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似乎雪小些了,先生赶紧出门扫雪,否则积雪太厚难以清扫,再冻住后几天都无法出门。放眼四处都是厚厚的积雪,低矮的灌木都成了雪包,一片白茫茫,最好看的是高大的树木,几乎看不到树木的本色而全变雪白,枝条粗壮,银装素裹,景色非常迷人。
我趁机去遛狗。养狗后发现遛狗会掩饰许多尴尬,比如说我很喜欢这几十年一遇的大雪和它带来的独特景观,但要我独自在淹没小腿的雪中漫步还是很需要勇气的,因为看起来很傻,但现在,我是在遛狗,因为我爱狗。如果在雪地上行走滑倒了,会非常窘迫,但现在我要摔一跤,那是被狗拉倒的,会感觉骄傲,因为我爱狗。
看的出,我家狗狗阿波罗也喜欢这雪,喜欢在淹没狗腿的雪中跋涉。大路上已被铲雪车铲过,阿波罗欢快地往前跑,我手里牵着狗绳,眼睛四下里东张西望,忙个不停。感觉邻里都很喜欢雪,很多人家都出门铲雪,有家父母带三个成年孩子一起铲雪,看样子很享受,像在游乐场游戏。社区里到处听得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有打雪仗的,有堆雪人的,比往常都热闹。
记得去年有场很严重的冻雨,持续了两三天的封冻,我们有几家朋友见面的问候语是:“我家狗狗24小时没拉屎了,你家的呢?”原来有的狗只在裸露的草坪上拉屎撒尿,在冰雪上不办事,结果引来别家狗坚持的时间有36小时和48小时的答案,还有一个朋友讲述他因心疼狗而出门刨冰未果的故事。我在边上听了暗暗下决心:一定不能受这种苦,操这种心,坚决不养狗。今天想来倍感滑稽。
后来到底拗不过儿子,去年夏天养了阿波罗,但是它很棒,丝毫不挑剔,在冰雪上照样又拉又撒,而且勇于对应新形势新状况,频频变换姿势,花样翻新,不亦乐乎。平时它撒尿都抬起一条后腿,在今天的厚雪上,肚皮近乎触到雪面,似乎抬不抬腿都没区别,阿波罗几番摸索之后,觉得四条腿微屈的撒尿姿势很新奇,屡试不爽,遂一路上将内存化整为零,乐此不彼。
往常回到门前的十字路口,我就松了狗绳,阿波罗会一溜烟儿跑回家,这次我如法炮制,它却站在深雪中,不知脚下路在何方,回头无助地看着我,乞求我的牵引。
鹅毛大雪气势汹汹持续了一整天,临睡前依然漫天飞舞,先生从小在东北沈阳长大,他说:“这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一场雪,待家里都能感觉到冷。”我也感觉不妙,赶紧查看空调显示,发现室温已掉到华氏62度,能不冷吗?屋漏偏遇连阴雨,或者连阴雨下漏了屋顶?无论怎样,因果关系不重要,关键是接下来的强降温会不会让暖气效果越来越糟?可是,反正现在不容易找人修理,忍着呗!
礼拜一的强降温至华氏零下16度,相当于摄氏零下27度,而当时的风寒指数是摄氏零下40度!印城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学校关闭,这天也是我儿子寒假的最后一天,大人们可以不上班,合法带薪。因这样的低温车子很容易失控出故障,而人受伤会更危险。
我们蜗居在家里等待气温回暖,消极而被动。因室内温度以每三小时一度的速度往下掉,我们的活动范围逐渐被限制到家庭活动室(family room)中。先找出电暖气推进来,人陷进沙发里盖床毛毯,或看电视,或看书,一整天的活动就是吃饭和遛狗。
想想不用乘飞机旅行,出门就能体会北极才有的温度,机会难得不容错过,我特意牵着狗出门,外人看我遛狗,其实是探险。我穿着厚毛衣,裹着防寒服,头上戴着大棉帽,出门只走出几步路,就感觉我的装备被寒冷击穿,像是穿着纸质衣裳,毫无保温能力可言,寒冷直侵肌肤骨肉。
这时的小区极具北极风情,白雪皑皑,寂静,寒冷,仿佛太阳都被冷冻了,只有亮度没有热度的日照,明晃晃发着寒光,似炫目的极光,让人感到更加寒冷无助。
等我受够了,打道回府时才发现回去的路顶风,行步更加困难,脚趾手指开始麻木,嘴唇僵硬,寒风吹过,仿佛小刀划破脸颊。真正的探险开始了,看着我家房子就在眼前,但这距离似乎难以逾越,艰难地挪着小碎步,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家。
一进家门,先生说:“一共出门15分钟。”我答:“够了,够了,自我感觉有两个钟头,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已经深刻体会了。”
晚上,室温一度降到华氏56度,主卧室成紧急避难所,先把电暖气推进来,把狗连带它的睡垫一起抬进来,再把一个单人床垫拖进来,上下各铺两层羽绒被,这是儿子的安身之处。接下来的两晚上,人狗同室,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