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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烟一缕入大漠(三十九)下江南-上海滩

(2024-08-23 03:46:32) 下一个

下江南 (七)上海滩 

上海滩上开洋荤,假领假袖看似真。
包子四个加稀饭,红房西餐面包纯。

南京路上八连人,杨浦空中尽灰尘。
汽笛一鸣断肠声,方知此刻是归程。

上海-东方明珠在中国历史上,乃至世界历史,都有一席地位。和N家也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爷爷就是从上海东渡日本的。1949年初,上海吃紧时,父亲有两次机会去台湾。一次是姑婆叫父亲送她去台湾,不喜欢再回上海。第二次去台湾已经很困难了。但三伯 (先铮)有船去台湾。叫父亲马上上船。可父亲不肯。后来父亲考哈工大研究生也是在上海。世界上当然没有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话,人的命运就可能完全不一样。真是造化弄人! 

从杭州乘火车去上海,途经嘉兴。有人在车站卖肉棕。一口咬下去,里面有嘉兴火腿,实在鲜美。嘉兴肉粽真是名不虚传。2006年再次路过嘉兴,棕子好像没有那么好吃了。

上午离开杭州,下午就抵上海。在上海肯定是住孟孃孃家。于伯伯孟孃孃不仅是父亲的大学同学,更是父亲多年的好朋友。当年父亲不去台湾可能在思想意识上或多或少受孟孃孃这个出生贵阳大资本家地下党员的影响。47年父亲在南京时,有一次去找孟孃孃,发现她突然消失了。大概是地下党工作需要吧! 孟孃孃解放初期曾任虹口区区委委员,当然,地下党都只有贬官的份,官是越做越小。75年她只是虹口区教师进修学院党委书记。

孟孃孃家在四川北路武进路312号。这个地址现在还能记住是因为两家人通信多的缘故。火车站离他们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孟孃孃家不是很大,但在上海也许是可以的。世兄孟欣曾几度到过重庆,与我很熟,但此刻正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所以只能独自游玩上海。

上海人给我留下了很多不同的印象。有一次去人民广场,不知道到哪里下车,就问前面座位正在看书的一个年轻女孩,她先用上海话给我讲。大概看到我一脸茫然,马上就用普通话给我说。当时想上海人对外地人还不错呀。但又有一次去买东西,用普通话叫了半天,售货员理都不理。不讲上海话好像买不到东西似的。

其实,上海人很聪明。文革期间,所有的物资都很缺乏。没有足够的布料来做衬衫。可是穿衬衫在上海又是一种生活方式。 因此,上海人就发明了假领和假袖。在棉毛衫上套上假领和假袖,别人看起来你就是穿着衬衫的。一件衬衫的布料大约可以做四副假领假袖。假领假袖洗起来也非常方便。又便宜又好看。

虽然是文革期间,上海的供应,比如说肉食,比重庆要好很多。孟孃孃家可以住,但基本上是不提供早餐的。早餐是在弄堂口的一家小店解决的。通常是一笼中等个头的肉包子(四个),再加上一碗稀饭。价钱也不是太贵。而且,包子里的肉也不算太少。在重庆通常是卖糖包子,肉包子很少有卖。

另外,虽然重庆的小面全国闻名,但上海弄堂里的阳春面有着自己的味道。不像重庆小面那么多佐料,阳春面好就好在实在。比如说,葱呀,汤呀都不错。孟孃孃家不远处有一个小面馆,晚饭时段常去光顾。还有一次去了红房子西餐厅,第一次吃到刚出炉的面包,配上热巧克力饮料,那才叫一个香,真是令人难以望怀。

到上海的人没有不知道南京东路和连着的外滩。一是南京路本来就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段。二是有一部电影叫 ‘南京路上好八连’,讲的就是南京路。即使没有亲自到过上海,电影也会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象。其实这只是上海好的一面。上海也有差的一面。

从小有白内障,到哪里都求医。到上海后得知杨树浦中心医院的眼科非常有名,就乘车前往。车从虹口区开出后不久,景色就开始变了。房子变矮了,街道变脏了,商店变少了。还没到医院,天变得灰蒙蒙的,呼吸起来怎么是一股股烟味。和南京路淮海路相比,是一个城市两个世界。回孟孃孃家才知道杨树浦区是上海的工业区。不仅有很多工厂,连发电厂也在那里。当然是灰蒙蒙的。

另一个难忘的是上海当时的自来水。由于水质极差,水里加了不少的化学物质。烧开后也极其难喝。通常放点茶叶压压味。这样的水是无法泡茶的。什么样的茶叶泡到水里都是一个味。所以当时的上海是不需要任何好茶。再有苏州河的气味很远就闻得到。出去玩时,找不到方向回孟孃孃家,就闻闻苏州河的气味。闻到了就不远了。

听上海人说听 ‘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觉得有点好奇。不就隔着一条黄浦江吗。 从外滩坐过河船到了浦东。下船一看果然荒凉。进了浦东公园,走到最端头,也就是今天的陆家嘴。向前看是浦西,也就是外滩。向后看是农村一样的浦东。这一江之隔可真是差别大呀。没有多少人会想到几十年后浦东的天翻地覆。

没想到人世间这么小。孟孃孃告诉我两位堂兄 (先镕大伯的儿子)则凡和则贤都在虹口区。不过鉴于当时的政治氛围,孟孃孃认为不见面对双方更好,因为先铭二伯在台湾。孟孃孃又告诉我有两个姑姑就在四川北路三一里,可以到她们家去玩玩。

先华先美姑姑家在孟孃孃家步行的距离内。他们家是一个姑父,两个姑姑。后来据父亲说,姑父看上了小姨子,而且是先上车后买票。所以他们家是大妈和小妈。姑父也姓刘和九江的姑父同姓,但已经过世了。

虽然家庭结构比一般家庭复杂,但很少看到有这么和谐的家庭。完全没有你是大妈生的,我是小妈生的。几个表姐都是在纺织厂工作。当时上海纺织厂都叫国棉某某厂。吃完饭后,除两个姑姑外,大家蒙上眼睛一起捉迷藏。几个表姐,姐夫,侄女和我,好多人一起不亦乐乎,没有任何隔阂。我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玩,也没有玩得这么无拘无束,让人流连忘返。所以后来多次去两个姑姑家。为的就是享受这一份温馨。

经常在两个姑姑家玩,就觉得自己能够听得懂上海话了。小侄女不服气就说她来讲两句上海话考考我。叽里咕噜两句完全不知所云。怎么会这样呢?结果小侄女说她讲的是青浦土话。别说我这个外地人,就是上海市区的人也没有几个能够听懂。那还能说什么。小侄女也够调皮的了,青浦土话成了上海话。一笑了之吧。

船鸣笛离开了十六铺码头,突然听到一个小伙子在嚎啕大哭,是一个上海知青。这时突然意识到应该对上海说再见了。小伙子哭得昏天黑地,好像死了爹娘一样。不过从哭声中听到的是那依依不舍的故乡情。对我来说,江南行也应该画上一个句号,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当时武汉来往上海船都非常陈旧,一共十条从东方红一号排到十号。1975年江南造船厂才出了两条新船,十一号和十二号。运气不错,从九江下水是十二号,从上海上水是十一号。新船当然很舒服。船过鄱阳湖湖口正好是夕阳西下,金色的夕阳洒在开阔湖面上。那点点白帆点缀在水中,水天一色让人流连忘返。看着那壮观的景色不知道多少遐想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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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en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556517' 的评论 : 彼此,彼此。父亲不仅有去台湾,还有去香港的机会。姓李的老同学还说他有一口,父亲就有一口,就是不为所动。直到九十年代初,才在康州见面。造化弄人呀!
556517 回复 悄悄话 49年,上海。父亲得到朋友的帮助,购得5张去香港的机票,一家人犹豫不决,商议一整夜,最后决定放弃,一念之差导致几十年噩梦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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