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草民的自留地

有文学有美术有音乐,不全是都是我的作品,还有我亲人的作品。
正文

蕙莲 第拾玖章

(2023-11-19 09:25:14) 下一个

拾玖

 

一连多日,蕙莲都有点心神不定,似乎在盼望点什么,又似乎有点害怕什么,但盼什么怕什么,她自己又说不太清楚。黑夜里,梦中常常出现前夫家俊的身影,时而漂亮潇洒的挥手,时而肢体痛苦的抖动,时而万般无奈的仰天长啸……

尤其是昨夜,她几乎就没好好睡过,各种各样的怪梦噩梦轮番地侵扰着她。她早上进入办公室的时候,仍然有些恍惚,觉得身心倦怠。她左手托腮,手肘撑在办公桌上,打算迷糊一小会。不料,门被推开,传达室的老邱捧着一大摞报刊信件进来了。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慌忙起身,不好意思地朝老邱笑笑,笑得勉强,笑得尴尬。老邱也朝她笑笑,将一沓报纸放在桌上。

她目送老邱出了办公室,并把门关上,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她打开桌上的报纸,里面夹着一封信。这信,像一块磁铁,一下子揪住了她的心。她急切地拆开信封——

“蕙莲,我当初提出和妳离婚,并不是我的本意。世间无论多么刚强之人,也必有软弱之处,妳和玮玮的平安与幸福就是我的软肋!在我身陷囹圄之初,团长到了监狱找我谈话,除了假惺惺地安抚开导之外,就是劝我主动和妳离婚。他说,我与妳离婚,妳就不会受影响,还可以继续留在部队。如果不离婚,妳将被遣送农村监督改造,因为部队不能容留反革命分子的家属。我为此痛苦地思考了很多个日夜,最终才作出这个决定。一是团长的话,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假如因为我的自私而拖累害惨了妳和玮玮,我岂不是百身难赎?!二是我自身命途凶险,生死难卜,不知能否活着走出监狱。妳的性情我是知道的,如果我不坚决提出离婚,妳是至死也不会与我离婚的。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是也害了妳一辈子!思来想去,离婚是唯一的选择。我这样做无疑是伤害了妳,也违背了我当初的誓言。我曾经对妳说过永不分离,一生一世保护妳关爱妳,让妳过得幸福。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家伙竟如此背信弃义!当我得知妳和玮玮被遣送到农村的时候,心中的愤,心中的恨,心中的悔,无法用语言形容!我愤恨那些不讲人道丧失天良的家伙,如此欺负玩弄一个身陷苦难泥淖之人,如此践踏毁损一个良善女人及襁褓婴儿的正常人生!我悔恨自己察事不明,辨人不清,竟被那家伙几句简单的言语就糊弄了……

“蕙莲,在二十年漫长的牢狱生涯中,我几乎夜夜梦中有妳,秀美的身姿,如花的笑靥,可爱的酒窝……梦醒之时,泪水涟涟,忧思更甚!一个善良单纯的漂亮女人,独自抚养幼小的孩童,在这纷乱的世间,将会活得多么艰难?!衣衫褴褛,食不裹腹,受人欺凌侮辱甚至伤害而哭诉无门……好几回无言的泪水流入嘴角,那种苦咸的滋味至今难忘!

“蕙莲,我俩这对曾经让人羡慕的鸳鸯,也是苦命的鸳鸯,被历史这根无情之捧打散,天各一方,情感备受折磨煎熬。妳知道吗,没有了妳,我的世界是坍塌的,日子苦涩灰暗,常常魂不守舍,手足无措,举止失当。我内心焦躁忧虑,害怕自己忽然某一天精神崩溃,疯疯颠颠,将如何了此残生?

“蕙莲,有恩报恩,知恩图报,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传统美德,无可非议。然而,报恩的方式有许多种,并非只有以身相许这一条路可走!在当时的情形下,为了报恩,也为了生存,妳委屈求全,以身相许,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现如今情势变了,报恩的方式也应该变,甚至可以说必须变!部队给我补发了两万元工资,可以全部送给家良,作为妳和他离婚的补偿。彭家良有了这笔钱,他的生活条件会有很大的改善,也可以重新选择一位适当的伴侣。我想,他不会拒绝这笔钱,一定会同意离婚。退一步讲,即使他不那么情愿,但凡事总得讲道理吧,为了报恩,妳已委身于他近二十年,纵有天大的恩德也该两清了,难道非得一辈子?!妳和他这种不匹配不平等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福的婚姻,我认为有悖人道与天理!这个婚姻,对妳来说是极不公平的。于他而言,难道就公平?因为,妳不快乐,他就无法从中得到或领略到婚姻幸福的真正滋味!

“爱可以改变人,爱可以展现人的优良品质,使人在精神上变得更富有和更有力量。爱是无畏的,不要也不必顾虑太多。蕙莲啊,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答应我吧,回来吧!”

这封溅泪滴血的信,像一把利刃,割她的肉,剜她的心,疼痛无比。她理解前夫家俊此时的心情,心痛前夫家俊经历的苦难与折磨,知晓前夫家俊对她的爱恋十分执着,始终未变。

这封溅泪滴血的信,像是当头一记棒喝,使她猛然醒悟。是呀,报恩报德应有头,它与欠债还钱差不多一个道理,一旦还了欠债,不就两清了?!我欠家良的人情债,我用身子还了十七年,应该可以抵消了吧……她的耳根忽然发烫,心中惴惴不安,觉得这样看待或比喻这桩婚姻似有不妥,自己怎么说得出口?不仅对外人无法言说,即便对家良本人也无法言说。如实讲,对家良是一个伤害,对自己则是更大的伤害,甚至是自我作践!但是,她又找不出一个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推翻这个结论。因为这桩婚姻的基本事实就是如此,其本质更是如此!她一开始就是秉着报恩还债的意愿,而且时至今日仍然对他没有产生过爱情,他也没有给过她爱的甜蜜与欢乐!

“委身还债”这层窗户纸一经捅破,她立马就像一口吞进了四只死苍蝇,感到恶心想吐。这个其貌不扬且近乎猥琐的男人,竟然与我同床共枕了十七年!她怀疑这是一个梦,一个丑恶的梦,要不然这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人生有些事真不能回想!这十多年,她无疑是一具行尸走肉,人活着,心却是死的!

她不敢往下想,往细往深处想,那地方如同水田里的肥凼,你不搅动它,它沤在那里倒没什么,一经翻搅,酸腐恶臭的气味便窜出来了,翻搅得越厉害,窜出来的气味愈加浓烈熏人……

蕙莲很晚才回家。家良还未睡,低头坐在板凳上打瞌睡。深秋的夜,凉意渐浓,家良双手抱在胸前,有些瑟瑟缩缩。开门关门声惊醒了他,他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冲蕙莲笑笑。那笑很快就僵住了,他发觉蕙莲的神情不像平日,好像有很重的心事。他想问问,却没有问,也不敢贸然地问。他估摸着蕙莲可能在工作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更是插不上嘴。

蕙莲把手提袋放在桌上,身子懒懒地斜靠在靠背椅上,双眼微微闭着。

家良从灶屋拿来木脚盆,弯腰放在蕙莲脚边,当他转身要去灶屋打热水的时候,蕙莲睁开眼叫住了他,说今天不想洗脚,要他自己先去睡。

家良很是吃惊,这么多年来,无论寒暑,只要她和他在家,他总是主动为她打水洗脚。她也习惯了,从来没有拒绝与推辞。今天为何这样,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停住脚,又说:“我打水给妳洗脚。”

“我说了不洗!”蕙莲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忽然生气,言语这样冲人。她将目光投向家良,本想再说句软乎的话,以表歉意。然而,家良此刻的脸很是难看,也许是吃惊的缘故,大半边脸歪斜着,眼袋鼓鼓胀胀,像大鱼泡,眼角还粘着一坨绿豆大的眼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把想说的话噎了回去……

这天上午,她主持召开了一个小型的工作研究会。会后刚回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她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柔软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像珠玉落盘一般悦耳。

这是她的前夫家俊的电话,电话里说他已经到了县城,住在县招待所,并希望很快与她见面。

她的心情很快愉悦起来,近几日的郁闷烦躁与气恼一扫而光。她抓起桌上的手提袋,就急匆匆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又有些踌躇,慢慢地折了回来,觉得这样急切慌忙不够沉稳矜持,像个未成熟的毛脚姑娘。她心里暗暗地笑了自己一回,强行把那颗“怦怦”直跳的心按捺下来。

午饭过后,蕙莲去圩街的理发店洗了头发,然后骑上那辆漂亮的自行车,清清爽爽地奔向县城。当她轻轻敲响那扇门的时候,那扇门很快就拉开了,好像这个人一直在门边等候。

二十年未见面的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相互怔怔地望着,既熟悉又陌生。两人表面上很平静,但内心很快就澎湃汹涌,波浪相激。

啊,这张英俊的国字脸,没了红润,清瘦苍白,宽大的额头上,岁月的利刃刻下了好几道深深的皱纹。满头浓密漂亮的鬈发,有了许多扎眼的银丝。唯有那两道剑眉,依然挺拔,英气逼人。惊喜、疼痛、酸楚、悲伤,种种滋味混杂一团,在她的心头冲撞打滚……

啊,这张俏丽漂亮的脸依然如此好看,娇美含蓄,秀雅脱俗,仿佛岁月格外眷顾,蹑手蹑足轻然而去,没敢太多的叨扰。明媚而生动的眉眼,温婉中略含风情。他激动,他惊讶,眉毛情不自禁地舞动起来。他伸出手,一把将蕙莲拉进屋,紧紧地将娇美的前妻拥抱在怀,房门也顾不得关上。

这怀抱既熟悉又温暖,二十年恍若一梦,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蕙莲的脸靠着前夫家俊的肩头,耳鬓紧贴着家俊的颈脖,家俊身上特有的体味气息扑鼻而来,有如幽谷兰香沁人心脾,浑身舒爽,情愫萌生。她不由自主地回应着家俊的拥抱,两只手紧紧地箍住了家俊的腰。

当家俊用下颏抵着她的下颏,正要亲吻她的时候,她猛然惊醒一般,挣脱家俊的怀抱。她满脸绯红,伸手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慢慢平复涌动的心潮,然后坐在藤椅上。

家俊有些惊诧,蕙莲曾经在他的怀中总是很温顺,神态缠绵,令人心爱心醉妙想翩翩,如今怎么变得生分了?他转念一想,恍然大悟,她已经不是自己的妻子了,怎么能与自己随随便便呢?他有些歉意地朝蕙莲笑笑,转身为蕙莲倒了一杯水,便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

“莲,我在信里说破镜重圆的事,妳想好了吗?”家俊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两眼火辣辣地落在蕙莲的脸上。

“重圆?破镜怎样重圆?”蕙莲躲开家俊的目光,两眼望着地面,似答非答,又似乎喃喃自语:“破镜无论如何重圆,镜面上的疤痕与裂纹都无法抹去,肯定很难堪。你是知道的,我与他人同床共枕已经十七年了,这道心坎如何跨得过去?”

蕙莲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面对着家俊,两道秀美淡雅的柳眉直往上挑。

家俊凝视着蕙莲,他从蕙莲的眉眼中看到了担忧,看到了真诚,也看到了那份挚爱。他的心情颇为激动,竟然离座而立,声音高亢,言辞恳切:

“莲,妳说的这些都是一种表象,并不是事物的本质与核心。我们的婚姻镜子是破碎了,这不是你我之间的问题,而是外力的强暴践踏所致!在我的们相处相守的岁月里,我们的生活甜美愉悦,彼此之间从未生隙生怨,更谈不上谁有过错。分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牵挂妳思念妳,妳肯定也是如此,不曾忘记我。可以这样说,在我俩的心灵中,婚姻这面镜子是完好的,不曾破碎,没有妳说的什么疤痕裂纹的,充其量只不过有些许历史的尘埃跌落在上面,只要轻轻地拂拭,就一定会明净光亮如初!”

蕙莲沉吟稍许,美眉渐锁,眼含忧戚,面呈难色:“凡事好说不好做,尤其是婚姻,很复杂,难点很多。家俊啊,我已经不是曾经的蕙莲了,我和别人还有孩子,即便你不在意,不计较,但我自己心里这道坎难以过去,总觉得怪怪的不是滋味。说实话,我自己没有勇气也不好意思张嘴提出离婚。另外,我的女儿怎么办?如果跟我们过,家良就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于心不忍。如果女儿跟爸爸生活,我心里又放不下舍不得。特别是这孩子明年就要高考了,万一父母离婚这件事对她刺激很大影响很大的话,岂不是毁了她一生?”

家俊的脸色凝重起来,缓缓地坐回藤椅,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抬头望着蕙莲,语气低沉但很严肃。

“蕙莲,我在监狱里二十年,牢笼的残酷使我悟出了一个道理:人不能太自私,也不能太无私,应当有人有己,有公有私。凡事都自私自利的人,是丑陋的,与族群与社会是不相容的。凡事都大公无私,心中只有他人唯独没有自己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假如有人一定是要这样自我标榜的话,这个人一定虚伪至极。大凡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应该是有公有私,有人有己,讲私不损公,利己不害人。妳我二人这一辈子过去了大半,过往几乎都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受尽了委屈、挤压与苦难。如今时代变了,我们的境遇变了,为什么还要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自甘沉浮于苦海,白白地糟蹋浪费自己的一生!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难道唯独我们没有!既然如此,我们就应当大胆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在余下的时日里为自己活一回,让幸福的阳光照进自己的世界,使自己的世界也获得应有的光彩!”

家俊稍为停顿了一会,又说道:“妳说的那些顾虑与担忧,我能够理解。同时,我也觉得算不上什么大的问题。妳知道我的为人,更知道我对妳的真实感情,我根本就不会在意妳与家良的婚史,这段婚史的始作甬者是我,更何况这段婚姻非妳所愿,最受委屈与伤害的也是妳。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我都没有理由与它计较,跟它过不去。对于家良,妳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情感上妳并不欠他什么。他的婚姻造成了今日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责任并非在妳,主要是时代的捉弄与命运的阴差阳错,也许与他自身的选择也有关联。至于孩子,她也快成年了,应该能明白事理,不会干涉大人的事情,或者自暴自弃。蕙莲啊,往事如风,过去的已经过去,何必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其中,作茧自缚,憋屈痛苦地活一辈子?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应该为自己活了,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主张,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至于旁人怎么说怎么想,那是旁人的事,无须理睬!”

家俊说毕,起身离座,踱步窗前而立,面对窗外的蓝天,深情地背诵着普希金的诗——

《恋人的话》

我倾听过丽拉弹奏的琴声,

她那美妙缠绵的歌声,

给人以悒郁的温柔,

就像夜晚飘动的轻风。

让人的泪水不禁从眼眶落下;

我想告诉我可爱的歌唱家:

“你那悒郁的歌声毫无疑问的迷人,

但是,我的恋人口中的言语

比那丽拉的情歌更有魅力。”

 

《致梦神》

梦之神啊,在清晨以前,

请慰藉我难忍的爱情。

来吧,吹熄我的灯盏,

满足我一向的梦幻!

让别离的可怕的裁判,

暂且从悲哀的记忆退隐!

让我看见她可爱的眼,

让我听见她动人的声音。

等黑夜的幽暗逐渐移开,

连你也遗弃我的眼睛。

啊,但愿这颗心能够忘怀,

等到另一夜的爱情!

 

彭家俊中学时代就迷上了俄国大诗人普希金和他的诗。他崇拜普希金,酷爱普希金的诗,一本厚厚的《普希金抒情诗选》,多年陪伴在他身边,几乎每一首诗都烂熟于胸,能倒背如流。受他的影响,蕙莲也曾喜欢普希金。婚前婚后一段较长的日子里,他与她经常在一起谈论普希金。有时候,他俩身披绚丽的晚霞,牵手漫步在开满各种野花的小溪旁,惬意地吟诵着普希金的情诗。闲暇之时,他俩在家亲密偎依,他搂着爱人柔软的腰,忘情地朗诵普希金的诗作。她的香腮紧贴着他温暖的胸怀,美目微睇,神思在美妙的诗句中游荡,似醉似痴,如梦如幻……

彭家俊娓娓动听的朗诵,像一支火把,点燃了蕙莲心底堆积了很久很久的情爱薪柴,冰封雪冻了二十年的情爱世界里倏然窜出了火苗。她的那个世界慢慢地有了暖意……

“莲。”家俊走过来,心情颇为激动,一只手搭在蕙莲的肩上,两眼多情地注视着蕙莲。蕙莲心有所触,自然而然地予以回应,仰起脸,微张嘴,湖水般的眼中波光潋滟。

“毫不夸张地说,我俩才是男才女貌,世间少有的佳配。司马相如《上林赋》中的名句:‘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不就是我们曾经那段甜蜜婚姻生活的写照吗?!我俩彼此心心相印,情感融洽谐乐。那怕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或者是一个眼神,从来都是神会心契,即时领受。我的蕙莲啊,我和妳一定要梅开二度,启航人生的第二春!”

家俊这番情真意切的说辞,犹如一瓢油泼进了蕙莲的心中,小火苗“呼”地一下变成了一堆熊熊大火,她那颗在冰窖里封冻了二十年的心暖活了,随着冰层的坍塌与融化,往昔那些美好甜蜜的情爱场景与片断纷至沓来……

家俊是个多才多艺的伟男子,在军区文工团更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是副团长,中校军衔,又是导演兼编剧,文工团的业务由他主管。他还是一个情调高雅善于撩雨拨云觅爱追欢的好丈夫。只要没有率团下部队演出,上班与下班,他俩总是相伴而行,有说有笑,有时还手挽手,十分亲密。回家之后,两人的世界里其乐融融,妙趣横生。他给她讲普希金,也讲一些古今中外的性爱故事。她乐意听,也常有听得入神的时候,两眼迷离,两腮绯红,满脸娇羞。他的情爱表达方式十分有趣,蜜意绵绵。他常用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搂着她的双肩,一张欢快的脸凑过来,用鼻尖蹭她的脸、额和鼻子。妙曼的蹭磨,情深意笃的嗅吻,别有一种情趣。当他的嘴与她的嘴亲吻的时候,也颇为讲究。灵巧温软的舌尖在她的双唇间轻轻游走,在她的口腔内快活地翻搅,与她的舌尖相抵相争,相互缠绕,激起心灵的阵阵颤栗,那是真真切切的心灵之吻!他还喜欢从背后拥抱她,与她耳鬓厮磨。她也很喜欢被心爱的男人从背后紧紧抱住,那一刻,她闭上眼,感受男性的气息沁入大脑,不由自主地表现出迷人的陶醉,有一种真实贴心的安全感,并在爱意浓浓的气氛中享受被呵护的幸福。

他是个懂得床上生活的人,总有许多奇思妙想,既有生龙活虎的威武,又有戏蝶追凤的风雅。他如同技艺高超的魔术师,每一场性爱的前戏与后戏,无不出神入化,精彩纷呈,叫人如痴如醉。每一回房事,她都有魂魄出窍飘飘如仙的妙觉,都有死去活来无法言语的舒爽!当二人光裸着身子在床上的时候,他并不急于冲锋陷阵直奔主题,而是悉心地调情生趣,营造浪漫,撩拨情欲,激发性能。他那温湿柔软的舌头,在白嫩细腻的肌肤上欢快地游走,从额角、眉眼、鼻梁、耳轮、嘴唇、胫脖、乳房一直往下,时轻时重,时急时缓,有时像蜻蜓点水,浅尝辄止,有时又似口琴吹奏,长长短短地溜过来滑过去。舌尖舔到之处,便是一阵悸动,朵朵情爱之花随着悸动粲然盛开。酥酥痒痒的美妙,直往心窝里钻,血液仿佛着了火,情欲迅速高涨……当双方都极度渴望肉搏厮拼之时,他猛然骑马举枪,撞阵冲军,直捣凤穴。顿时,她的身心无比的欢悦与畅快,幸福快乐的潮水铺天盖地而来,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快活的叫唤。他十分享受妻子的浅吟低哼之声,如同战场上的鼓角声声,更加刺激他,催促他愈加奋勇向前,翻江倒海,摄魂钩魄。他的表现愈是出色,她愈是兴奋难抑,叫床声愈加舒爽欢快,魅力十足……性爱高潮过后,他虽有疲惫,也不急着偃旗息鼓,班师回朝,而是换一种方式播云弄雨,延续性爱享受的过程。他一手将她揽入怀中,舒缓温柔地亲吻她的面颊,一手在她的腿根部,腹部轻轻地抚弄,然后顺势向上游移,在两只鼓鼓胀胀的奶子上逗留嬉耍,摸摸这个,捏捏那个。最让她销魂的是,他的指头在她的乳尖尖上轻弹慢拨,像是弹奏一首天籁神曲,一连串一连串的音符,美得她心肝儿直颤!她轻轻地合上眼,躺在他的臂弯里,静静地享受他的爱抚,尽情地享受做女人的无边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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