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三房一子 崔开元成长岁月 (10 ) 仁社
开“大香堂”的当天宣布,新进门的弟兄要在新利查饭店举行谢恩酒会。这个酒会的开销仍在“大香堂”的礼金中支出,张老太爷让崔叔仙去张罗。崔叔仙在饭店二楼设好一百二十个座位,晚宴是西餐配红酒,一旁还有乐队演奏,气氛极好。坐在上首的张师父高兴的很。唯一遗憾的是被邀请的人中,杨虎和黄金荣没有到场。张老太爷说:“他们跟我说过,因为公务在身,来不了。大家别等了,开席吧。”
席间,有几个弟兄,包括张竹平和韦作民(“通”字辈,交通部次长)向老太爷提议说,师父的门徒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越来越多,为了让军政商文各界的高层弟子之间联络方便,互为协助,能不能考虑成立一个帮会内部高层的俱乐部,大家定期聚会,以此吸引全社会更多的名士加入。
酒宴过后,张仁奎把崔叔仙叫到一边,对他说:“叔仙呐!你刚才就坐在我边上,你几个师兄说的那个俱乐部,你也听见了吧?”
“是!师父!”
“我觉得不错,是个好主意。你费点心,考虑一下怎么弄,也可以和张竹平、韦作民他们商量商量。想好了,说给我听听,反正你随时可以到家里来。”
“是!师父!”
崔叔仙知道,大好的机会来了。他迅速行动,找张竹平,韦作民、蒋光堂(上海《大光报》经理)等几人商讨,写了一个章程,交到张师父手里。
张师父高兴地说:“到底是年轻人,弄得还挺快,我眼神不好,你念给我听听就行。”
崔叔仙翻开章程,一条一条讲给老太爷听:
取师父名中的仁字,成立上海仁社俱乐部。
仁社的纲领:不分党派,只重义气。
社员可申请加入,但必须是张师父的徒弟门生,而且文官必须在荐任一级以上,武官将校。如非帮中弟兄,须先入张门为徒子徒孙,方可加入。
全社大会每年召开一次,在师父的家里举行,时间定在师父的生日那天。
张师父担任社长,下设理事会,由师父指定一名理事长和九名理事,外加秘书一名,主持日常事务。
张仁奎很满意,说:“好吧,我就当这个社长,叫杨虎去当理事长。理事嘛,你手里有没有个名单啊?”
“有的,按你的吩咐,我请教了张竹平、韦作民、还有蒋光堂,他们帮忙草拟了一份名单,都是全国你的徒弟中地位比较高的,请师父过目。”
张仁奎接过名单,戴上花镜,随手在名单上画圈圈,他们是在上海的张竹平、蒋光堂、黄金荣、董显光(《上海大陆报》经理)、庄铸九(盛怀宣女婿,百乐门舞厅老板)、陈佛生(即陈世昌,杜月笙的师父)六人,加上外地的韦作民、蒋鼎文(陕西省主席)、韩复榘(山东省主席)。不多不少,共九人。
他把名单圈好后递给崔叔仙说:“叔仙呐!你在门中最小,就多吃点辛苦,做这个秘书吧。你去负责全国上下的联络,主持社里的日常事务。有什么难办的事情,直接来找我。”
这正是崔叔仙最想要的结果。他是真心感谢老太爷这么器重于他。他立刻成为仁社会员的中心,非但承上启下,张老太爷那里由他传话,而且举国之中,凡要入仁社的人,首先要联络他崔叔仙。一时间,“江北才子”的雅号被“老头子的关门弟子”所代替,甚至到了一个地步,提起上海的“小爷叔”,你若不知道指的是谁,哎呀!你最好别在江湖上混啦!
仁社是在1935年5月由上海市社会局批准成立的。一经面世,没人想到它会发展得如此迅速、如此的辉煌和强大。一时间,军政要员、工商翘楚、艺术大家,无不趋之若鹜。这么说吧,就连委员长蒋介石也没耽搁,早早就成了仁社的一员。杜月笙和黄金荣看着眼馋,不但都加入仁社,也相继祭出了他们自己的恒社和荣社,尽管也有影响力,但始终都没能盖过仁社的风头。
崔叔仙可谓“一登龙门身百倍”,不但在青帮里混得是风生水起,还和几个洪门把兄弟一举开创了“五行山”,“新中山”和“丽华山”等山头组织,成了洪帮山堂的老大。同时期,他也开始收徒。不过,他管徒弟叫“学生”,换个与时俱进的说法而已。不论青帮还是洪帮,师徒如父子,师父一句话,徒儿惟命是从。
他的能量膨胀到什么程度,举两个例子便可说明。
首先是他的二哥崔仲仙的一家三口也从天津搬到上海来投靠他。崔叔仙找他洪帮兄弟,上海公安局局长沈毓麟帮忙,将他的二哥安排在公安局的稽查处,当了个副处长。其时,崔伯仙一家仍在高邮居住,陪着年逾八十的老母,崔叔仙按月寄钱回家。这样,整个大家庭都不必再像以前那样艰辛度日了。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1936年6月。崔叔仙的老朋友,共产党人萧伯岩在上海从事地下活动时,因叛徒告密被捕,关在警备司令部。崔叔仙起先并不知道此事,他甚至都不知道萧伯岩也在上海。
这天下午,有访客来到上海福熙路仁社的办公室,要见“小爷叔”。崔叔仙请进来一看,原来是洪门的一个弟兄,名叫萧叔安,当初开“五行山”的时候,此人出了不少力。
崔叔仙让副官泡了茶,请他在沙发上落座,然后说:“萧老弟,哪阵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前些时找过你,但没找到。不晓得你跑哪里去了。”
“看你说的,凭叔仙兄的门道,在上海哪有你找不到的人?不瞒你说,我最近这半年都不在上海,而是到苏联转了一圈,刚回来不久。”
崔叔仙觉得奇怪:“苏联和国民政府的关系越来越不好,你怎么会去哪里?”
萧叔安轻轻放下手中茶杯,站起来小声说道:“岂止苏联,我还去了一趟陕北。”
崔叔仙听到这话,心中明白一半了,但他不想点破,就说:“萧老弟的生意看来越发做大了。东西南北路路通啊!来来来!请喝茶。敢问萧老弟这次回上海发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不要客气。”
萧叔安站起来说:“叔仙兄,小弟的确有一件事,别人办不了,唯有请‘小爷叔’出面说句话才行。”
“老弟客气了!坐坐坐!有何事体?说说看。”
“这,···”萧叔安看了一眼办公室开着的门。
崔叔仙起身,过去把门关上。回来说:“放心!但说无妨。”
萧叔安沉默了近一分钟,然后缓缓开口道:“我有位亲戚,以前在梁冠英手下做秘书的时候和你同过事,叫萧伯岩,你记得这个人吧?”
“何止是‘记得’那么简单。我们那时都在二十五路军当少校秘书,是常相往来的好朋友啊。我到上海以后,听说他也走了,不知他现在何处啊?”
“不太妙啊!他被抓了,关在淞沪警备司令部。”
“我早就知道他是苏联留学回来的共产党。这次出事,也是因为这个吧?”
“具体是什么原因还不清楚,但我想尽快把他保出来,不能让他在里面受罪,是不是啊?”
“那是自然。”
“可一旦进了警备司令部,就不好办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只好冒昧登门,想请‘小爷叔’出面斡旋,或许还有些希望。”
“萧老弟请放心,我不敢在这件事上打包票,但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救他。老朋友落难,我不能不管不顾。”
“那太好了!拜托!拜托!”萧叔安深鞠一躬。
然后,他们又谈论一些闲话,萧叔安就告辞了。
崔叔仙不敢耽搁,马上打电话给警备司令杨虎,约他第二天到小东门的德兴馆吃上海本帮菜,同时也约了杜月笙一同赴宴。
因为上次收购“四社”的那件事,杜月笙觉得欠了崔叔仙等人一个大人情,等崔叔仙主持仁社日常事务后,他主动找“小爷叔”“叙旧”,还说要请崔叔仙吃饭。于是,崔叔仙正好趁这机会请他陪客,其实是希望他在旁边帮忙说说话。
客人到齐,上菜:
杜月笙的最爱,草头圈子、糟钵头。
杨虎的最爱,青鱼秃肺、冰糖甲鱼。
还有宋家姐妹也爱吃的虾子大乌参。
吃到差不多时,崔叔仙将话转入正题,请杨虎帮忙放了自己的老朋友。他解释说:“那萧伯岩是个文人,哪里晓得那么多的政治呀、主义的。怪就怪他到苏联留学,到了共产党国家,自然就成了共产党。别说他了,我们蒋委员长的大公子,不是也在苏联入了共产党吗?我在二十五军时,每天都和萧伯岩在一起,他曾是共产党的事,谁都知道,没人当回事。这次一定是哪里有误会,能不能请杨长官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杨虎说:“我听说了,是有这么一个人被人检举了。抓了以后,他也承认在苏联加入了共产党,其它的情况,我没有过问。既然他是叔仙小老弟的朋友,我回去再详细了解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杜月笙话不多,临散席时对杨虎说:“我这位‘小爷叔’帮了我不少忙,倒没有让我为他办过事。这次的事情,能帮就帮他一次吧!”
杨虎听了笑起来说:“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弄得你们两个大佬为他说情。”
崔叔仙说:“他既不神,也不圣。朋友一场,不能袖手旁观罢了。”说罢他递给杨虎一个卷轴,接着又说:“素闻司令长官风雅,小弟手边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这么一个小玩意,据说是宫里流出来的,不成敬意,斗胆相献,望司令长官不要推辞。”
杨虎客气了一番就收下了。回去展开一看,不禁喊出声来:“啊!这还了得!”
这是唐朝阎立本的《步輦图》。宝物啊!
萧伯岩被释放了。崔叔仙去接的他,并为他在上海安排好住处,后来还将他的一大家人都接到上海来。
关于萧伯岩后来的情况,爷爷没说,我也没问过。而萧叔安的结局我是知道的,因为现在能见到很多关于他的文字资料。
那年年底,张学良和杨虎城在西安闹“兵谏”。共产党则呼吁停止内战、联合抗日,并派代表到南京谈判。
这天报上登出国共谈判破裂的消息。所配的大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陈立夫,崔叔仙认得的,他是国民党方面的代表。
另一个是共产党的全权代表。哎?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
崔叔仙瞪大眼睛,心想这人太眼熟了,怎么像是他?再看一遍,没错,可不就是他吗?萧叔安啊!
再往下仔细看,原来他的真名并不是萧叔安。
他叫潘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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