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法庭念心经
副标题:一次劳动仲裁的溃败、吊销执照与街头觉醒
我第一次在法庭上念《心经》,不是为了赢案子,而是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输了。
案子是一宗劳动纠纷,原告是个餐馆服务员,被炒了,理由是“影响店面形象”——说白了,就是因为她老了,不再“smile like Instagram filter”。她在那家店干了七年,没加班费、没医保、没合同,全靠一口气撑着。我替她打官司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张发黄的工资单,上面最后一笔薪水被老板划掉,用红笔写了两个字:扣光。
我们走进听证室的时候,她穿着一件旧毛衣,领子开了线,我跟她说:“Don’t worry. You don’t have to look like a lawyer. You just have to look like someone they didn’t看见过。”她笑了,像一个被生活打了无数巴掌还不肯闭眼的人。
庭上对方律师是个西装笔挺的合伙人,看我这个“独立执业的穷鬼律师”脸上带着鄙视。他念了一堆劳动法规,什么at-will doctrine、performance clause、company discretion…说得很流畅,很合理。甚至连法官都点头了。
我坐在那儿,翻开准备好的笔记本,却忽然发现,所有的案例、法规、条文,全都不管用了。因为这不是一个“合不合法”的问题,是一个“有没有良心”的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开口念了一句: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法官愣了,全场静得像教堂关灯那一秒。
对方律师咳了一声:“Excuse me, your honor. Did opposing counsel just chant a… religious text?”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Yes. I just did. And I’ll do it again if I must.”
那一刻,我没再引用任何劳动法,我只说了一句话:
“You want to know if she has a legal claim? Maybe not. But she sure as hell has a human one.”
几天后我收到了State Bar的通知信。吊销执照,理由是“misconduct incompatible with professional courtroom behavior”。
律师身份没了,饭碗砸了,案子自然也输了。
我把所有法律文书都扔了,回到案发餐馆门口,坐在人行道上,把《劳动法》撕成纸船,点燃了一支香,放在地砖上。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只知道,我想替她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场安静的送别。
第二天,有人看到我在原地打坐。然后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开始有人坐下来陪我。有的是外卖员,有的是被炒掉的实习生,有的是刚被裁员的中层。他们没说话,坐着,像一群被资本机器吐出来的尸体,暂时还不想去找下一份工作。
我开始每天写一张卡片,摆在地上,写的都是
“你不是没用,你只是太真实了。”
“You didn’t get fired. You got set free.”
“你不是‘绩效差’,你只是没学会笑着流泪。”
“You don’t need a resume. You need a reason to breathe.”
后来媒体来拍,说我是“被吊销执照的街头冥想律师”,说我“精神状态可能异常但言辞极具诗意”,说我“在资本主义夹缝中讲出人类话语”。我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过得比之前真实。
以前我用法规讲道理,现在我用沉默听人哭。
以前我帮人打官司,现在我帮他们打坐。
以前我在庭上说 objection,现在我在人行道上说:sit down, breathe.
她后来来看我了。那个服务员。她带了一杯豆浆,坐在我旁边,一言不发。风很冷,她把豆浆放到我手里,说:“其实那天你念的那些经文,我都听懂了。”
我问她:“你想重新上诉吗?”
她说:“我不想赢了。我想活得有一点尊严就够。”
我点头:“Then we already won.”
“舍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
When the system fails, sometimes the sidewalk becomes your court.
And the breath… your only verdict.