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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传奇 七 父亲的青少年

(2023-09-11 08:37:07) 下一个

第一节 平氏孤儿
祖母熊李氏在桐柏县平氏镇自缢时,父亲带着他的弟弟妹妹暂住在邻近的唐河县避难。那年,父亲十三岁,叔叔十岁,姑姑四岁。父亲靠给亲戚家们放牛蹭口饭吃。

等到土改运动结束、一切风平浪静以后,父亲带着他的弟弟妹妹返回平氏镇。可是,家里已经一无所有。从此,三个孤儿开始流浪街头,父亲成了一家之长。

为了养活一家人,父亲干过各种苦力活:掏粪便、卖水等等。也就是在这个时期,迫于生计,父亲开始接触并学习各种民间手艺,比如耕地、种瓜、编织、补锅、捕鱼、打猎等等。

小时候,每到雨雪天无法下地干活,父亲就拿出他的工具箱,展示他多才多艺的另一面,比如制造渔具、修理农具、制作小家具等等。他曾经做了一只巨大的蜈蚣风筝;在村前的河滩里,他把风筝高高地飞起来,引起全村大人孩子们的喝彩。

父亲经常鼓励我学习这些手艺,说:技多不压身,说不定哪天落难了可以以此谋生。可惜我小时候更喜欢玩耍、看书、下棋、玩扑克牌等;他的这些手艺,我几乎一样也没有学会。

第二节  初进叶庄
平氏镇方圆三十里都是平原,因此平常取暖烧饭所用的木柴和木炭必须从附近的山区进口。大约从十六岁起,父亲就带着他的弟弟进山捡柴。

这个工作的艰苦程度,其实是难以想象的。他们没有鞋子穿,要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徒步走进叶庄附近的大山上。拣够木柴以后,再挑着几十公斤的木柴担子,徒步走二十多公里到平氏街上贩卖。

我每每想起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赤脚挑着重担,在满是石子的山间羊肠小道上蹒跚而行,总是潸然泪下。

正是在那个时候,父亲把大山里的叶庄,作为一个落脚点。他和叔叔进山捡柴时,就借住在叶家;叶家人开始慢慢熟悉了这两个熊家孩子。

第三节  叶家儿郎
当时叶庄有好几户没有男丁的家庭。据我父亲讲,起初一个叫“幺爷”的叶家长辈看上了父亲,希望收留父亲继承他的家业。可是,幺爷心眼太小,处处怀疑父亲会偷拿家里的东西接济父亲的弟弟妹妹;因此,幺爷把家里的粮食都留上记号,像防贼一样防备父亲。不久,双方不欢而散。

在父亲十八岁那年,叶庄的另一个没有孩子的夫妇,正式收留父亲作为养子;他们就是我的叶家祖父和祖母。两年后,母亲嫁入叶庄;三年后,大姐诞生。

父亲成家后,还一直接济熊家的弟弟和妹妹,直到他们成家。我叔叔家的孩子们,称呼我父亲“爹”;这是我们老家用来称呼亲生父亲的;而他们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叔”。这非常罕见,足见叔叔对父亲的感恩之心。

根据村里人和我哥哥姐姐讲,父亲对叶家祖父母非常孝顺,程度甚者超过很多村里其他孩子对待自己亲生父母。

在我出生前三五年,祖父母先后去世。据我姐姐说,叶家的这个祖父非常正直,远近闻名。

我们老家的规矩,过年除夕中午吃团圆饭;这是农村家庭一年里最重要也是最隆重的一顿饭。在吃午饭前,家里的男人要到已故长辈的墓前烧纸、放鞭炮,以示祭祀。我记得七岁那年除夕上午,父亲带我到村西北山坡上祖父的墓前拜祭。

父亲说:你给爷磕个头吧。

我恭恭敬敬跪在坟墓前,磕了一个头。

后来,村里通柏油路时,因为大路距离祖父母的坟墓过近,父亲把他们的棺木迁走,合葬在村东一块洼地里。

2019年,我回老家参加父亲的葬礼,还去祖父母墓前看了看;四周芳草萋萋,树木郁郁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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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阿迪2000' 的评论 : 谢谢分享令堂大人的故事!
阿迪2000 回复 悄悄话 重温了一次,仍然让人动容。
回家过年和父母围炉夜话,老妈说她的养老金是每月200多,比我老爸高点儿,问为什么,她说,她嫁来后,和村里人去修了两年铁路,所以退休金多了几十块。
老妈是地主家的女儿,地主已经被打倒了,也没上过学。18岁嫁来,19岁就生下了我。我上大学时,她38岁,好像现在还是女青年的年龄。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owwoman' 的评论 : 谢谢您的祝福!
cowwoman 回复 悄悄话 你家身世太戏剧化了。光祖上就三个。你父亲能顽强的活下来,真是不容易。愿你和后代财富满满。慰济祖先生存的艰难。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阿迪2000' 的评论 : 是的,我叔叔家的孩子们,称呼我父亲为“爹”,而称呼自己的爸爸为“叔”,非常罕见!
阿迪2000 回复 悄悄话 令尊了不起,在那个年代,自己才十多岁,本身就够苦了,还是孩子,还养育两个更小的弟弟妹妹。我想你的叔叔和姑姑后来一定非常尊敬他们的大哥。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一一茶馆' 的评论 : 谢谢!这些事情,想一次,哭一次。
一一茶馆 回复 悄悄话 这一篇令人泪目!祝福居士家在天堂的祖辈们!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叮叮当当' 的评论 : 我们村在1970年代修水库时,出了事故,一个女青年不幸死亡。我大舅妈,也是在她们村大修水库时,被突然崩塌的土石掩埋,死在了水库施工现场。
硅谷居士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fengshen99' 的评论 : 是的,幸亏天无绝人之路。
fengshen99 回复 悄悄话 这一段太催泪。。。“我每每想起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赤脚挑着重担,在满是石子的山间羊肠小道上蹒跚而行,总是潸然泪下。” 幸好你的父亲有识人的本事,躲过了不肯让他接济幼小的弟妹的小气鬼,遇到了好人家。
叮叮当当 回复 悄悄话 那个年代都是很艰难,我妈妈从来没有上过学,十几岁就去修水库,进山砍柴然后十几里山路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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