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荆刺秦021：赢肆

次日清晨，荆轲去送别于妃母子去下都。于妃就问昨天他又闹什么呢？

既然已经挑明于妃像大姐那样照顾他，于妃比他大六岁，荆轲也就不嫌罗嗦，有话实说，道，燕国在经历危机，大家都准备拼死一战，自己总不能妻妾成群的在一边锦衣玉食的享受，虽然是太子给自己搭建的安乐窝，但自己也要自觉点，不然燕国人心里都会有看法，毕竟太脱离燕国大多数人的感受了，自己心里总是愧疚。

于妃微笑一下道，一看你就不是出生在钟鼎世家。

荆轲奇怪道，是的，我家不是，怎么从刚才一句话中看出来的。

于妃道，钟鼎世家，一顿饭就会吃掉小民一家几年的口粮，为此钟鼎之家就会在吃饭的时候不歌舞奏乐了吗？

于妃又道，太子再仁义，他也是出生在钟鼎世家，如果他总是顾忌大多数人的感受，那他早就饿死了。

最后于妃道，对吃喝嫖赌不归家的男人，也没见几个女人为此下休书的，对于大多数女人，有个男人总比没有强，在黄金苑就你一个男人，别总想跑，这不是和那些烂仔一样吗？

荆轲刚想说，于氏接着道，没有听说过庄子养马的故事吗？别以为你给的就是对人家最好的，人家自己选择的才是最好的。

于妃不愧是燕国家庭矛盾总调解员，对昨天的事情分析的很清楚，说的能言善辩的荆轲没话说。

荆轲告别于妃和太子丹。太子丹对于妃母女的远行，给了很多礼物，但嗣子姬航阴沉的脸，肯定是不高兴的。

于妃是蓟都直接去易县燕下都，而秦国车队是从山东齐国再经沧州再到蓟都。因此还需几日。

这期间，荆轲询问了宋意，因为宋意虽然身边有几个女人，但都没有特别尊贵的，因此没有正夫人，现在有秦国公主，太子在咸阳的妃子，那当然宋意愿意要啊。

荆轲还想给夏扶一个秦国公主，原来黄金苑的西面就是黄金台，黄金台的再西面原来是一片大荒地，那时的城市。就是围墙包围着的多个农村，里面很多农田和农人，内城也不例外，田光的家宅要搬过来，就在那边盖了一大片房子，那时盖普通房子也快，都是平房，也没有深挖地基，只是夯土，工人多就行。因此一个多月就起了大片平瓦房，下砖上瓦，也符合内城的豪华要求，完工之后，荆轲曾经分别到这些管家的家里祝贺喝酒。在夏扶家见他老婆比他年纪还大，40大几了，还总拿眼瞪荆轲，嫌弃荆轲带这多人来打扰他们。夏扶就这一个老婆，没有别的侧夫人，小妾。

荆轲这次就问夏扶，换个秦国公主如何，把你那个丑婆娘休掉。

夏扶一本正经的说，别人看她丑，在他眼里这老婆还是貌美如花。

荆轲以为夏扶有病，或者在开玩笑，就说认真点，重说一遍。

夏扶说。我们18.19岁结的婚，现在这个老婆，在我眼里还是18.19岁的模样，不是貌美如花吗？

荆轲就设身处地，将心比心的带入自己和渔女，到40.50岁的样子。还会觉得鱼女是现在20出头的模样吗？代入半天，没有画面，但对于夏扶还是很佩服。

然后又派人问陆期，陆期那边回话道，虽然正妻已经去世了，但不宜再娶，田光国老虽然说不用给他守孝，但陆期想守孝一年还是应该的。所以一年之内不宜娶妻。

荆轲又派人给他传话，说给她留一个，等满一年再娶。

那边陆期就回话，可以，并说拜托上卿挑一个年轻漂亮的。荆轲心里鄙夷了一下，这就看出陆期不如宋意，宋意什么条件也没有，都是秦国给燕太子精挑细选的，有什么可挑的，再说怎么挑？

那时人们还普遍的没有什么贞洁观念。所谓“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只是提倡，一个社会凡是提倡什么就是缺什么。所以宋意，陆期各得了一个。剩下一个还是还给太子处理吧。

另一边，昨天当大家讨论完散了以后，姬青就下了逐客令，让程彤通知姬丽每天晚饭后就要离开正室，不要和荆轲一聊就到睡觉时间。姬丽没话说，毕竟现居正室的姬青发话了。姬丽昨天的表现不仅没有同情心，甚至还有和大家宣战的意味。因此可能姬青又在打抱不平了。但也算有礼有节，没有让她中午饭后就不能踏足正室。还因为那天大家讨论晚了，因此大家晚饭都是在正室吃的，魏皙看姬丽受到大家孤立，主动帮助她和众人说话，算是恢复了一些表面的和和气气。

那日晚饭后，姬青破例的和荆轲开始聊天了，既然已经下场就不能在装着爱搭不理了。

先是姬青公主落落大方的坐在荆轲的桌几前，道，既然姬丽公主这样喜欢你，干嘛不让她来正室陪你？

荆轲放下手中书简笑道，你又明知故问吗？你还想让我跳窗户？

姬青道，你不是那方面有毛病吗？干嘛跳窗户？

荆轲道，男女之事你懂吗？

姬青道，那没吃过猪肉还没有看见过猪跑吗？

荆轲道，你看见过男女之事？

姬青道，没见过还没有听过吗？

荆轲道，你听过男女之事？爬窗户听的还是贴门缝听的？

姬青瞋道，好了，好了，不想说就算了，故意乱打岔。

荆轲也要展示善意道，上次让你通知那个青梅竹马，说过些时间你就回去，让他等你，通知他了吗？

姬青点头。

荆轲道，他答应等你了？

姬青道，他为什么不答应？

荆轲道，你怎么说的？

姬青道，男女之事你懂吗？

荆轲，这……

良久后，姬青道，只是他问为什么要过些时间？

荆轲道，你看，本来这次可以有个好计划，被你搅了。

姬青道，我回去就自己高兴的回去，我可不想为此伤害任何人。

荆轲道，好吧，再找机会吧，总能找到机会。

姬青道，你还想让大家散了？那魏皙公主怎么办？

荆轲道，没办法了，赵国覆灭在即，燕国即将大祸临头，要有这个清醒的认识，这个时代就不是男欢女爱的时代。

姬青道，估计那时我们即使回去，燕国也要山河破碎，朝不保夕了吧？

荆轲道，不一定，我只是冲锋在最前的锋矢，就是那锋矢阵的箭头。

荆轲用手沾水，在桌几上划出锋矢阵，指着前部小尖头道，你知道两阵交战总要有首先遇敌的，我就是最先接敌的，我一定会死，箭头没有不破碎的，但燕国大获全胜也不是不可能。

姬青道，为什么你非要冲在最前面，你和太子，国相，鞠勇都可以压阵最后啊。

荆轲道，我一个外国人。荆轲用手比划一圈，包括坐在眼前的姬青，道，太子给我这一切，是让我缩在阵后的吗？

姬青同情道，是，上卿也不容易。

荆轲笑道，关键是太子这些东西都不给我，我也愿意冲在最前面做尖兵，但没人能理解我。

姬青疑惑的看着荆轲，好像在看怪物。

多年后，当姬青作为尖兵冲锋陷阵的时候，会突然想起今天，第一次和荆轲的交谈，也充分理解了当时荆轲的心情，这就是荆轲一生所求的，当仁不让，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的豪气冲天。随后姬青将喃喃自语道，荆卿你且白虹贯日，我来替你豪气冲天。

这是程彤已经站在姬青后面。道，和太子说说呢？

姬青和荆轲都摇头，荆轲道，太子拆了你们婚约，又亲自下的聘礼，现在再让你们回去，你以为是儿戏吗？

姬青道，程彤来了，我们三个玩六博吧。

睡觉时还是老样子，姬青那边睡着很久后，荆轲才蹑手蹑脚进到小隔间里。

第二天荆轲还是天蒙蒙亮出门，骑马击剑健身，回来与姬青吃早饭的时候，姬青说，饭后我和你一起走，我总是好奇，你为什么总和魏皙说个没完呢。

饭后，送完于妃，当荆轲带着姬青，程彤一行会合魏皙一行的时候，魏皙感到意外，不知有什么事，荆轲道，姬青公主一直纳闷咱俩一直有说不完的话，她好奇来看看究竟。魏皙笑笑道，我就是一本书，上卿在复习读书呢。

然后就开始由魏皙讲书的原文，荆轲听了几段后，就说可以了，就讲这几段讲的是什么，人物都是谁，他们以往的来历，以及什么背景，然后魏皙会说这个人物在什么书上还见过，荆轲就让魏皙，讲出哪册书，怎么说的，由此开始散步聊天，一会姬丽一行也到了，他们四个人就开始漫步聊天，姬青听的津津有味，但从不提问，姬丽只是东张西望的看风景，却也始终关注荆轲是否渴了，是否还有别的什么需要。

现在魏皙取得了大家认投的暗中大姐大的地位，但也只是暗中，因为她凡事不出头。除非逼急了，所以距离梁宗女找接班人，她还不够格。

梁宗女本身也是姬姓王族女子，只是嫁到梁家，虽然现在没有了老公，但有儿子有孙子，她的使命就是给荆府建立王府规矩，然后找到接班人，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她最理想的是姬玥，但姬玥就是不参与，包括昨天这场鸡飞狗跳，姬玥那边都是置若罔闻，她也瞧不上魏皙，只是书呆子，不懂柴米油盐，而且还是老好人，对任何人都友善，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是不能管家的。现在她发现了姬青，认为可以作为培养对象了，因此家务事开始找姬青咨询意见，姬青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毫无经验，但都凭感觉本能拿出最佳方案，旁边的程彤也是好帮手。

荆轲看姬青对她和魏皙的交谈并不觉得枯燥，因此有意把她拉进交谈，她非常乐意加入，有时还提到自己的见解，荆轲就建议她读什么书，她总是说，有你们两个好老师，听你们讲就行了，姬青认字但脱离女师耳提面命后，自己就不愿意读书了。

秦国公主赢肆在招贤馆待了几天后，终于到了巫师算出的好日子，嫁到了荆府。

前面的仪式和以前都是一样，荆轲只是在正室等着与赢肆共餐喝交杯酒，当赢肆在人群中走了过来，荆轲发现赢肆并不丑，只是中等模样而已。身后却有不少惊讶的声音，还有感叹道，好丑啊。荆轲心里有点不快，小丫头就是眼窝子浅，容易被表面迷惑，可是能说什么呢？她们青春就发育到这个阶段。

因为荆轲已经有了“巨丑”的心理准备。就发现赢肆有一股直爽干练聪明的气质，赢肆已经十八、九了算是大姑娘了，身材苗条，微驼背，大脑门，嘴有点凸，大门牙突出，鼻孔有点朝天，大眼睛有点金鱼眼鼓鼓。但是个高有1.64，腿长，脖子也细长，肤白随她姐，后面这些优点使她总体上是个中等模样应该绰绰有余了，不是说一白遮百丑吗？

但很多人却已经带出了厌恶的表情，在赢肆一路走来中，嘴里“啧啧”出声。主要她还是秦国公主，荆轲这两月在黄金苑张口闭口的就是暴秦。也给赢肆带来了印象负分。

荆轲不能约束大家的表情，就如同荆轲从来不约束大家自由发言，所以荆轲就对赢肆格外的尊敬，格外爱护，彬彬有礼，赢肆身子入座的时候，荆轲还用双手虚扶了一下。这是对姬玥，姬青，姬丽都没有的礼节，赢肆坦然接受。

荆轲发现，尤其两人在主位喝交杯酒的时候，荆轲直视赢肆的眼睛，只看鼻子上面和大眼睛部分，赢肆甚至是漂亮的，令人看着赏心悦目的，因为赢肆的大眼睛熠熠生辉。以后就要总是直视她的眼睛，荆轲暗暗警示自己。

吃完主食，饮酒吃菜的时候，荆轲就讲了赢肆如何怒怼赵政的故事，赢肆很惊讶，没有想到荆轲居然知道这个，赢肆怼了赵政，赢白当然不会为赵政保密，就会和自己的丫鬟女佣详说经过，自然秦国送亲队伍就会知道，那陆期搞到这点情报太小儿科了。

无论坐在的夫人们，还有旁边站着的宗女，女管家，宫女，丫鬟，佣人立即刮目相看，居然赢肆能够面对赵政不怯场，还能巧舌如簧，嬉笑怒骂，能有几个自问有这个本事？

赢肆被荆轲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面红耳赤。

等吃了一阵，喝了一阵，荆轲发现一个问题，怎么没有人退场呢？这种喝交杯酒的仪式，已经办了三场，姬玥，姬青，姬丽，都是酒足饭饱后，有人领头退场，留下自己在主位和新人单独聊天，聊些暴秦，誓言，联赵的事情，都是些老生长谈，大家不爱听，就会退场。

今天难道有人要听自己的老生常谈吗？瞬间明白了，刚才自己夸奖赢肆那番话，惹出事了，大家都在看赢肆怎样怼自己，果然在看众夫人的面容，姬玥，王一心，刘芳，孙彩满怀看热闹的期待，魏皙，姬青，姬丽神情都有点担心。姬青怎么会担心。哦，为燕国担心吧，怕我辩输了，她赢肆一个小孩，我能输吗？何况我这还有理呢。

荆轲转身，命人撤掉酒席，一手搭在凭几上，望向赢肆。

当然赢肆也学荆轲的样子，转身坐着，双手放在身前，和荆轲对视。

荆轲就问赢肆认字能读书吧，从你怼赵政的情况来看应该学问不错的。

赢肆道，能认字也读书，就是在秦国能看的书少。

荆轲心里一惊，这丫头能有这个见识，就很厉害啊。就问她认字看书的经历。

赢肆她说最开始是跟傅母学（即是保母、又是傅母），荆轲道，我们这叫宗女。

赢肆道，然后是宦官教，主要是王族子女有这个待遇。

荆轲道，我们这是女师教，但我们的女师都是民间聘请的有学问，有道德的女子来王家或者贵族家教学，她们教授的内容完全是儒家的私学，就是没有限制，信息来源充分，由女师自己制订课程的，千名女师，就有千种教学方法和课程的教学，而你们是宦官，就是以吏为师，消息都来自官府，是一个模子的教学，你们不允许有私学，在这种教学下，说的只是官府一种声音，而最后结果就是你们只会被遮蔽住双眼，被封闭住耳朵，被捏住鼻子，被污染了心灵，如此你们就一个个会成为心智不健全的人。看似你们一个个正常，却都是傻子，呆子，疯子，这就是虎狼之师的禽兽根源。

荆轲这番狠话，这一重拳，使全场鸦雀无声，魏皙，姬青，姬丽则是小脸通红，焦急的，惧怕的等待赢肆的致命回击的一拳，而姬玥，王一心，刘芳，孙彩则是满脸笑容，这下热闹大了。

赢肆一脸平静，很长时间后，沉重的说道，上卿说的对。

就这，赢肆缴白旗了，全场都认为听错了。

荆轲延续多年稷下的坏习惯，就喜欢打嘴仗，所以刚才说的狠，就希望赢肆激烈的反击，他好还以更致命的一拳，现在赢肆根本就不打了，荆轲有点失望的呆住了。

赢肆慢慢道，我以前是被闭目塞听了，我不知道伊阙之战，秦军斩首韩魏24万首级，我不知道长平之战，赵被秦国坑杀了45万降卒，我不知道鄢郢之战，秦军挖人家祖陵，烧人家祖坟，这些我都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夷九族，连坐，高赋税，高徭役这些是我们秦国独有，直到我走到齐国。

赢肆接着转过头来，看向全场，冷冷道，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我长的丑，尤其是那些穿的绫罗绸缎的人，最嫌弃我。

全场懵了，赢肆居然不对荆轲发飙，对全场这些锦衣玉食的人发飙了。

再转头对荆轲道，“所以我到了每个驿站休息，我就和马夫，厨娘，搬运的，掏大粪等这些人在一起，他们从来没有一个人嫌弃我，我和他们聊天，同吃同住，他们很多就是被秦军搞得一无所有的三晋人，我才知道秦国这种种暴行。越是穿的衣衫褴褛的的人，越深恨暴秦，越是那些，”

赢肆又转过头来，看向全场，“那些锦衣玉食的人，却毫无心肝，能对秦国这种反人类的暴行顶礼膜拜。”，回头，赢肆对荆轲道，我一路痛苦的思考，这种虎狼暴行，这种畜牲行为，反人类的禽兽之师为什么还能屡屡获胜呢？

荆轲道，荀子曾经去过秦国，回来他说：“秦国的君主，他使民众谋生的道路很狭窄、生活很穷窘，他使用民众残酷严厉，用权势威逼他们作战，用穷困使他们生计艰难而只能去作战，用奖赏使他们习惯于作战，用刑罚强迫他们去作战，使国内的民众向君主求取利禄的办法，除了作战就没有别的途径，所以练就了禽兽之师”。

赢肆道，那怎样推翻这个暴秦，来解救我百万被遮蔽住双眼，被封闭住耳朵，被捏住了鼻子，被污染了心灵的秦国子民呢？

荆轲道，只能靠外力，除了外力没有办法，所以我们燕国已经做出决定，不日将和暴秦断绝一切关系，并积极联赵，誓言推翻暴秦。

然后荆轲给赢肆讲了鲁仲连，信陵君的故事，荆轲就和赢肆一唱一和的开始痛骂暴秦。以及赵政，囚母，杀弟，虐杀27名谏言大夫的种种暴行，荆轲又讲自己的誓言，“不破暴秦，誓不为人”，赢肆就要行跪拜大礼来表示感谢，荆轲坚决制止住了。

荆轲赢肆这俩活灵活现的婚礼大戏，让全场听的欲罢不能，可比荆轲的独角戏老生常谈强多了。

后来，荆轲不禁对赢肆感慨道，一个秦国公主能有这种见识，你那里丑啊，我看你是这里全场最美的女人。

赢肆道，我知道我丑，但我争取要做到有德行，还要有智慧，而不是只做一个漂亮的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最后一句话，赢肆又扭头看向全场。

这话说的全场，刚才认为赢肆丑的，以及刚才发出怪声的都低下头去。

荆轲道，好秦国公主，你愿意看书吗？

赢肆道，非常愿意看。荆轲道，我这有全燕国的藏书，就是那位才女，以后就找她。一指魏皙。

赢肆就站起来行礼，魏皙急忙站起来还礼。

午饭后，赢肆给荆轲做完这些洗头篦头的礼节，两人就依旧聊天，荆轲倾囊传授，现在不仅教大义，又在教孙子兵法“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甚至春秋五霸宋襄公这些典故，赢肆闻所未闻，听的如醉如痴，还能时时反馈，让荆轲越讲越兴奋，这还是荆轲到了黄金苑第一次讲的这样痛快。

关键是荆轲非常喜爱自己这个深明大义，聪明智慧的女徒弟，而这种好感反馈给赢肆，就是赢肆第一次碰见身居高位的人有不嫌弃她丑的，要知道在咸阳，太子丹见了她只有一句话，“滚”。她再能说，再不服气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离开姐姐房间。

晚饭，荆轲不想现在应该是和赢肆两人大喜洞房的时辰，反而特意叫来魏皙，还想再加上赢肆三人好好聊天。没想到魏皙来了，姬丽就跟了过来，姬青也就跟过来了，反而魏皙，姬青，姬丽，赢肆她们四个躲在一边嘀咕，荆轲反而没人理了，没有话说了，好不寂寞啊。荆轲心想，看来就不应该叫魏皙来，

饭后，她们都走了，正室只剩荆轲和赢肆以及四大丫鬟在旁伺候。

赢肆对荆轲道，上卿，你真不嫌我丑？嫌弃你就直说，我爸，我妈，我姐都嫌我丑。没有关系，他们还是我最亲的人。

荆轲道，真不嫌，我最嫌的是愚昧无知而又不能被觉悟的人，你以后越多读书，我还越喜欢呢。

赢肆道，好，说定了，你不嫌弃我丑，我也不嫌弃你有病。

荆轲道，好。心里有点恼，心说这魏皙，姬青，姬丽这三个丫头，人家初来乍到，提这干什么。

这样想着，赢肆公主道了晚安，直接去隔间睡去了。

瞬间荆轲明白了，又开始感激这三个，不知是具体谁的主意，要是没有这个提前说明，赢肆进了小隔间，自己再晃的不进去，人家赢肆真以为我是口不对心，嫌弃她的丑呢，这样三女事先说明，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

等赢肆那边起了鼾声，荆轲想进隔间但还是最终下决心忍一晚吧，不是对自己没有把握，而是怕赢肆那边衣衫不整，白天再见面赢肆会尴尬，毕竟赢肆可能是荆轲第一个女徒弟啊。荆轲全不把她们当夫人，只当姐妹或者女弟子，就和以前他说的志向一样。

天蒙蒙亮，一宿未睡的荆轲依旧骑马练剑健身，这是在齐国稷下就保持的习惯了，自从12岁到了乐正阳哪里读书学习，乐正阳看他酷爱击剑，就给他请了名师，毕竟他是卫太子卫角介绍过来的，格外给他高看一眼。既然走向剑士的道路，就要寻防各处向剑士大家学习，不骑马就寸步难行了，所以击剑骑马是游历各地的人所必须的。

宋意也是游历各地，虽然是奉了封君的命令各处办事，但剑术骑马也都是娴熟的，但和荆轲比就差远了，夏扶是战场上的千人长。虽然也会骑马击剑，但更多的是战场上的战车用矛戈厮杀，自然与他们比又差了一截。

现在白天就是五个人——荆轲，魏皙，姬青，姬丽，赢肆漫步聊天，聊书籍聊古今历史多少事，荆轲还时不时拿着宝剑舞几下。期间荆轲还特意嘱咐，下午和晚上就是赢肆向魏皙学习时间。魏皙要讲事，少讲人，补上赢肆被一直特意灌输而没有被告知的那些历史事实。如楚怀王如何被秦国张仪背信弃义的捉弄和拘押致死。

趁大家不注意。姬青对荆轲说，怎么让赢肆下午和晚上向魏皙学习，应该让赢肆长居正室啊，你亲自教授啊，我也需要休息休息了。

荆轲道，那边太子立秦国公主当正妃，我这边再让秦国公主居正室，这是弄啥嘞。你还是长居正室，又不让你额外做什么，你在正室不是一样休息吗？

姬青瞋道，你就是找各种理由，就逮住欺负我一个人，你就是看我好欺负，是吧？

荆轲没有吭气，他也看出姬青嘴上说生气，表情却在微笑。

以后基本就是他们五个雷打不动了，虽然王一心有时加入但对内容实在不感兴趣，就会加入到刘芳，孙彩那边，那两个是固定玩在一起，对她加入也是很欢迎。

姬玥是真正的忙人，那时有立春、春分、立秋、秋分、立夏、夏至、立冬、冬至。八个节气。每个节气都是要隆重祭祀的。并且还要打扫卫生，相应的饮食，服装变动，荆轲既然不参加“婚丧祭冠”。姬玥既要给自己封国主持祭祀，又要代理黄金苑的正夫人，在梁宗女操持下，还要木偶般的配合祭祀，所以姬玥一直忙正事。

就在这天，赢肆举行婚礼的几天后，两千车礼物，在太子留下部分旧物后，都送到了黄金苑荆府。在姬玥主持下，宋意和梁宗女两人联合清点管理下。交割清楚。和这一起的还有礼单以及齐国公主，婚书，送亲使者名单。这时荆轲他们几人还在漫谈散步玩呢。

午饭前，众夫人拿着这些东西帛布礼单传看，啧啧称奇，里面有很多前所未闻的宝物。

下午她们又成亲结队的实际开箱查看一番。荆轲没去，姬青也没有去看，她对这些穿的，戴的，用的奢侈品一直不感兴趣。

秦国车队本来和齐国车队前后脚的，但秦国车队两千车，太考验燕国50里大驿站的接待能力了，所以就让齐国车队也有几百车暂居齐国大驿站，等到秦国车队送完东西返回，这才允许齐国车队进入燕国边境，如此齐国公主也来到黄金苑，比赢肆她们晚了十多天。

这天下午，还是姬青居正室。

晚饭，一直是荆轲，姬青，姬丽三人参加的。姬丽就说，那些秦国礼物里面有很多是女的穿的，戴着，用的，这些奢侈品，上卿要怎么处理？

荆轲道，太子知道我是客卿，连俸禄都不拿，这些肯定就是寄存在这的，以后就送到燕下都做抗秦经费。

姬丽道，那送燕下都之前，让我们穿穿，戴戴，用用呗。到时在还回去。你看现在赢肆穿的用的戴的，都比我们强。

荆轲笑道，那时当然，你是于妃给配的行头，反应是燕国的国力，怎么能和秦国相比呢，你趁早结束了和赢肆攀比的心。

姬丽是好脾气，对荆轲尤其是好脾气，虽然要求没有被同意，也就换了一个话题，依旧好心情的吃罢晚饭，告辞。

晚饭后，现在都是姬青和荆轲聊天，她已经不和程彤嘀咕咬耳朵了。姬青现在喜欢聊军国大事，消化白天听到的荆轲和魏皙的谈话。

姬青问荆轲，那天赢肆说的，衣衫褴褛的骂暴秦，为什么锦衣玉食的就不骂呢。

荆轲道，你知道白起吧？

姬青说知道。

荆轲说，你知道粪神是谁吗，就是粪坑里的大粪神？

荆轲疑惑而摇头。

荆轲道，就是白起，大粪里是他的神位。

姬青就笑。

荆轲道，这都是民间编排的，因为深恨白起，他还被称为“人屠”，还有很多地方有白起肉这道菜，这是民间对他的评价，庶民百姓就是衣衫褴褛，因为他们是秦国战争的直接受害者，是有切肤之痛的，是卖命的。而锦衣玉食者，往往都不是亲临第一线的，他们是操纵别人卖命的，所以如果这些人信奉为达目的可以使出所有肮脏、残忍、背信弃义，弥天大谎等手段，那么秦国，白起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的榜样，他们就会觉得白起很高明，很厉害，羡慕他的武功。

姬青道，天下人都苦暴秦久已。为什么就一直制服不了它呢。

荆轲想了会道，我给你打个比方。见过队伍行进吧，有走在队伍前面领头的，我们，太子都是领头的，但看一个队伍行军速度，不是看队首。而是看队尾。荆轲在两人之间的桌几上，用指头沾水画出了一个三角形。这个尖角是我们，而这个队尾这条横线是大多数人。现在天下这个队尾，还远远走在后面。他们还没有起来推翻暴秦呢。

姬青道，还是天下人不齐心。

荆轲道，对，其实作恶的就是少数人，但他们掌握了势，势是什么，就是最有力的位置，还是最有力的时机，天时地利已被他们占据，他们现在就缺人和。因此这些恶人现在执天下的牛角，天下人没有觉悟时，这个天下牛就是一个小牛，一个普通的牛，可以被他们双手掌控的，如果天下人觉悟了，就是“人和”起作用了，这头天下牛就是一头万斤，十万斤，百万斤的巨牛，这些执牛角者就成了小丑，是蚂蚁撼公牛了。

姬青道，那天下人什么时候觉悟？

荆轲道，我也不知道，但一旦觉悟就会是很迅速的，山崩地裂的，秦国就是一个靠谎言，欺骗，暴力来立国的，而不是民众的心甘情愿，这就是说他们的立国根基是建立在一个冰面上，再有宏伟城墙，百万雄兵，刀枪林立也丝毫没有用，只要有一丝真理的阳光穿透云雾，照到这个冰面上的帝国，而只要显出一丝裂缝，那它很快就会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姬青道，我们能看到吗？

荆轲道，何必非要我们看到，只要我们坚信有这一天就行，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就是这个道理。

如此姬青爱问，荆轲是你不问都巴不得要诲人不倦的，这样每晚都给姬青开小灶。

程彤有次问姬青，你是不是喜欢上～上卿了。

姬青道，怎么可能，他就是一个好老师，他说的你能和我说吗？

程彤就撇嘴道，过去你和我总是取笑上卿，取笑他一举一动，他的作派，口音，那种病，怎么现在也不和我在背后议论他了？

姬青道，你没看他对我也不错啊，人不能没有良心啊，你滚一边去，别给我嚼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