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京城燕郊的喧嚣早已沉寂下来。马伟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昏暗的楼梯,掏出钥匙打开合租房的房门时,墙上老式挂钟的时针已经越过了数字“12”。他揉了揉因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而干涩的双眼,轻声唤道:“小雅,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马伟才放下公文包,换上拖鞋,动作自然而轻车熟路。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他下意识地以为小雅已经睡下了,便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的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
“这么晚了,去哪儿了?”马伟才自言自语地咕哝着,掏出手机查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信息。他拨通了小雅的号码,听筒里传来标准化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丝不安像蚂蚁一样爬上马伟才的心头。他打开卧室的灯,仔细环顾四周。小雅的拖鞋整齐地摆在床脚,她最爱穿的几件外套都好好地挂在衣柜里,日常使用的化妆品井然有序地排列在梳妆台上,那只她随身携带的浅粉色手提包也安静地躺在椅子里。一切都保持着他早上出门时的模样,没有任何出远门的迹象。
马伟才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脑中不祥的念头。他先拨通了小雅工作的宾馆前台电话,接电话的是与小雅关系不错的同事小梅。
“小雅?她今天轮休啊,没来上班。怎么了,马哥?”小梅的声音带着疑惑。
“她还没回家,手机也关机了。”马伟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不会吧?她今天下午还跟我发短信聊晚上做什么菜呢!她说你加班,她准备去超市买点排骨给你炖汤补一补...”小梅的声调提高了些,“要不要我问问其他同事?”
挂断宾馆电话,马伟才又依次拨通了小雅最要好的几个朋友的号码。他首先打给了小雅的高中同学杨蕾,对方刚从电影院回来,表示小雅今天没联系过她;接着是和小雅一起学化妆的李小姐,她也说一整天没收到小雅的消息;最后甚至连小雅远在天津的表妹都联系了,答案依然是否定的。每个人都表示今天没有见过小雅,而小雅最后与她们联系的时间都在昨天或更早。
马伟才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走进厨房,发现水池干干净净,灶台冷清,丝毫没有炖过汤的痕迹。冰箱里也没有任何新买的食材。这与小梅所说的“去买排骨炖汤”的计划完全对不上。
时间已接近凌晨一点。小雅从未有过不打招呼就深夜不归的情况,即使偶尔与朋友聚会晚回,也一定会提前打电话告知。马伟才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他猛地意识到另一个异常:合租的室友罗三金似乎也不在房间。整套房子里静得出奇,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回荡。马伟才走到罗三金的房门前,犹豫片刻后轻轻敲了敲——没有回应。他试探着拧动门把手,门没锁,房间里空荡荡的,床铺同样整齐,似乎一整晚都没人睡过。
这个发现让马伟才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罗三金和小雅同时不见踪影,这是前所未有的巧合。他不禁回想起昨晚深夜,自己被隔壁的动静吵得半睡半醒时,似乎听到过房门开合的声音和极轻微的脚步声。当时他困得睁不开眼,只当是罗三金起夜或是早上提前出门上班,现在想来却疑点重重。
马伟才的思绪陷入了一片混乱。他想起小雅阳光般的笑容,想起她总是温柔地喊自己“伟才”;想起罗三金那张黝黑而略显沧桑的脸,想起这个单身汉看小雅时那种快速躲闪的眼神。各种可怕的猜测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旋转:是意外?是绑架?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瘫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双手深深插入头发中。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面上,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每一声都敲打在马伟才的心上。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钟都变成一种煎熬。
马伟才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与小雅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两年前在朋友聚会上第一次见到那个笑容温暖的女孩;第一次牵手时她羞红的脸颊;搬进这个合租房时两人一起打扫布置的忙碌与喜悦;甚至昨晚临睡前,小雅还笑着叮嘱他加班别太累,早点回家...
“回家?”马伟才苦涩地喃喃自语,“我现在回家了,可你在哪里?”一阵强烈的自责席卷了他。为什么自己总是加班到这么晚?为什么没有多花时间陪伴小雅?要是今天坚持请假陪她去逛街,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在心理挣扎中,马伟才的思绪不可避免地转向了罗三金。这个看似老实的维修工,真的如表面那么本分吗?他想起有一次下班回家,正看到罗三金在修楼道灯,小雅热情地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罗三金接过水时那短暂停留在小雅身上的目光...当时马伟才并未在意,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那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凌晨一点三十七分,马伟才终于颤抖着手指按下了110这三个数字。他向接警员详细说明了情况:女友小雅失踪超过十小时,手机关机,个人物品全部在家,同事朋友均不知其去向,合租室友也同时不见踪影。
挂断报警电话后,马伟才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盯着房门,仿佛随时会有人用钥匙打开它,小雅会像往常一样笑着走进来,抱怨天气闷热或分享一天趣事。但房门始终紧闭着,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划破夜的寂静。
惨白的月光渐渐偏移,从地面爬到墙壁上,像一只缓慢爬行的幽灵。马伟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恐惧,这种感觉比他面对最复杂的设计图纸时还要强烈百倍。在这个闷热的夏夜,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平静日常的表象下,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小雅,你到底在哪里?”马伟才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苍白无力。而回应他的,只有这个漫长夜晚无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