不知道……我刚来那会儿,兜里比脸还干净……住的地方,嘿,跟一对男女合租一套老破小……”

当提到“合租的男女”时,罗三金全然未觉,坐在他对面的马伟才,握着酒杯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手心里瞬间沁满了冰凉的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束缚。难道……埋藏多年的秘密,就要在今晚,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揭晓?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挤出一丝鼓励的笑意,诱导着:“哦?合租?那日子是不太方便。”

罗三金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回忆里,浑浊的双眼竟放出异样的光,脸上露出一丝淫荡的笑意:“那个女的身材……啧啧,真叫一个正点,想象得出一掐都能出水……尤其是叫床声……嘿嘿,那叫一个好听了,隔着墙都听得人心里痒痒……”

马伟才感到自己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冷却。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装作随意地追问:“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怎么叫床的?难道你……” 他必须知道更多,必须确认。

罗三金似乎被这句话刺了一下,残留的理智让他赶紧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撇清:“没有,没有的事!我哪敢啊……就是半夜起夜,路过他们门口,听到过几回……”他咂咂嘴,语气里带着一种奇怪的、混合着羡慕与酸葡萄心理的赞叹,“你还别说,她那个男朋友,看着文文弱弱、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没想到干起那事倒是个高手,能力挺强。”

马伟才听到罗三金用“娘们”称呼自己逝去的女友,心中猛地一刺,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他强忍着不适,继续试探,希望能撬开更关键的信息:“那么好的……条件,你当时就没什么想法?”

罗三金闻言愣了一下,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而复杂的满足感,但这种神情稍纵即逝,立刻恢复了醉醺醺的正常。他提高了点音量,像是在为自己辩白:“哪敢呢!那种事……搞不好可是要坐牢的!”

眼看就要触碰到核心真相,却功亏一篑,马伟才内心焦灼万分。但他深知,再追问下去,很可能引起罗三金的警觉。他迅速转换了话题,给罗三金的空杯再次斟满,语气充满同情:“三金啊,不说那些陈年旧事了。你这些年一个人打拼,确实太不容易了,肯定没少受委屈、挨欺负吧。”

这句话,如同一个精准的开关,瞬间击中了罗三金内心最柔软、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他闻言,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那感觉,就像一个在外面受尽了欺辱和苦难的孩子,平时只能咬牙硬撑,一旦听到亲人的关怀和问候,所有伪装的坚强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用力抹了把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是啊……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我十六岁就从老家跑出来,一个人到京城,举目无亲,最惨的时候,在桥洞底下跟野狗抢过吃的……后来,好不容易跟了一位好心的大哥,学了水电工的手艺,才算在工地站稳了脚跟……这些年,从小工做到包工头,什么气没受过?甲方的白眼,材料商的刁难……都他妈的不是人!”

他又猛灌了一口酒,酒精让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彻底爆发:“最可恨的就是那些材料商!一个个狗眼看人低!几年前,在廊坊那个项目,就有个不开眼的砂石料老板,妈的,不就欠了他几万块钱吗?跟催命似的!天天堵我,甩都甩不掉!有一天晚上,跟了我好几条街,还他妈敢先动手推我,打我……把老子逼急了!”

说到这里,罗三金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异常,双眼布满血丝,脸上不再是委屈,而是浮现出一股真实的、带着狠戾的狰狞之气。他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震得哐当作响。“我罗三金也不是好惹的!把我逼到绝路上……谁都别想好过!老子一不做,二不休……”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右手抬起,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极其凌厉、清晰的抹脖子的动作!

这个动作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让整个包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马伟才和张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然而,就在这关键的一刹那,罗三金似乎突然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和那个动作惊醒了。浓郁的醉意依旧笼罩着他,但一种源于本能的自保意识,让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脸上狰狞的表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放大的、混沌的醉态。“我……我喝多了……胡说八道……不行了,头……头好晕……”他含糊地嘟囔着,随即脑袋一歪,重重地趴在了酒桌上,无论马伟才再如何呼唤、试探,他都紧咬牙关,发出沉重的鼾声,仿佛真的已经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包间里一时只剩下残羹冷炙和浓郁的酒气。马伟才看着趴在桌上“睡死”过去的罗三金,眼神复杂。他既为没能套出关于合租女友的确切真相而遗憾,又为意外听到的“廊坊旧事”而心惊。夜色已深,这场精心安排的酒局,在吐露了部分真言后,再次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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